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退唯谷

秋實帶領士兵們很狼狽地回到情報站。

確切地說，是士兵們很狼狽地回到了情報站。

秦川從一只大木箱里將毛萌抬出來的時候，武媚娘是極力地鼓動要將士兵捆綁了手腳，丟進江中，以絕后患。

武媚娘的隨行弟子頓時興高采烈，發泄解恨地給士兵一陣子密如雨點的拳腳。士兵們在甲板上滾動，在甲板上求饒。盡管鼻青臉腫遍體鱗傷，但是都對生存抱著強烈的渴望。

“給我住手！要殺殺我好了，有膽量，去殺余夢好了。他們是無辜的，他們是無奈的！”

秋實從痛苦中蘇醒過來，怒不可遏地大吼了一聲，伸手掃過武媚娘指向他的槍口，雙眼死死地盯著船老大，口中的切齒聲，讓人聽了心慌。

“武舵主，你可要為我作主啊！我是完全按照你的意頭辦事的。”

船老大驚慌地跑到武媚娘的身后，瞪著一雙惶恐的大眼，望著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的秋實，聲音顫抖地發出哀求。

“眼下不是快意恩仇的時候，也不要同室操戈。他們都是無辜的，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營救毛萌。你們下船吧！”秦川走向秋實，表情很復雜，語氣也很平靜。

秋實收住了腳步，急驟地喘息著。不是內心里對余夢的欺騙很憤怒，和早就心存放過毛萌的意念，此時，他絕對不會束手就擒。

士兵們聽見秦川這么一說，哪里還考慮到秋實是否是同意？頓時如漏網之魚，爭先恐后地沖下了甲板，撒腿奔跑。

“秋實兄弟，給你添麻煩了，希望得到你的諒解。段虎向我介紹過你的情況，我衷心地希望你能棄暗投明，心系民族的興亡，為驅逐日寇作出自己應有的貢獻。我們忘記不了你，民族和人民不會忘記你。”

秦川右手拍著秋實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邊說邊將秋實送下了甲板，吩咐船老大開船。

秋實步子很沉重地走進余夢的辦公室，面若敷霜，表情嚴肅。

此時，余夢正是憤怒地在辦公室里來回地踱著步子。黑風口和野鴨灘帶回的報告，讓她憤怒至極，一時也考慮不出造成雞飛蛋打這般結局的根源在哪里？

她第一次感覺到地下黨的可怕，領教了地下黨的厲害。能在同一時間里，如此徹底地粉碎了她的雙重計劃，其結果，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對于在黑風口誘敵殲滅計劃的失敗，她沒有太多的想法，她原本就想到一網打盡地下黨是很不現實的事情，只是沒有料到，地下黨的幾名骨干都漏了網，連半個活口都沒有帶回。

野鴨灘的慘敗，讓余夢感到震驚，感到莫名其妙。這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地下黨怎么會如奇兵天降一般地出那里？

余夢幾步走到秋實的跟前，邊向秋實伸手，邊問道：“事先你沒有發現半點反常的跡象？”

秋實揮手掃開了余夢伸向他的雙手，表情冷漠地說道：“我秋實天生就是猴命，只能被人玩耍，什么事情我都看不清它的本質，也不可能讓我看清事情的本質。”

余夢聽出了秋實話里有話，明白了秋實冷漠的原因。接著秋實的話頭說道：“這是我的工作性質的特殊性，我會戲弄你么？就是如此的用心良苦，最終還落到這樣的境地，我心里好受？我將要承擔什么樣的罪責？！”

“那是你們的事情，我能撿條命回來，也算是老天開眼。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讓你們去做游戲，我來這里，就是請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并且已經下定了決心：我不再在情報站里干了，我也不是干這些事情的料子。”秋實說得很果斷很堅定。

秋實的話語，讓余夢是大吃一驚。余夢瞪著一雙杏眼望著秋實，愣了半天，語氣沉重地說道：“這次行動的失敗，我沒有追究你的責任，就是法外開恩，你還萌發這樣的念頭！情報站不是戲園子，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私自脫離情報站，將面臨的是什么結果，你清楚么？！”

“你們想怎么樣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我秋實不是怕死的人，但是，不想死了還被人咒罵。”秋實說著轉身向辦公室門口走去。

余夢沒有絲毫猶豫地拔出手槍指向秋實的腦袋，身體在發抖，聲音在發抖：“在我們的生活中，什么事情我都能容忍你的任性。在黨國的事業上，我不會姑息任何叛逆之人。秋實！你給我站住，再向前邁出一步我就開槍了！”

秋實愣了兩秒鐘，繼續向辦公室的門口走去。

“砰！”

余夢手中的槍顫抖了一下，子彈擦著秋實的耳輪飛了出去。

秋實雖然暗地里吃了一驚，但是行進的腳步顯得比原來更為快捷。

“站住！不然的話，我們就會打爆你的腦袋！”兩名特工似幽靈一般，突然出秋實的跟前，兩支槍口指向秋實，鐵青的臉面上屯積著厚重的殺氣。

秋實在兩名特工的逼迫中，行動緩慢地退回到余夢的辦公室。他清楚特工們的性格，此時此刻，他們絕對是言而有信的。

“你們出去吧！這里沒有你們的事。”余夢雙手撐在辦公桌上，垂頭喪氣地盯著桌面。

兩名特工收住槍支，悄悄地退出辦公室，順手關上了辦公室的房門。

“秋實，不要瞎折騰了，不要給我添亂子。心中不暢快，就休息幾天吧，自己放松放松，我沒有時間陪同你。在休息期間，你也冷靜地換位思考一下，定然會理解我的。不過，一定要打消剛才那個愚蠢的想法。想脫離情報站，那是在玩火！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不會放過你，更有人會殺了你！”

余夢說完這些話語，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將頭放在桌面上，雙手抱著一頭卷發，雙肩幅度很小地起伏著。

秋實仍然是一言不發，站在辦公桌前望著余夢有一會兒，表情很復雜，繼而轉身離開了辦公室，心事重重地向段氏茶莊走去。

段虎觀察著秋實的神情，原本要向秋實發泄的憤怒，此時突然消除了。他不忍心在秋實的傷口上再插上一刀，他仿佛一下子清楚了秋實如此頹廢的根源。因此，克制著自己的情緒，語氣平緩地將黑風口的經過和結果，輕描淡寫地向秋實說了個清楚明白。

秋實身體一震，雙眼瞪著很大，伸向段虎的手在空中停了下來，有些憂傷地說道：“蒼天在上，我秋實絕對沒有陷害黃河他們。在野鴨灘聽秦川提及過黑風口的事情，我自以為黃河他們只會是中了余夢調虎離山之計，沒想到是墜入到余夢的陷阱。真是一個心如蛇蝎的女人，我也是空長著一個豬狗不如的腦袋，讓黃河他們遭受如此沉重的打擊。”

段虎不懷疑秋實話語的真實性，卻在此時很難以泯滅對情報站的仇恨。直到秋實將野鴨灘的經過，和剛才在余夢辦公室里發生的事情說完，段虎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才接著秋實的話頭說道：“你打算去哪里？”

“赤水城。”秋實打算將自己的行蹤告訴給段虎，讓段虎有思想準備。他難以預料自己赤水城此行，是否能全身而退，但是，即使赤水城是刀山火海，他也不會改變自己要奪回駑箭和翡翠扳指的決定。

“朱少爺，我勸告你不要逞一時之氣，駑箭雖然是你師父和色空方丈送給你的紀念物，但是，為了那張駑箭進入魚龍混雜的赤水城，是不是有些沖動？”

段虎清楚秋實去赤水城，是要追回被范蛟帶走的駑箭，卻不清楚駑箭暗藏玄機，因此，實話實說。

秋實此時沒有半點隱瞞地將翡翠扳指藏在駑箭中的秘密，毫不隱諱地告訴了段虎。段虎在震驚的同時，又產生更多的憂慮。

段虎說：“既然如此，我就去將茶莊里的事情作一個安排，我陪同少爺一起去赤水城。”

秋實擋住了提步離去的段虎，態度堅定地說：“只要了范蛟，我一定會奪回駑箭，出現的人多了，反而會讓他們有所覺察，你清楚我的倔脾氣，請段幫主不要讓我產生更多的不愉快。”

秋實說罷，轉身離開了段氏茶莊。段虎跟隨身后走了幾步，最終還是收住了腳步。他了解秋實的個性：秋實確定了的事情，是輕易不會更改的。

秋實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拐彎處，段虎急忙向茶莊的領班交待了一番，風風火火地租了一輛馬車，趕往八仙城。他要將秋實單槍匹馬闖進赤水城的事情，告訴給卻然大師，讓卻然大師勸阻或是幫助秋實。

秋實和段虎各懷心思，都沒有發覺到一件可疑的事情：自從秋實離開情報站后，一個行動詭秘的人，一直在悄悄地跟蹤在秋實的身后。

他是誰？跟蹤秋實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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