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路轉(zhuǎn)

杜中懷不得不承認，人一旦與倒霉透頂親密地擁抱在一起，就得萬念皆焚，坐以待斃。

人處其時，再英明的決策，最終的結(jié)果，不是功敗垂成，就是引火燒身。再謹(jǐn)慎的行動，換回的不是痛苦的打擊，就是殺身之禍。打個哈欠，下巴定然脫臼，放個響屁，百分之百擊中腳跟。

不到兩天的時光，杜中懷仿佛是經(jīng)受了半生的經(jīng)歷：暗算、驚喜、痛心、驚慌。但沒有想到還有死亡正等候著他。

杜中懷在暗地里咒罵呂飄香的同時，也怨恨自己。不是自己瞻前顧后，不可能落到身首異處的下場。在議事廳里，直接說明是來投奔白蟒山寨，事情肯定有了轉(zhuǎn)機，是自己自作聰明地想選擇合適的時機。好了，想不顧后果地說出來，面對的卻都是橫肉面兇的刀斧手。

七名刀斧手整齊地站在斷頭臺上，**著上身，面無表情，雙目平視著跟前的一尺高低的砍頭墱子，雙臂架在胸前，雙手緊握著鬼頭刀的刀柄。七八寸寬窄的鬼頭刀，豎立在右方的胸部，閃耀著追魂攝魄的光輝。

十四名山寨弟兄，兩人一組，雙手抓著杜中懷七人的胳膊，幾乎是提著他們的身體登上了斷頭臺。不約而同地提起右腿，步伐一致地踹在杜中懷他們的小腿上。杜中懷他們的配合也很積極，也很主動，先后雙膝跪在斷頭臺前。

刀斧手顯然不是兼職的，對操作程序把握很相當(dāng)?shù)轿弧２挥弥甘竞吞柫睿@時，各自向前邁出一步，跨出的距離絕對一致。接著，同時托起砍頭墱子旁邊的酒碗，揚起脖子，喝光碗中的酒。同時將那腮幫鼓起的嘴巴對準(zhǔn)鬼頭刀。呼的一聲，酒水噴射在鬼頭刀的刀面上。

斷頭臺下發(fā)出一陣子**，二十幾只粗瓷大碗紛亂地擺在砍頭墱子的周圍，作好了迎接人血的準(zhǔn)備。

七名刀斧手丟下了酒碗，右腿同時向后拉開了大半步，雙臂向后掄起，空中響起嗖的一聲風(fēng)響。七顆頭顱在十四名弟兄的關(guān)照下，一起送到了砍頭墱子上。

杜中懷絕望地閉上了雙眼，雙腿間，一股暖流歡快地流淌。

“刀下留人！”駿馬背著宏亮的聲音沖到到斷頭臺前。

刀斧手極為掃興地收回了鬼頭刀。

“寨主有令，將七名人犯帶回議事廳。”駿馬在斷頭臺前轉(zhuǎn)動了一周，又甩尾揚蹄地沖了回去。

議事廳里，除了主堂前的交椅上坐滿了人外，沒有太大的改變。有所改變的，就是場面顯得更加莊嚴(yán)和肅穆。

但是，在杜中懷的心目中，對議事廳的印象卻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第一次進入到議事廳時，仿佛是踏進了鬼門關(guān)的感受，這次爬進來，卻有一種回家樣的溫馨。不待向天笑問話，杜中懷真心誠意地向主堂上連叩了幾個響頭。

“你是六虎幫的人？”向天笑有些艱難地挪了挪受傷的身體，說話的聲音不很高亢。

“是是是，我是六虎幫的師爺。”杜中懷這時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表白的機會，一鼓作氣地說。

“我清楚了，你叫杜中懷，雙龍洞那場伏擊就是你的杰作。”

“向寨主，向大爺，我是被逼的呀！你就可憐可憐我吧？不是要養(yǎng)活一家老小，我絕對不會為范蛟那個狗眼畜牲賣命。”

杜中懷真是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不開口，是殺身之禍，說出了實情，又引火燒身。

“閉住你的嘴。”向天笑有些憤怒，聲音不高，語氣很重。他將目光投落在另六名人的身上，又問道：“你們是警備團的人？”

目睹了眼前的現(xiàn)實，誰敢信口開河？

“不說，錯過了時機丟了小命就只能怨自己了。參預(yù)過雙龍洞的伏擊沒有？”

“是是是，沒有參加雙龍洞的戰(zhàn)斗。”三名士兵急忙回答，三名囚犯也跟著隨聲附和。

“殺了他們，為死去的弟兄報仇。”議事廳掀起一陣怒吼。

向天笑張開雙臂向下壓了壓，平息了怒吼，語氣很平穩(wěn)地說：“冤有頭，債有主。只要他們沒有參加雙龍洞的那場伏擊，我不會殺他們。他們也是聽命當(dāng)差，揣著腦袋混飯吃，干出不少壞事，也是身不由己。”

“感謝寨主不殺之恩。”

“本寨不強你們所難，你們實話實說，真心愿意留下來的，我向天笑歡迎，不愿留下的，我派人送你們下山。”

士兵和三名囚犯當(dāng)然同時選擇留下來。在哪里都是給人賣命，況且，如此沒有結(jié)果地回到警備團，在毛莽手下是否能活命，希望是很渺茫的事情。

向天笑招了招手，呂飄香帶領(lǐng)士兵和三名囚犯離開了議事廳，兩名山寨的弟兄?jǐn)v扶著向天笑離開了交椅。

“將杜中懷帶到我的房間來。”向天笑離開議事廳，沒有回頭說了一句。

杜中懷膽顫心驚地來到向天笑的房間，雙眼盯著腳尖，不住地擦著臉上層出不窮的冷汗，大氣都不敢吐出，他真的測算不出，向天笑將要對他如何的發(fā)落。

向天笑咬緊牙關(guān)慢慢地坐了下去，喘息了一陣子，問道：“這次上山的目的是什么？”

“投靠向寨主。”

“不要說假話，你能說話的機會不多了，除了自己努力改變現(xiàn)狀外。毛莽和范蛟的詭計是什么？”向天笑臉色漲紅，聲音提高了許多。

“毛莽要我代表他上山負荊請罪，目的是想收編白蟒山寨。”杜中懷只要放棄了算計人的念頭，說起話來是很流利的。

“你認為我會答應(yīng)嗎？”

杜中懷腦袋比貨郎鼓搖得都快，連聲說道：“杜中懷不才，不能瞎猜向寨主的想法。”

向天笑笑了起來，半天后，接著說道：“你若是心地善良，還能算得上是個謀士。雙龍洞的伏擊，若是主謀是范蛟，策劃是你，我不會對你有太大的仇恨。”

“杜中懷有眼無珠，不該參預(yù)那起事情，更不該陰謀詭計地算計向寨主。”杜中懷只要一聽見向天笑提起雙龍洞的事情，仿佛就聽見了死神的召喚，就心中叫苦不迭。

“你想錯了，陰謀詭計與雄才大略實質(zhì)上是同一個意義，只是人們牽強地給它涂抹上不同的色彩而已。沒有這樣的本能，也不可能稱得上是謀士，我想聽聽你的看法，就是認為你有這樣的才能。但說無妨。”

杜中懷心里陡然踏實了許多，眨了眨眼睛說：“應(yīng)該答應(yīng)，但合作的對象不應(yīng)該選擇毛莽。”

“一語中的。”向天笑拍了一下巴掌說：“六虎幫不是我的心中之患，警備團的存在，就對我產(chǎn)生威脅。八仙城警備團與榕城城防司令部的壯大之時，就是我白蟒山寨滅亡之日。想茍延殘喘，只有接受他們的收編，寄人籬下，仰仗別人的鼻息。要想白蟒山寨旗幟不倒，就得合作起來逐一將他們趕走。”

“向寨主英明，鋸木也要結(jié)個好伙計。與范蛟這幫人合作，你永遠是舵手，同毛莽這般武夫同行，時刻是抱虎而眠。向寨主若有這番誠意，杜中懷愿為此事效犬馬之勞。”杜中懷情真意切，巴掌拍得**嗵嗵作響。

“這就是我傳你問話的目的所在。事情辦妥了，我會給你豐厚的賞錢。”

“我淡薄利祿，重于情誼。”杜中懷說出這話時底氣不足，唯恐因此而丟失了令他永遠也滿足不了的財富。

向天笑搖了搖頭說：“你又在說違背心愿的話。口中揚言錢財如糞土的人，恰恰就是在銅錢孔中翻跟斗的人。情誼？說直接了就是相互利用。今天不談這些，我也不想聽你空口白話。我半點也不隱瞞地說，不能合作，雙龍洞的仇我是一定要報的。”

“我以項上人頭擔(dān)保，一定完成向寨主交付的任務(wù)。”杜中懷**拍得有些發(fā)痛，將巴掌在大腿上又拍了一陣子。

“不要信口雌黃，我是要見行動的。五天期限，五天內(nèi)，能帶領(lǐng)范蛟上到白蟒山寨商談此事，我向天笑打開山門迎接。五天后沒有音訊，我會有其他的行動。”

杜中懷一晚上都沒有合上眼睛，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尋找著如何策反范蛟的計策。范蛟畢竟是毛莽的外甥，輕易是不會倒向向天笑。一旦表明了意頭，又遭到了他的反對，自己就是進退遠門了。

向天笑的話語沒有半點水分，自己也是信誓旦旦地打了保票，五天內(nèi)沒有結(jié)果，不說那筆報酬打了水漂，自己的結(jié)局也是不言而喻的。

時勢已把杜中懷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他只有奮力一搏了。不是突然拉起了痢疾，第二天他就會偷偷地溜回六虎幫。那就與暗中一直跟隨著他的那個人一起下山了。

風(fēng)緊雨驟

也算是杜中懷陽壽未盡，無意中躲過了一場滅頂之災(zā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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