148 塵封的過去
“你的意思是,她活著的幾率…非常高?”
“百分之九十九!當然,這只是我的分析!這幾天,我一直在查她父親轉入療養院的事兒…總算是有了點眉目,不過。也有些意外的收獲…你看看這個,這是她父親的診斷書復印件…….”
說著,林一肯抽出一份文件遞了過去。
“三級傷殘?”
“是!順捷的事業版圖不小,方十年這個人,卻低調到從來沒有在任何報紙雜志上出現過一張照片,甚至連名字都很少出現。以前,我也覺得這個人很低調,現在,我卻有些另外的想法!一個生活不能完全獨立的傷殘人士,很多時候還需要別人的幫助,是什么樣的毅力能支撐他在二十年的時間里從一無所有到今天的家財萬貫?一個正常的人都很難堅持的事兒。他卻做到了!你可以說他很擎害,可一個酒色財氣都不沾、還低調到無聲的半殘疾人,你覺得他拼了命地要這么多錢,這么大的事業干什么?最奇怪的是…二十多年來。順捷名副其實,發展得一帆順捷,近乎沒有什么大的挫折,可這一次,一個意外,就讓穩固了二十多年、一直平穩發展、甚至盈利不菲的公司到了破產的一步,你不覺得這個公司的抗風險能力有點太差?一個抗風險能力如此差的公司,怎么會突然有那么大的野心跟底氣去競標東南亞的獨家航運權?你不覺得這個公司的存在…很不合理嗎?”
聽著林一肯的分析,思索著,閻擎宇不由得輕輕皺了下眉:“你想暗示什么?”
“沒有!我沒有暗示什么…我只是說明一些我的看法!我總覺得這次的事情沒那么簡單!我覺得方十年這個人…怎么說呢,有些怪!很怪!還有一點,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據醫院的報告說,方十年的身體,二十多年前身體的機能就呈現了加速老化的頹勢,換句話說,其實早就是一個廢人了。甚至于…連正常的男人都不是!所以,按理說,莫晚是他唯一的女兒,唯一的親人,他應該很疼愛這個女兒才是…可是他的女兒未婚先孕,還備受你欺凌……”
林一肯的分析還沒說完。突然一道凌擎的目光射了過來,抬手,林一肯立即改口:
“sorry,不是欺凌,是…疼愛…可以了吧!自己唯一的女兒沒名沒分地跟著一個男人,他一聲沒吭,甚至都沒找過你,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幾天越查我總有種越來越奇怪的想法…這件事會不會是他在背后一手主導?可似乎也有些說不通。畢竟他的病可以裝,公司破產總不會是假的吧!而且,他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我現在就像是掉入了一個迷局,全然摸不到方向了……對了,我查到方十年幾次轉院,最后轉入了美國的一家療養院,那是一家他以前就經常去治療療養的私人醫院,有專門看護照顧……”
點了點頭,閻擎宇點燃一支煙,抽了幾口,才緩緩開口:
“嗯,其實,以前,我就有過跟你一樣的感覺。因為好幾次,我撞到方家的管家來看莫晚,方十年這個父親卻從來沒有露面!不管以前晚跟閻心成談婚論嫁的時候,還是我們有了孩子,寶寶滿月什么的重大日子,他都沒有出現…一次兩次是不巧,多了…嗯哼!不管他對莫晚什么心思,可我知道,莫晚…很愛他這個父親!你知道嗎?有時候望著莫晚,我就像是看到了我自己,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親切…也許這就是我這么快愛上她的原因吧!不過…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不管方十年如何,有什么陰謀詭計,我現在只想找到莫晚跟我的孩子,好好的照顧他們,保護他們,不讓他們再受一點傷害……這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宋芳菲——!”
說著,閻擎宇又想起什么,咬牙切齒地低喚了一聲,抬手憤憤地將桌上的茶碗掃了出去,都是這個女人從中使壞、作梗!要不,根本就不會是今天這樣!蛇蝎美女,果然沾不得!多少英雄因為美女折腰!沒想到,混了這么多年,最后他也吃了女人的虧!
“不要生氣…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事有輕重緩急,不急著收拾,要收拾,就要一次徹徹底底!斬草不留根,這不是你做事向來的風格嗎?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有些話,在這個家里,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要忘了,你是孤身,身處狼窩,保不定就隔墻有耳…宋芳菲怎么敢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出言置喙?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認定你不會怪她,那就是這件事重要到…值得她冒險!”
林一肯一句話,正中紅心,閻思靜,三個字,瞬間浮現在閻擎宇的腦海,輕閉了下眼眸,他卻沒再吱聲。
這些賬,都是后賬,有時間了他會慢慢查,一點點跟他們算。
“對了,給你看樣東西……”
突然想起了什么,閻擎宇拿起遙控,將監控錄像前進到莫晚離開前最后一天賴新柔出入的畫面,播放了起來。
片刻后,閻擎宇再度按下暫停鍵,畫面定格在賴新柔走出閻家,手中拎著大藥箱的畫面上:
“你看到什么?”
直起身子,林一肯淡然一笑:“呵呵,這么明顯,你應該已經有答案了吧!說吧,有什么地方想不通?!”
“不愧是二十幾年的兄弟,你果然了解我!這些天,賴新柔是唯一接觸過莫晚的外人。她是婦產科醫生,跟莫晚關系不錯,后來,也便慢慢成了我們家的常客…我問過管家,這個箱子里裝得是理療儀器,很多人看過!可最后這天,除了賴新柔,誰也沒看過這個箱子!除了這個箱子,我實在想不出別的合理的…可是,奇怪的是,時間顯示六點二十,賴新柔已經離開了,可是晚上…居然還有保姆傭人不止一次看到、聽到孩子哭…”
目光定焦在定格的畫面,閻擎宇的眉頭都要打結了:
“我已經問過很多次,可看過很多遍了,可這矛盾的一點,我卻怎么都想不通……潛意識里,我是希望孩子是被她帶走的,因為那樣至少說明,我的孩子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可越看我又越迷茫…不確定我是不是鉆進死胡同了…”
“呵呵,我現在只相信一句話,關心則亂!你現在的腦子智商不足你平時的十分之一!你有沒有注意到…賴新柔的手?!你看把畫面放大…….”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林一肯無語地輕輕搖了下頭,認識他這么多年,第一次,他從他的身上看到一點正常人的情緒反應。cad3;如果不是這一次的經歷,他都要懷疑,他的主子是不是真得是石頭做的?!冷血到任何時候都可以不為所動的理智冷靜!
凝望著,林一肯點到即止。
閻擎宇這才注意到賴新柔手上青筋暴跳,似乎拎得很吃力,又回放了一次,他注意到,從出門到上車,她有過雙手拎抬的動作,顯然,箱子的重量有些超負荷,身旁那么多傭人,她卻不找人幫忙?
一道激靈閃過,閻擎宇頓時有些激動,倏地抬眸,突然又想起什么地卡在了半途:
“那…晚上孩子的哭聲怎么解釋?”
“傭人是怎么說得?他們親眼看到孩子的正面、親耳聽到孩子的啼哭的?”
“這倒沒有,傭人說看到晚抱著孩子在看鸚鵡,在門外聽到的孩子哭聲…還有音樂聲……”
叨念著,閻擎宇也想到了些什么,只是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還以為她不吵不鬧是在生他的氣,跟他嘔氣,難道她一直都是在籌劃離他而去?!而他竟然毫無所覺,還那么努力在外奔波,想要彌補自己的失誤、再挽回她的心?!他真是太大意了!連她的人都留不住了,哪里還有機會去贏回她的心?!
“這就是了,隔著距離,又是音樂又是風雨雷電聲的,怕是電視里傳來的哭聲,傭人都不見得能分分出真假吧!不得不說,這個女人…心思也很縝密啊!閻,你看上的,怕又是一個狠角色,但愿…不是宋芳菲第二!”
雖然不想這么說,可林一肯卻還是不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好友在受到禍患!都說癡情女子負心漢,可這女人一旦狠起來,多少男人怕都壓不住!相比而言,女人,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動物!
“這個,你可以放一千二百個心!他們兩個人最大的區別是,晚做任何決定,第一要素,都不是為了她自己,包括留在我身邊,跟選擇離開我;而宋芳菲,卻恰恰相反!如果有一天,晚真的變得像宋芳菲,也一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我現在只看到,愛情的力量,真的是偉大的!情人眼里果然是出西施的……下一步,你想怎么辦?”
“我會去找賴新柔問清楚的!順捷收購的事兒繼續,莫晚跟孩子的下落也繼續查,除非我死,否則,我一定要找到他們…有消息的話立刻告訴我,先不要去打擾他們……也許,彼此冷靜一下也好,正好我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清理下手邊的障礙…ken,聽我一句話,這個世界上,什么游戲都可以玩,唯有感情的游戲,不能沾…如果有了喜歡的人,就好好珍惜,兩人的關系,越簡單越好…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如果我不是那么自信,早點找睚眥城的兄弟幫忙,而不是跟宋芳菲糾纏不清,或許…就不會走到今天了…說來說去,還是我給了她機會,傷害了我最心愛的女人……”
有感而發,閻擎宇的心被無盡的后悔啃噬著。以后,再也不會了,他的身邊不會再有任何一個女人,他再也不會傷害她一分一毫,委屈她一點一滴!
“嗯,我記住了!你也…不要太自責了!養好身體,你才有精力去找他們!至少,現在還沒有造成無可彌補的遺憾…擎,上天給了你彌補的機會,你就要好好把握!”
點點頭,林一肯起身安慰的拍了拍閻擎宇的肩膀,看了下時間,隨即將手頭的資料全都放了下來:
“所有能查到的資料都在這兒了,你慢慢看,有事call我,我還要回公司一趟……放心,銀行有我跟聶煊,短期內不會有事的!你好好調息下,趁機也放個假,我先走了…….”
“嗯,謝了!對了,ken…幫我查查賴新柔這個人…盡快告訴我她的住址!”
抬手擺了個ok的手勢,林一肯腳步未停地往門口走去。
再度對比地翻看了一下錄像,閻擎宇輕擰了下眉心,心情沉重之余,卻也摻雜著絲絲難以言喻的喜悅…
查到賴新柔的地址,又從醫院查出她的值班情況,五點,閻擎宇的車就出現在了云亭小區的門口。
熄了火,閻擎宇隨手點了一支煙,緩緩吞吐著,白霧繚繞間,銳利的眸光始終鎖定在人進人出的大門口。云亭小區距離醫院不遠,是很平民化的小區,民風淳樸,進進出出的也多多是普通的上班族。
等了近一個小時,六點的時候,賴新柔拎著購物袋的身影終于出現,推開車門,閻擎宇便追了過去,門口處,卻突然被兩名保安給攔了下來:
“先生,您不是這個小區的住戶吧?!請問您找誰?麻煩先登記一下!我要看一下您的有效證件,否則,不能放您進去…..”
遠遠地望著賴新柔已經轉彎,生怕自己的呼喊會打草驚蛇,閻擎宇只能配合填寫檢查,眼見寫完了半天,保安拿著身份證還在看,閻擎宇等不及地催促道:
“看夠了沒?!我來找十一號樓的賴新柔,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喔,喔,閻先生請……”
遞回身份證,保安還有些驚詫地像是在做夢一般,目送閻擎宇的身影離開了很遠,保安腦海中還糾結盤旋:
萬利銀行的ceo會來這種地方嗎?該是…同名同姓的巧合吧!
原本還怕追不上,會不賴新柔晾在門外,剛轉進樓層區,遠遠地,閻擎宇就見賴新柔跟一個衣著邋遢的中年男子在單元區口拉拉扯扯地,隨即,閻擎宇迎了過去。
地上,散落著幾個西紅柿、土豆,不停扭動著被攥的手腕,賴新柔有些惱怒:
“你干什么?放開我!你放開我!你再這樣,我要報警了!”
“何必動怒啊?!我只是最近手頭有點緊…你知道了…給我錢,我馬上就走,就不會來…給你添麻煩了……”
賴皮地說著,流里流氣的中年男子還伸出另一只手在賴新柔的身上抓了一下。
“啊!”尖叫一聲,賴新柔抬腳踹了過去,掙脫出身子,撩撥了下頭發,氣沖沖地伸手指向了他:
“你給我滾!再讓我看到你,我真的報警,告你…騷=擾!”
“你報啊!你不怕丟人,你就報!我辛辛苦苦也養了你幾十年了,怎么出人頭地了,翅膀硬了就想飛了?!別忘了,你還有把柄在我手里!小心我哪天一不高興,就全給你抖摟出來!媽的!今天我還不走了,我今晚要住你這兒,我還沒吃飯呢……”
拍了拍身上的土,蘇自強賊溜溜的眼睛望著賴新柔,越發無賴。
“你…你個混蛋!畜生!吸血鬼!”
臉色一陣乍青乍白,上前,賴新柔拎起包朝他頭上身上砸去!她已經換過很多地方了,沒想到還是躲不過這個人渣!
“哎喲!你敢打我?!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反手一把抓住賴新柔的頭發,蘇子強一把將她推了出去,抬手剛想打,突然一道黑影閃過,下一秒,閻擎宇橫在了兩人之間,抬手攔下了他,一個用力就將他推了出去:
“滾!你再敢來騷=擾她,我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馬上給我滾!”
打量著閻擎宇,看著他保護賴新柔的架勢,蘇子強扯了扯身上耷拉的衣服,不自覺地摸了摸下巴:
“你是誰?!你算哪根蔥?!我跟我女兒見面說話,你管得著嗎?”
看起來挺有錢的,該不會是她的新凱子吧!沒想到這…都殘花敗柳了,還挺有兩把刷子的!
被蘇子強的話驚了一下,畢竟剛剛,閻擎宇曾經親眼看到他對賴新柔動手動腳,頗為驚愕,閻擎宇轉身看向了賴新柔,卻見她并未否認,也沒吱聲,而是伸手翻起了包,掏出一張鈔票就扔了過去:
“現在可以走了吧!”
拾起錢,蘇子強也沒堅持,嘀咕了下,便繞過兩人離開:
“早這樣不就沒事了…眼光不錯,你男朋友看起來挺有錢的…有空我再來…找你…..”
目送蘇子強離開,賴新柔氣得拳頭都攥握得咯咯作響,恨不得一刀殺了這個男人!望了閻擎宇一眼,梳理了下發絲,拾起地上的蔬菜,賴新柔便往樓道里走去:
“謝謝…”
“孩子在哪兒?!”
開口,閻擎宇直奔主題,詢問的話語卻是肯定的口氣。
步子一頓,賴新柔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氣,他直接省掉了確認的過程,顯然,是已經發現或猜到了什么,輕輕撩撥了下頭發,沉默了片刻,她才開口接話: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賴醫生,我沒有時間跟你兜圈子!你總是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原本,我以為你對晚的愛護只是出于醫生對病人的同情,現在看來…我想我需要重新評估你們的關系!你該知道,他們對我很重要,為了他們,我什么都做得出來!我來找你,只想確定一件事,晚跟我們的孩子…都還活著,是不是?!”
緊抿著雙唇,許久,賴新柔都沒有吱聲,卻也沒有否認。低陣低巴。
孩子,她帶出來就交給劉管家了,以后的事兒,她的確也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莫晚出來后想帶孩子換個地方重新開始。莫晚跳海的消息,她也是從報紙上偶然得知的,可是她記得莫晚跟她說過,為了不牽累她,短期內,他們不能再有任何的聯系,所以,即便擔心,她也沒敢過多詢問,最新消息,她甚至都是從網上、報紙新聞獲得的!
見她沒有否認,閻擎宇心底竟莫名地舒了一口氣:“他們現在在哪兒?!”
閻擎宇的話明顯有著威脅的意味,冷靜了片刻,賴新柔倒越發贊同莫晚的提點,這一次,她沒有逃避:
“我說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如果是跟方小姐有關的事,我想你找錯方向了,我跟她就是單純的醫生與病患的關系,走出閻家的大門,我們就不會有額外的聯系,就算有,除了病,應該也沒有其他共同的話題!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里…如果沒其他事兒的話,以后請不要再來打擾我,我喜歡安靜!抱歉,不方便,不請你進去坐了,失陪了……”
冰冷疏離的說完,賴新柔抬腳拐入了樓道,隨即而來的,是一陣馬不停蹄地高跟鞋的咯噔聲。
目送賴新柔的背影消失,閻擎宇卻并沒有追上去,而是落在了一旁冬青樹下紅色的西紅柿上……
片刻后,閻擎宇轉身離去,隨即掏出了手機:“ken,幫我查一個人……”
自閻家逃出后,莫晚半分都沒敢耽擱,在管家的安排下,帶著孩子,走的私人渠道直抵美國。先去療養院看過父親后,莫晚明白,已經成為植物人的父親,需要特殊的照顧,他是沒法徹底脫離醫院的,最后,她還是不得不將父親留在了美國的私人療養院請專人看護。
閻擎宇有錢有勢,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瞞天過海,也不確定他會不會放棄對寶貝兒子的追查,莫晚卻不敢心存僥幸,也不敢在私人公寓居住太久。她想要找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心,等安頓好一切,再緩和上一段時間,等風聲過了,再想辦法將父親接過去,然后撫養孩子長大,希望有一天爹地可以醒來,他們一家人快快樂樂的共度余生。
計劃好了一切,莫晚決定去西班牙定居,因為從小,她的愛好一直就是外語,更多的偏向于小語種,可是因為父親的緣故,她都是按照他老人家為她鋪得路再走,最后還是選擇的財會金融的專業,而西班牙語是她業余時間輔修的,既因為自己的夢想,也純粹是為了好玩!
她總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孤寂的圈子里,周圍有生命的東西實在太少,而她也憋了太多的心里話無處訴說,也不能直說,所以她就選擇了一種也算比較冷門的語言,經常,她會習慣用這門語言對著一些無生命的玩偶抒發心境,至少,這樣,她可以不用憋著,就算被人聽到,也不見得每個人都聽得懂。有好幾次,她都用哼歌直接打發了傭人的好奇。
西班牙也是流通英語的國家,相信在那里,她可以很快的立足,然后憑借自己的專業與能力找一份工作,安定下來,將兒子撫養成人。
按照劉叔的指示,莫晚很快拿到了爹地留給她的大筆現金,只是沒想到,會有那么多的美鈔跟黃金!握著那沉甸甸的金條,隱隱地,莫晚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有這些錢,大概自己一輩子什么都不做,也絕對可以過得衣食無憂,她只是有些不懂,為什么爹地會留這么多現金跟金條給她?好像…早就預料到會有今天一樣!
這種感覺,糟糕地讓人很不舒服。
以致于在看到金錢的那一天,莫晚并沒有覺得多開心,反而越發沉悶。唯有看到無憂無慮的寶貝兒子,她才能感覺到一點點的溫暖與力量。
夜色降臨,哄著兒子睡下,莫晚便開始收拾整理一切,一個女人帶太多的錢總不是好事,幸虧一早的時候,劉叔就用當地幾個傭人的名字給她辦了幾張銀行卡,一來方便她使用,二來也是以防萬一。用了近兩天的時間,莫晚才辦好一切。看著手中花了很多關系才弄到的私人航空公司乘務員的服裝,莫晚嘴角忍不住卷起了笑意。
明天,她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望了下床頭酣睡的兒子,莫晚心底突然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輕輕嘆了口氣,替孩子拉了下被子,莫晚起身往門外走去。
月光如水,撒落樓道,淡淡地,像是引路的明燈,又像是鋪了層銀粉,誘人前行。不知不覺地,莫晚就站到了父親的書房門口。
望著那緊閉的房門,想著爹地每年在這兒療養,千里之外還要操勞著公務,再想起而今,本該含飴弄孫、享享清福的他卻還毫無知覺地躺在醫院冰冷的病床上,莫晚突然覺得自己好不孝,不由得,紅了雙眼。
抬手,莫晚緩緩推開了房門,輕輕打開了燈。
整齊的書房,入目所及,除了超大的書架,就是各種各樣的復健器材,而此時此刻,辦公桌上,也還是堆滿了文件,見有些文件還零落地癱在桌面上,下意識地,莫晚就抬腳走了過去。
以前,爹地都不許她踏入書房的,說是除非她能挑起整個擔子了,才允許她自由出入。她也曾問過劉叔問什么,劉叔還開玩笑地說,怕是怕成堆的公務先把她嚇跑了!
走到書桌后,看到空空如也的位子,望著地下兩道清晰的劃痕,想起爹地的身體,莫晚的眼淚止不住地啪啪直掉。
收拾了下桌子,拉過了一張椅子,莫晚在里邊坐了下來,輕輕撫觸著那堆疊的文件、那明顯比正常的低上一些的辦公桌,又一股酸澀的痛楚涌上心頭。
呆坐了許久,回憶著爹地操勞疲憊的神態,想到自己的兒子,莫晚竟特別能體會為人父母的辛酸偉大,也越發感慨良多,起身,剛想離開,一個垂眸,腳邊,底層一個縫隙微露的抽屜吸引了她的注意,彎身,莫晚想要推好,下意識地卻拉了開來,突然一本半開啟的破舊日記本吸引了她的注意,輕擰了下眉,莫晚就拿了出來。
日記本已經有些破散,紙張的邊沿也有些微微的泛黃,看來有些年月了,順勢地,莫晚先翻開了夾著筆的一頁。
沒有標注日期,日記本上,卻鏗鏘有力的寫著一句話:
【經過反復的思量、徘徊,我還是決定…放過他…放下這段前仇舊恨!!!】
輕喃著,手一頓,望著那三個大大的感嘆號,最后一個力道甚至大得劃破了幾張紙,莫晚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難道爹地已經找到當年殘害他的仇人了?!看得出來,爹地是很生氣、也很不情愿放下的,可為什么…又決定要放下呢?
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爹地有個仇人,那個仇人害得爹地一生殘疾,而爹地也一直在找他!她記得爹地經常說得一句話就是,他想要親眼看看老天爺到底是不是真得長了眼!
所以,即便爹地的身體風燭殘破,他依然不肯退休安養天年,她知道,那段仇恨,那個仇人,那個毀了他一生的人,都是支撐他的巨大動力!可是關于那段過去,她也只知道,那個人使用卑鄙手段害得爹地不能做個正常人,具體的過程、細節,發生了什么事,還有那個人的樣貌、特征,爹地從來都沒跟她提過,也不許她多問!
總說,大人的事兒,小孩子不要多問!該讓她知道的時候,都會告訴她,不該的,就不要多問。而她,無論多么年長,在他心目中,似乎永遠都是孩子!
她知道,爹地是在保護她!
可是這一刻,莫晚卻像是捧著神秘的潘多拉的盒子,有種迫不及待地想要打開它、一探究竟的……強烈沖動!
鬼使神差地,莫晚翻開了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