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合作案,當(dāng)初是由誰負(fù)責(zé)的?”合作案上看不出痕跡,只有張睿成的簽名和印章。
“你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裴然眼尾上挑,似笑非笑的看著張薰羽。
張薰羽短暫的沉默了片刻。
她的確應(yīng)該猜到了。
張格明。這是塗訊這麼恨張格明一直糾纏著張格明不放的唯一理由。但僅僅是一筆生意,爲(wèi)什麼會讓塗訊這麼恨張格明?她的這位叔叔也一向老實的懦弱了,又怎麼會在和塗訊擬了合作草案之後又反悔?這不是張格明的行事作風(fēng)。
“你爲(wèi)什麼要幫我?”張薰羽擡頭,冷淡的看著裴然。
“別這麼冷淡嘛學(xué)妹,你放心,學(xué)長對學(xué)妹的情誼和共事情誼還是有的,我總不會害你。”裴然伸出手去做出要揉張薰羽頭髮的樣子,被張薰羽躲開。
學(xué)妹。
張薰羽的額角跳了跳。
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聽到裴然這麼叫她了,現(xiàn)在聽到裴然叫她學(xué)妹……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想潑裴然一臉咖啡:“說人話。”
裴然收回手輕飄飄的嘆了一聲,不再逗張薰羽:“我?guī)湍隳兀粋€是出於朋友情誼,一個是看某人實在可憐,一面拼命的瞞你一面去收拾這些張氏留下來的爛攤子,直接讓你知道不就可以了麼?!?
裴然話裡的某人,很顯然是易千率。
張薰羽偏了偏頭,刻意忽略裴然所說的“某人”。
“你還知道其他的什麼嗎?”
“知道的倒是很多,只是如果告訴你的話,某人大概要找我麻煩了。”裴然攤了攤手,一派無可奉告的模樣,“我現(xiàn)在唯一能提醒你的就是,你最好不要摻和進這件事情,讓張格明和塗訊自己繼續(xù)去爭,總之最後的結(jié)果一定會是對你來說最好的結(jié)果。不然的話……摻和進去最後又得知了真相,我不知道你會後悔到什麼程度?!?
張薰羽已經(jīng)不懷疑裴然的話的真實性了,但是她已經(jīng)摻和進去了。
何況張格明是她的叔叔,她唯一的親叔叔,把她從小照顧到大的人,讓她怎麼不去摻和?
張薰羽沒有再說什麼,轉(zhuǎn)身出了張氏。
開車回劇組的路上,腦子裡紛紛亂亂都是裴然說過的話。
裴然說易千率一面瞞他一面還要收拾張氏留下來的爛攤子,裴然讓她不要摻和,裴然讓她不要繼續(xù)往下查。
那她現(xiàn)在到底做什麼纔是正確的呢?什麼都不做嗎?
“嘀——”一聲尖銳的鳴笛聲。
飄得有些遠(yuǎn)的意識在瞬間被拉回來,張薰羽擡頭,視線裡一輛大卡車的車身壓的越來越近,觸目所及都是卡車車身的藍(lán)。
“吱——”
輪胎摩擦過地面的刺耳聲響被拉得很長,張薰羽的車險險的停在卡車前。
張薰羽因爲(wèi)慣性而貼緊了椅背,看著卡車從她的車前駛過去,驚喘未定,後背落了一層冷汗。
手有幾分發(fā)顫的向下貼上小腹。
旁邊的車傳來車門被打開又關(guān)上的聲音,張薰羽的車窗沒有關(guān),車上的男人下來之後徑直站到張薰羽的車窗旁。
“張小姐,你沒事吧?”中年男人略帶焦急和關(guān)切的聲音。
張薰羽轉(zhuǎn)過頭,撞進眼裡的是塗訊的臉。
張薰羽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之下再遇見塗訊,有些失神的搖了搖頭:“我沒事?!?
“張小姐好像精神狀態(tài)不佳?張小姐想去哪?不如塗某送你一程?!?
“不用了。我去劇組,就在附近,謝謝塗總好意。”在現(xiàn)在這樣腦裡前頭萬端都是和塗訊有關(guān)的思緒的時候,張薰羽並不想和塗訊呆在一個空間裡,和塗訊告辭之後就驅(qū)車去了劇組。
蘇嬈和替換上來的男演員依舊在補之前陳煜的戲,張薰羽一個人在不遠(yuǎn)處坐下看著,在蘇嬈過來休息的時候遞了一杯水過去。
蘇嬈接過水,坐在張薰羽旁邊小口小口的喝著,彷彿彼此已經(jīng)是熟知的朋友,不用多交談也不尷尬,有種自然而然的默契。
如果三年前塗訊的事情真的和張氏有關(guān),張薰羽想不明白塗訊爲(wèi)什麼單單咬著張格明不放,而相反的,塗訊和蘇嬈對她都稱得上友善。只是因爲(wèi)一單完全不像是張格明簽下的合作案?
“剛剛那一場戲怎麼樣?”蘇嬈忽然問她。
這似乎還是蘇嬈第一次問她戲演的如何。
張薰羽根本沒怎麼注意看,呆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嗯,挺好的。”
蘇嬈笑了一下:“張小姐在想什麼?這麼心不在焉?”
蘇嬈真正想問的應(yīng)該原本就是張薰羽在想什麼吧?
張薰羽抿了口水,思索著該不該說,或者說,該不該從蘇嬈口裡再套出點什麼其他的消息來。
“不願意說就算了?!碧K嬈笑了笑,捧著水杯轉(zhuǎn)開了視線。視線纔剛剛轉(zhuǎn)開,桌上蘇嬈的包就發(fā)出了一陣響動。
蘇嬈的手機鈴聲。
蘇嬈把包拉過來舀出手機,接通。
短短十幾秒,蘇嬈的臉色一寸寸白下去,猛地站起來碰落了手裡的水杯,水翻出來灑了一身蘇嬈也沒有絲毫在意。
“你說什麼?”
張薰羽第一次聽見蘇嬈的聲音裡有顫抖,雖然已經(jīng)刻意壓下去了不少。
手機那邊的人似乎是把之前說的話重複了一邊,蘇嬈一雙嫵媚的眼閉了閉剋制著自己的情緒,費力的平靜下來:“安排車來接我,我馬上去公司。”
蘇嬈甚至來不及和張薰羽說告辭,就去換了衣服抓著包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張薰羽低頭看著水裡最後的幾絲熱氣從水汽掙出來又散開。
她大概已經(jīng)知道蘇嬈爲(wèi)什麼離開了。
手機在手邊響起,跳出來的是張格明的號碼。
張薰羽接起。
“小薰,塗訊今天早上已經(jīng)把凱汀的合同簽下來了?!?
張薰羽已經(jīng)猜測到了,塗訊應(yīng)該是不僅簽下了合同,還知道了凱汀其實是有問題的。凱汀酒店是個空殼子,外表光鮮但裡面所有的財產(chǎn)都已經(jīng)被張薰羽和張格明轉(zhuǎn)出來了,還揹負(fù)著大額的債務(wù)。塗訊花了一大筆錢,還賠上了公司的股份,最後卻不但沒有報復(fù)到張格明,反而被張格明擺了一道,收購了一個空殼子。
收購凱汀的花費,城中城額外花出的款項,再加上凱汀身上的鉅額債務(wù),足夠讓宏軒集團垮下了。
只是這件事情查了這麼久,張薰羽第一次懷疑她所做的這一切的正確性。
“小薰……小薰?”
張格明在電話那頭一聲聲的叫她。
“嗯?”張薰羽回過神來,“叔叔,我在?!?
“小薰,我剛剛說凱汀已經(jīng)被塗訊收購了,現(xiàn)在要怎麼做?”
現(xiàn)在要怎麼做?
張薰羽也不知道。
“就這樣吧,什麼都不用做了?!睆堔褂饞鞌嗔穗娫挘谝淮螞]有禮貌的直接掛斷了長輩的電話,但張薰羽已經(jīng)顧不上這麼多了。
一切都已經(jīng)是定局了,她似乎是做對了,幫她的叔叔除了一個對手,但事實上呢?張薰羽忽然很想見易千率,問一問易千率究竟背後的真相是什麼。
電話再一次響起的時候張薰羽幾乎下意識的覺得是易千率打來的電話,看也沒有看的匆忙接起來,聽筒裡傳出的卻依舊是張格明的聲音。
“小薰,怎麼忽然掛電話了?出什麼事了嗎?”張格明的聲音帶著長輩的關(guān)切。
“沒事,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吧?!睆堔褂饠苛藬垦劢?。
張格明當(dāng)然不會懷疑什麼:“這樣啊,小薰,你幫叔叔的公司贏了漂亮的一仗,叔叔應(yīng)當(dāng)感謝你,明天晚上來叔叔家吧,叔叔請你吃頓便飯?!?
張薰羽沒有半分想去張格明家吃飯的想法:“叔叔不用這麼客氣,侄女幫叔叔是應(yīng)該的,吃飯還是免了。”
“小薰,是你不要客氣纔是,何況你和小昔分別嫁人後,叔叔也很少跟你同桌吃過飯了,正好明天晚上小昔回來,我們一家人一起吃頓便飯。”
張格明這樣說了張薰羽也不好拒絕,只好答了一聲“好”,又和張格明寒暄了幾句,才掛了電話。
易千率下了班來劇組接張薰羽一起回去的時候張薰羽依舊情緒有些低。
“怎麼了?”易千率牽著張薰羽的手把張薰羽拉起來,擁著她往外走。
“沒什麼?!睆堔褂饟u了搖頭,摩挲著已經(jīng)開始有些顯懷的肚子,“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易千率擁著張薰羽的手頓了一下:“既然不知道,就置身事外,在局外自然就能看清是對是錯了?!?
但如果事情已經(jīng)塵埃落定了呢?
張薰羽垂了垂眼:“如果沒有辦法置身事外呢?或者,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無法再改變了呢?”
“沒關(guān)係。”易千率把張薰羽擁緊了一些,淺淺的一個吻印在張薰羽頭頂,“我會幫你處理好?!?
很淺的吻,像蜻蜓點過水麪,有漪瀾一圈圈的漾開,張薰羽只覺得那些沉甸甸的壓在心頭的東西在霎時輕了許多。
“易千率?!睆堔褂饠E頭,正對上易千率低下來注視她的眼,“三年前塗訊和我叔叔之間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還有幾步就到了易千率的車的旁邊,易千率的步子卻停了下來。
“可以告訴我嗎?我想知道全部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