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昰睼了眼喬伊沫,“一副意外的表情干什么?你現(xiàn)在懷著慕家的孩子,我關(guān)心關(guān)心孩子父母的相處情況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么?”
難道不是么?
別說慕昰不是那種關(guān)心子女感情生活是否和諧的父親,就是平常父母親也不會無緣無故問起這個。
喬伊沫心頭微省,臉上的表情恢復(fù)如初平靜,看著慕昰,“您要聽實話么?”
“我看起來像喜歡聽假話的樣子?”慕昰一只手放在沙發(fā)扶手,這是他習(xí)慣性的動作,眼眸微垂盯著喬伊沫,但眼皮卻往上高高翻著,給人一種精神上壓迫威嚴(yán)的感覺。
“從一開始您就不喜歡我,您突然到封園看望您未來的孫子,我是不覺得意外的,但您卻開口關(guān)心我和慕哥哥的相處狀況,我感到詫異的同時,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您。”喬伊沫說。
喬伊沫暗示得很明顯,她摸不著慕昰突然“關(guān)心”她和慕卿窨的感情問題的目的,所以不敢隨隨便便給出一個答案。
在實力懸殊巨大的情況下,喬伊沫面對慕昰,除了小心小心更小心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
“你對我防得很深。”慕昰盯著喬伊沫。
“我只是在保護(hù)我自己。”喬伊沫挽唇。
“保護(hù)?”慕昰皺眉,目光嚴(yán)冷,“我若想對你怎么樣,你即便是把銅墻鐵壁穿在身上,我也有的是法子讓你難過!”
喬伊沫不說話了。
因為她發(fā)現(xiàn)這樣的對話毫無意義。
慕昰冷哼,“有一點(diǎn)你倒是認(rèn)識得很清楚,我的確不喜歡你。如果不是你懷著慕家的子嗣,早在兩個月前,你就該徹底消失了!”
喬伊沫一只手放在肚子上,聽話,雙瞳也只是清清寥寥的看著慕昰,沒有接話。
接什么呢?
接他說的是事實么?
“你最好祈禱孩子能平平安安降生!這樣,我看在孩子的份兒上便不再計較你過去所做的那些事,放你一條生路。否則,哼。”慕昰瞇眼,陰森盯著喬伊沫道。
喬伊沫眼波閃動。
所以,他今天來的目的,是恐嚇?biāo)矗?
“孩子是我和慕哥哥的,我自然會加倍小心,不會讓孩子有丁點(diǎn)閃失。”喬伊沫輕聲道。
慕昰凜冽看著喬伊沫,“你畢竟是孩子的母親,孩子出生后,我會給你一筆錢,你識趣些,拿著這些錢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一輩子都不要出現(xiàn)在阿窨和孩子面前。”
喬伊沫輕震,眉心下意識擰了起來,雙瞳染上倔犟和怒意,明亮而銳利盯著慕昰。
原來,這才是他今天來的真正目的!
“下半生你就為這個孩子祈福吧!如若不是他,就憑你背叛阿窨這一點(diǎn),就足夠你死千萬次!”慕昰憎惡低喝。
喬伊沫抓緊肚子上的衣服,清麗的小臉情緒緊繃,皺緊眉看著慕昰,低婉的嗓音夾著克制不住的冷怒,“如果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
慕昰凜凜嗤道,瞪視著喬伊沫的雙眼參雜著被忤逆的濃濃毒火,“等你有資格了再在我面前大言不慚吧!”
喬伊沫揪緊衣服,秀致的小臉隱忍發(fā)黑,赤烈的紅從瞳孔迸裂出,很快遍布了她的眼眸。
……
慕昰離開之后,喬伊沫才覺得心頭堆壓的那抹濃重悶沉感消散了些。
喬伊沫輕張唇呼吸,一手仍護(hù)著肚子,一手放在沙發(fā)上,指尖微蜷著,清明凈澈的雙瞳滲著凌散的茫然和慌亂。
即使慕昰今日不專程來這一趟,在喬伊沫內(nèi)心深處其實也是明白的。
慕昰不殺她,是因為她肚子里懷著慕家的骨血,并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不得已的暫時放棄。
他想殺她的念頭,從未消失過。
所以哪怕她和慕卿窨有了孩子,喬伊沫也從來不認(rèn)為,慕昰會妥協(xié),就此同意她和慕卿窨在一起。
不僅如此。
慕昰說不定還抱著,等她生了孩子,再要了她命的打算!
以前。
為了跟慕卿窨在一起,喬伊沫不懼生死,不奢望他們能像普通情侶平平淡淡的白頭偕老,她總是想,能在一起一年,一個月,再不濟(jì)一個小時也是好的!
但是現(xiàn)在她有了孩子,喬伊沫便再也做不到無所畏懼。
不管是慕昰要她死,還是逼她離開,她都接受不了。
所以她恐懼、不安、害怕。
在慕昰沒來之前,喬伊沫心里清楚,但從不主動想起,也在刻意逃避。
因為這種認(rèn)知的存在,本身就很沉重和殘忍。
……
慕昰的到來,像解除封印的某種強(qiáng)大咒術(shù),將喬伊沫封印在心,小心翼翼不去觸碰的那些憂慮和恐懼全數(shù)解放了出來。
一連數(shù)天,喬伊沫只要一閉眼,眼前便會出現(xiàn)一幀幀恐怖血腥的畫面。
許是這樣的沖擊太過驚悚。
在妊娠期最強(qiáng)烈的頭三個月都沒有太大不適反應(yīng)的喬伊沫,到如今已經(jīng)五個多月身孕了,反倒強(qiáng)烈起來。
幾乎到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
因為整夜噩夢不斷,吐的比吃得多,喬伊沫身上剛養(yǎng)出的那點(diǎn)肉,登時瘦了回去。
不僅如此,整個人還清減了兩圈。
喬伊沫吃不下東西,慕卿窨只好讓郭記閎每日到封園給喬伊沫輸營養(yǎng)液,緊皺的眉頭好幾日都沒松展開了。
這日。
郭記閎到封園給喬伊沫輸上營養(yǎng)液離開,慕卿窨面容清沉坐到床邊,低眸默不作聲的盯著喬伊沫蒼白虛弱,仿佛連呼吸一口都困難的模樣。
喬伊沫看著慕卿窨兩道幾乎快擰到一起的眉宇,心頭像壓著一塊巨石,窒悶抽痛。
虛白得透明的小手放到慕卿窨隨意擱在床邊的大手上,喬伊沫動動蠟白的唇,沙啞說,“對不起。”
慕卿窨反手握住喬伊沫微涼的手,長指輕輕捏著她的骨節(jié),“為什么說對不起?”
“我太沒用了。”喬伊沫眼圈發(fā)紅,無助和自憎從她眼角沁出。
慕卿窨一頓,手上驀地用力,將喬伊沫的手緊緊握在掌心,“不怪你,是我沒能給你足夠的安全感,沒用的,是我。”
喬伊沫心尖狠揪,喉嚨澀澀發(fā)疼,“慕哥哥……”
“如果我無法讓你全心信賴,我知道無論我說什么,都不能安慰到你。”
慕卿窨沉沉看著喬伊沫,聲音低且暗。
喬伊沫抿緊唇。
她不是不信賴他,她只是,控制不住。
他就在她身邊,即使內(nèi)心的恐懼依舊存在,但她的心是安寧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只要一閉上眼,眼前、滿腦子都是血淋淋的一片。
而那些血淋淋的場景,不論前期多么荒誕,到最后一刻,總會化成具象的她自己,血肉模糊又無比真實的出現(xiàn)在她眼前。
那模樣,連她自己都覺得可怖,比任何恐怖電影里的恐怖畫面都要讓她心懼。
“喬喬,在我心里,你和孩子的平安,是第一位。為了守護(hù)你們,我可以做任何事。”
慕卿窨低頭,額頭抵著喬伊沫的,眸光暗深凝著喬伊沫的雙眼,“相信我,不管有多么難,我都不會讓你和孩子有事,更不會放開你的手。除非……”
喬伊沫眉心跳動,心口不由得緊緊一繃。
“我死!”慕卿窨暗啞的嗓音刻著決然的陰翳。
喬伊沫喉頭顫動,抬手抱住慕卿窨的脖子,拉下,小臉發(fā)抖,窩進(jìn)他散發(fā)著熱度的頸邊。
慕卿窨輕閉眼,長臂從她后背穿過,摟緊她,在她耳邊嘶啞道,“別怕,有我在,嗯?”
“慕哥哥,我不想跟你和孩子分開。”喬伊沫牙齒打顫,哽聲說。
“不會分開,我保證。”慕卿窨冷厲道。
“我夢見我自己渾身是血。”喬伊沫閉緊眼,臉白得像抹了厚厚的蠟。
“你說了,那是夢。”
“太真實了。就好像,我會死!”喬伊沫說完,整個身子都瑟瑟抖了起來。
慕卿窨將唇重重貼到喬伊沫冰涼顫抖的耳畔,啞沉著嗓音道,“你死,我陪你死!到哪兒我們都在一起,嗯?”
喬伊沫狠狠凍了下,倉惶的抱緊慕卿窨,拖著哭腔說,“不許你這么說!就算,就算我真的死了,你也要好好兒的。你還要照顧我們的孩子呢。”
慕卿窨在喬伊沫耳邊陰啞著嗓音笑,“你好好兒的,我就好好兒的。”
喬伊沫呼吸不勻,哽咽,整張臉徹底埋進(jìn)了慕卿窨的頸窩。
沒一會兒。
慕卿窨的脖頸,便被層層濕意覆蓋。
慕卿窨心臟抽動,抱著喬伊沫躺在她身邊,一面撫著她的頭發(fā),一面不停的吻著她的發(fā)頂,安撫她的情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
頸邊的濕意逐漸消失,清淺細(xì)柔的呼吸與羽毛般一下下規(guī)律的在他頸邊拂動。
知道她這是睡著了。
慕卿窨喉頭滑動,大掌輕捧著喬伊沫垂靠在他頸邊的腦袋,在她太陽穴處微重的親了親。
事實上,喬伊沫有多久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的好覺,慕卿窨也如是。
慕卿窨垂眼,看著喬伊沫白皙削瘦的側(cè)臉,心口像是被無數(shù)根細(xì)針綿密的戳刺,疼意從心口擴(kuò)散到他全身每一處神經(jīng)。
黑眸里亦似被烈火無情焚烤,干澀刺痛。
這樣的慕卿窨別說睡覺,就是呼吸一口,都伴隨著劇烈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