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懸一線

范蛟很有理由和信心地這么認為，同時，他很有把握地斷定毛莽會滿足他的愿望。

沒有他的運籌帷幄，毛莽可能早就四肢僵硬，與自己的姐姐在陰曹地府聊述別后情形。

剿滅了烏龍寺院，沒有給范蛟帶來半分的驚喜，倒是平添了十分的憂慮。他雖然沒有長著毛莽那樣肥大的腦袋，但比毛莽考慮事情周全。最起碼自己是這樣的認為。殺了那些無關痛癢的和尚，最大的收獲是讓毛莽發泄了私憤，根本就沒有剪滅自己的冤家對頭，倒是給自己結交了新的敵黨。

范蛟清醒地意識到，漏網的朱秋實和卻然不會放過他和毛莽，會在近一段時間內采取瘋狂的報復，自己當然是下手的最佳人選。

毛莽擁有成百上千的槍支人馬，進出都在鐵烏龜殼里，秋實他們縱有一身了得的功夫，也是狗咬刺猬無從下口。自己雖然是六虎幫的幫主，也擁有上百號的弟子，用于欺行霸市和強取豪奪，還能象模象樣，真的與秋實這般武林高手對決，他們沒有這個能力，更沒有這個膽量。象段虎這樣能與秋實他們抗衡一番的人，顯然不會為自己所用。他與兩位副幫主早就對自己的行為頗有微辭，沒有將自己推下幫主的交椅，那是看在父親的情份上。

范蛟不是引頸待戳的人，在暗中尋找排除異己機會的同時，又派出自己的親信在八仙城探視秋實的行蹤。沒想到歪打正著，逮住了秋實。

秋實抓進了警備團，而且身負重傷，但范蛟沒有親眼看見秋實一命嗚呼，心里就不踏實，就擔心夜長夢多。因此，一次緊一次地催著毛莽立刻將秋實殺了。

把殺人當作一種樂趣的毛莽，今天對殺秋實有了些猶豫，說來也是一種巧合。今天是他第一個與她共患難的妻子的忌日，五年前，他就發過誓愿，在妻子忌日這天不開殺戒，以示對妻子的懷念。假若說毛莽還有一點殘存的人性存在，那就是一生中沒有改變對姐姐的尊重和對妻子的懷念。

“上了蒸籠的鴨子是飛不了的，明天再殺他與眼下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你不清楚今天是你舅母的忌日？萌萌為了祭奠她母親還險些送了性命。你還想添出什么亂子來?！?

“這個賊子也險些要了舅舅的性命，不斬草除根，定然還會興風作浪?！狈厄缘芍^無僅有的一只獨眼察看著毛莽的神色，隨即又偏移了話題的重心說道：“眼下將他關在那孤獨的緊閉室內，我總是覺得有些不安全，不如將他關押在后院里踏實?！?

毛莽顯得很不耐煩，皺著眉頭揮了揮手說：“去去去，將他轉移到后院，別在這里嘮嘮叨叨?！?

得到毛莽口令的范蛟比撲向肉包子的狗跑得都快。不出片刻功夫，兩名士兵拖著秋實進了后院，剛要將秋實丟進房間的時候，一個聲音制止住他們的行動。

“讓我看看要殺我爸爸的人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左臂纏著紗布的毛萌在兩名女傭的攙扶下，剛好路過這里。她加快了步伐走到房間前停住了腳步，兩名士兵急忙將秋實翻轉向來。毛萌望了一眼，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伸長脖子弓下腰，上下打量了幾次秋實，向前跨進一步，驚呼道：“怎么會是他？！”

“表妹，你認識他？在獅子口是不是他帶人干的？”范蛟顯得很憤怒氣呼呼地說：“昨天要是我去了，你就不會受到這份傷害。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結果還是落在我的掌心?！?

“這兒沒有你的事情，少在這里啰嗦。沒有你的蠱惑，他會與我爸爸結下仇恨，他會刺殺我爸爸？！”

“你第一次來八仙城不清楚朱秋實的底細，他自恃有一身本領，多次與你爸爸作對，的確不關我的事情。”

“走走走，我看到你的模樣就心煩。這里不是什么幫，是警備團，是你進出的地方？”

范蛟還想說出幾句，瞧見毛萌拉下來的臉面，假笑了幾聲，悻悻地退了出去。

兩名士兵不知所措，一會兒望著有些焦慮的毛萌，一會兒望著蘇醒過來的秋實，

“將他抬進客房，叫軍醫給他清洗包扎傷口。誰敢虐待他，別怪我不客氣。我這就去告訴我爸爸，你們按照我的意頭辦就行了。”

兩名士兵一時間被搞得暈頭轉向，范蛟吩咐將秋實往死里整，毛萌不許動秋實一根汗毛。誰傳出的才是團長的意思？他們愣了片刻，決定聽從毛萌的，范蛟不也是被罵走了，上吊也得選擇棵大樹，人吊死了還摔一跤，那是雙重的悲哀。

兩名士兵攙扶著秋實進入客房的時候，毛萌闖進了毛莽的辦公室。副官和警衛瞅見毛萌臉上的表情，都悄悄地溜了出去。

“誰惹你不高興了？”毛萌望著一臉怒氣的毛萌嘿嘿地發笑。

“你要答應我，放了朱秋實?！泵鹊脑捄喍逃辛Α?

毛莽瞪著眼睛望著毛萌好半天，一時沒有摸清頭緒。他說：“你不是在與爸爸開玩笑吧，女兒要放走謀殺父親的兇手，這樣的話說出去，不說女兒是神經病的人，自己就是神經病人?！?

“父親殺了女兒救命恩人，這樣的話傳出去別人又會怎樣說？”

毛莽大吃一驚，他不相信世間有這樣的奇事，同一天，同一人，救了女兒的命，險些要了父親的命。但他又不得不相信這就是現實，毛萌夢囈都不說半點假話，當然不會為往日沒有交往的秋實開脫求情。

“這是絕對改變不了的事情，不說這小子幾次壞了我的事情。就是眼下的情形，我也要槍斃他。告示清早就張貼出去了，不是你母親的忌日，他早就被棄尸街頭?！?

毛萌雖然與毛莽生活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但她還是很清楚毛莽的個性，他決定了事情是沒有人輕易能夠改變，與他據理力爭，唯一的收獲就是促進了事態的發展。

毛萌低下了頭，嗚嗚嚶嚶地啼哭起來。

毛莽頓時慌了手腳，圍著毛萌團團轉，就是想不出半句安慰的話語，他近乎訴苦般地說道：“這是部隊，好歹我是這里的一方諸侯。說出了的話想收就收回么？錯了也要讓它錯下去。說這些，你不懂。爸爸答應你，原準備槍斃了秋實再抄了他的家，不株連他的家人，算是答謝他救了萌萌恩情。”

“那你還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只要是不要我改變槍斃秋實的命令，其余的事情，爸爸一定答應?！?

毛萌雙眼速度很快地閃動，半晌后說：“讓軍醫給他取出身上的子彈，晚上我要單獨與他談一番話。”

“行行行，侯副官！”

瘦得與猴子沒有多大區別的侯副官，象猴子一般機靈地跑進了辦公室。毛莽將毛萌剛剛提出的要求向他重復了一遍，吩咐侯副官按照毛萌的要求去安排落實。

侯副官就是被秋實從槍口下救下一條命來的那個士兵的堂兄，暗地里早就有救助秋實的心思，只是苦于沒有機會。而今，事態有了一線轉機，當然會去珍惜。

是夜，毛萌在很晚的時候才來到客房。站崗的士兵已經得到了侯副官的暗示，不待毛萌吩咐，就急忙地打開了房門，悄悄地走到距離客房很遠的地方呆著。

秋實臉上的氣色比先前好了許多，對毛萌此時的來訪有些驚詫，但沒有表露出來。他從士兵和軍醫的談吐中，知道是毛萌在為他求情，才讓他得以治療和睡在這里，只是不清楚毛萌這時到這里的目的。

毛萌扭頭看了看身后，近乎搶著說道：“我爸爸不肯改變槍斃你的決定，你只有選擇冒險逃跑的途徑離開這里。這也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我沒有出去，士兵不會進來。你趕快從窗戶里出去，窗戶我已經在你進手術室時偷偷地打開了?！?

秋實半天不知所措，沒想到眼前這個文靜的姑娘能有如此的舉動。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地說：“我逃走了你怎么辦？”

毛萌杏眼圓睜，壓低聲調吼道：“你是否能逃出去都不知道，還說些廢話。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毛萌伸手拉了一把秋實，同時，一手從腰間掏出一把短劍，一手從荷包里掏出幾塊銀圓，愣了一下，又從手腕上捋下一對手鐲塞進秋實的手中，說：“你輕易不要回八仙城，我爸爸不會放過你。我只有這點財物，留作路上用吧?！?

不遠處傳來了哨兵換崗的口令聲，秋實不敢猶豫，一手推開窗戶，敏捷地飛了出去。

秋實一口氣沖到巷子的出口，就在他選擇逃亡路線的時候，巷子左邊的陰暗處閃出一個人影，飛一般向他撲來。聲音壓得很低地喝道：“哪里走！”

秋實驀然轉身，將身子貼在墻壁，同時拔出了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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