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虎謀皮
范蛟暴跳如雷,房間內(nèi)的花瓶魚缸和那些壇壇罐罐,在他拳腳的努力下,不是粉身碎骨,就是缺耳少嘴。一地的碎片,一地的污水。
甩完了丟盡了能甩能丟的東西,怒火未熄,左右開弓地自己抽了自己幾耳光。
他覺得自己該打,不是自己立場不堅定,聽信了肚中壞的鬼話,自己也不會落到四面楚歌的地步。
當初,按照自己的想法,將軍火沉到黑龍?zhí)叮愕昧艘粫r算一時。向天笑折騰一陣子,沒有尋找到軍火的蹤影,說不定也會罷手的,也就沒有更大的波瀾?,F(xiàn)在倒是好了,向天笑并沒有象想象中的那樣葬身雙龍洞,六虎幫的弟子陪進去的不少。最可怕的是毛莽現(xiàn)在也知道了這件事情,已經(jīng)在興師問罪,聽剛才傳話的士兵說,不是警備團來了視察的人,毛莽就要親自來會他。
這是多么危險的信號!什么叫會他,說直接就是要來送他上路。范蛟他不敢向士兵詢問毛莽是否知道軍火的事情,害怕不打自招,一個漏洞沒有補上,又出了另一個漏洞。雖然,從對士兵的旁敲側(cè)擊中,隱約地感覺到毛莽怒發(fā)沖冠的根源不象是知道了他私藏軍火。但敢肯定地斷言,毛莽要他去警備團,是不會給好果子他吃的。
范蛟恨肚中壞恨得牙根都在發(fā)緊,但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中去警備團,他不得不又帶上這個說假話比真話都要暢快的東西。
范蛟來到毛莽的辦公室,剛要親密地喊聲舅舅去套個近乎,緩和一下氣氛,沒想到兩個字只喊出一半,就被毛莽重重的一巴掌震住了
“雙龍洞發(fā)生槍戰(zhàn)是怎么回事?!”毛莽的聲音在辦公室里回蕩。
“山賊想趁機搶劫六虎幫存放在那里的糧食,與六虎幫的人發(fā)生了戰(zhàn)斗。這件事情與范幫主沒有半點關聯(lián),完全是我一人操作的。”杜中懷雙眼平視毛莽,不亢不卑。
“你是誰?”
“六虎幫師爺,杜中懷。”
“師爺?你是死爺!”
毛莽說著抓起抽屜里的手槍,揮手向杜中懷就是一槍。杜中懷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舅舅!我的親舅舅!你就饒了我吧?!狈厄噪p膝跪下,雙手抓住毛莽的持槍的手臂,哭喊著說道:“山賊冒犯八仙城,人人得而誅之,可是你的教導???范蛟真不知錯在哪里?!?
毛莽在范蛟的哭訴中,也隱約地記起自己是向他說過這件事情,但他仍然覺得自己沒有過失,是范蛟不識時務,壞了他的大事。
毛莽心目中永遠不可動搖的,就是槍桿子里出富貴的真理。他的半輩子都是拿著槍桿子去求富貴,揣著富貴去養(yǎng)槍桿子。握緊了槍桿子,就有幸福的明天和后天,失去了槍桿子,不說明天,就是今天恐怕就會被仇家追擊得落荒而逃。
他的仇家太多了,記得清楚的不下十幾號,都是懷著你死我活糾結。
他的仇家都在兼并和掠奪中強大了。不說外省的仇家,就是榕城的馬千里,已經(jīng)對他形成了威脅。雖說城防司令部是外強中干,但目前的實力,遠遠地超過他的警備團。
毛莽不是深謀遠慮的帥才,但也絕不是坐以待斃的散兵游勇。這一段時間里,腦海里翻騰的就是如何去招兵買馬,壯大自己的力量。
白蟒山寨就是他物色的最佳對象。
白蟒山寨,幾千余眾,入能耕種,出能作戰(zhàn),雖然沒有接受過正規(guī)的軍事訓練,但都是驃悍的亡命之徒,只要將他們武裝起來,就是一支虎狼之師。
他暗中派人摸清了白蟒山寨的底細,他欣喜若狂,下定了決心,收編白蟒山寨。誰料到在這非常時期出了這么大的紕漏?
他能平靜?殺一兩個人能解他心頭之恨?
毛莽沒有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是不會放棄收編白蟒山寨的決定。毛莽也不會輕易饒恕范蛟犯下的錯誤,他要用范蛟愚蠢的血,去擦拭向天笑眼前的陰影。
這是毛莽根本就沒有打算向范蛟透露的秘密,此時扼要地向范蛟透露了。這不是為了向范蛟解釋自己憤怒的原因,而是要范蛟清楚,這件事情一旦功敗垂成,他將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我,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你要我怎么辦?”范蛟現(xiàn)在才清楚自己闖下了殺身大禍。
“不能說服向天笑,你就是向天哭也救不了你的狗命!”
范蛟陡然間象是被人抽掉了脊椎骨,一下子癱軟了下去。
不能說服向天笑,毛莽不會食言,最理想的結果就是九死一生?,F(xiàn)在去白蟒山寨說服向天笑,別說是剛剛結下了這樣的深仇大恨,就是在平時去白蟒山寨談及這樣的事情,也是與虎謀皮。現(xiàn)在上白蟒山,就是送肉上砧。
“我能說服向天笑?!倍胖袘岩Ьo牙關,左手抓著右臂的傷口,吃力地說道:“只要答應,在收編白蟒山寨后,委我重任,我去說服向天笑?!?
毛莽也暗地被杜中懷的言行吃了一驚:在地獄門口轉(zhuǎn)了一圈回來的人,居然對權力有著如此強烈的欲望,難怪世間一直都沒有停息爭權奪利的戰(zhàn)火。
毛莽半瞇著雙眼問道:“讓我憑什么相信你?”
“不想嘗試,就現(xiàn)在殺了范幫主和我。相信就按照我說的辦。不能成功,我在你面前自己割下自己的腦袋?!倍胖袘阳篝篝螋虻卣玖似饋?,邊走邊說。
“站??!你要什么條件?”毛莽的語氣顯然比先前緩和了許多。
“給我三個該死或是不該死的人,最好是要有妻子兒女的人,不然的話,他們不會按照我的吩咐辦事。給我五萬兩黃金的銀票,我的妻兒老小都在六虎幫,擔心我攜帶銀票逃跑,他們的性命在你的掌握之中,再說,偌大的警備團奈何不了我,丟了這筆錢也是應該的事情。”
“別與老子轉(zhuǎn)彎抹角,脫褲子放屁,來他媽的響響亮亮,干干脆脆?!?
毛莽吹出煙嘴里的煙蒂,很是不耐煩。
杜中懷躥到椅子邊坐了下去,一口氣講完了自己的計策。
“你真的有孩子?”
“有啊!就在六虎幫,不信,你問問范幫主?!?
“他們也都生有肛門?”
毛莽仰天狂笑,杜中懷在他的狂笑中覺醒過來,蒼白的臉上,第一次掠過一絲紅色。
第二天清早,兩輛馬車一前一后悄悄地離開了六虎幫。前一輛馬車里,坐著兩名持槍的士兵和三名五花大綁的人。后一輛馬車里,坐著一名士兵和胳膊上纏著紗帶的杜中懷。士兵昏昏欲睡,杜中懷心事重重,不時伸手壓壓裝有銀票的口袋。
他們誰也沒有心思去觀察馬車外面 ,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發(fā)覺馬車后面有一個跟蹤他們的人。當然,就是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人,也不會引起他們的警覺,馬路本來就是供人行走的地方。
其實,這個人在昨天范蛟和杜中懷去警備團的時候就盯上了他們,原本的意思不是跟蹤而是刺殺。只不過聽了杜中懷他們的一番話語,覺得很刺激,也很過癮,就改變了計劃,想陪同著看看熱鬧。
馬車穿行在匯豐街,速度明顯地緩慢了下來。這里是人仙城農(nóng)產(chǎn)品和蔬菜水果的交易市場,也是進出八仙城最近的一條街道。路面很寬廣,不是趕集的日子,車馬行駛暢通無阻。
杜中懷從窗口中伸出腦袋向外一看,不覺得暗地罵了一句自己,怎么就沒有想到今天是趕集的日子呢?
杜中懷一面催促車夫加快速度,一面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確信沒有可疑的現(xiàn)象,才縮回了腦袋。
就在他剛剛坐定的時候,馬車的后面突然傳來一陣叫喊聲和追趕聲。杜中懷心里一緊,剛要撩開車廂的布簾子,看看外面發(fā)生了什么樣的事情,沒料到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恰好在這個時候沖了進來,沖過來的速度很快,腳底一滑,一下子栽倒在杜中懷的懷里。
車夫肯定是聽見了后面的**,急忙停住了馬車。追趕的人這時也沖到了車廂的門口,口中罵著不堪入耳的話,吆喝著將乞丐轟下車去。
乞丐一手拼命樣地向口中塞著饅頭,一面揚著手向車廂里后退。
杜中懷氣不打一處起,抬腿向乞丐蹬了一腳,同時,吩咐士兵將乞丐轟下車廂。
士兵沒有半點猶豫,三拳兩腳打得乞丐哭爺叫娘,接著雙手抓著乞丐的肩膀,一下子將乞丐甩出了車廂。
車廂外又是一陣拳腳聲和叫喊聲,馬車又奔跑起來。
杜中懷壓了壓裝著銀票的口袋,覺得是原封不動,又罵了一聲乞丐,將頭靠在車廂上,不愿去想這些讓他很不開心的事情。
趆是不愿去想這些不開心的事情,眼前閃現(xiàn)的卻是剛才的情景,當他再次反芻那幕情景時,一個又一個的疑團涌上了心頭:
是乞丐?哪有那幅練武人才具有的骨架!是乞丐?能飛躍一般地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