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我們穿過小路進了診所，診所里面沒有開燈，一片黑暗。

“難道有詐！”我心里有鬼，擔心矮子的手下會尋到這里來，四下看不到青紅和程偉的蹤跡，車子不敢開進去。

院子里面有一個人影，黑暗中看不清是誰，我開了車燈，程偉站在院子中間，嚇了我一跳。

“好了，到了，沒事了！”我將車子開進去，然后手術室的燈被人打開，我們抬著那個矮子進了屋子，打開了麻袋。

那個矮子半死不活的好像只剩下一口氣似的，阿海說他好像給了他兩槍，不知道有沒有命中要害！

“完蛋了，那個矮子如果死了，那么手術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我急忙將那個矮子抬了出來，一查究竟。

他的身上有兩處槍傷，分別位于左胸肺葉以及左肩處，他用自己的意志支撐著自己的生命，但是那個時候他的意識已經完全模糊，算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將死之人了。

可是，現在還沒有進行骨髓配型，那么我不敢冒險進行骨髓移植手術。如果強行移植，那么身體恐怕將會出現排斥的現象，到時候病人所受的痛苦將會超出現在的痛苦。

“怎么辦？現在我該怎么辦？”我束手無策的站在那里，許晴雨走上前來說道：“沒時間了，我們直接手術，不需要配型！”

“啊！這樣太冒險了！”我否認道，盡管我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了。

“嗯，我贊同，方想，現在不要婆婆媽媽的，趕緊著手準備手術。現在我們有三個醫師，兩個護士，手術設備與藥物我也已經提前準備好，你還在等什么？”

“好，拼了！”我點點頭，轉身去換衣服，然后走進了手術室。

這個“熊哥”反正今天也是難逃一死，不如讓他在死之前做一件身為人父應該做的事情。手術難度相當大，其實僅憑我們五個人是很難完成手術的，不過，如果單單只是顧慮小念的安慰，那么手術的成功性就提高了許多。

那個混蛋，我們暫且不管，他害了那么多人，死不足惜。

我還記得多年前的那場手術，親手為方萍接生的那場手術，一想到那場手術我的手就不斷地發抖。如今，小念的存在讓我心中的往事不斷升溫，他與我毫無干系，卻始終牽動著我的心弦。這個小生命的意義非凡，換言之，如果我和許晴雨不曾有過那樣的風花雪月，那么他就不會如此痛苦的躺在病床上。是我這個罪人間接性的將他帶入這個骯臟的世界，來受苦，來替我和許晴雨受苦。

我沒有完全的把握可以將小念治好，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場毫無把握的手術。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來講，這場手術必敗無疑。

小念已經經過了骨髓移植的第一步，移植前化療關，手術基本成功，現在在我的診所即將進行第二關，也就是最關鍵的一關，那就是移植關，只要移植關成功，那么就只能聽天由命。剩下的路要小念自己走，期待他體內的器官對這個外來物種不要加以排斥，融為一體。

骨髓移植手術是一個大手術，這種手術并非一般人

能做。程偉和青紅事先閱讀了很多相關資料，不然我也不敢讓他們來幫忙，許晴雨曾經跟過我一段時間，也曾經歷過相似的手術。整個手術下來其實所有的重任都壓在了我和老陸身上，老陸是一個講義氣的好男人，以前我還經常為了許晴雨和他爭風吃醋，我想都沒有想過到了最后幫助我的人竟然是我以前心目中那個所憎恨的敵人。

這個手術并不好做，而且那個矮子在打完全身麻醉的時候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限，心臟跳動頻率越來越低，這無疑是在考慮我們的技術含量。我們當時已經沒有時間將他體內的子彈取出，在打上麻醉之后，那個矮子就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的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他可以支撐到手術結束，我們便可以救活他，如果他在手術中死掉，那就不能怪我們喪失醫德了！

當時的我已經橫下心來，凡事皆以小念為主，那個人的生命可以完全忽略掉。

手術室里，我和老陸配合的天衣無縫，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大手術了。我滿身是汗，幾乎像是洗了個澡一樣，老陸也是，我從來沒有見過老陸如此認真過。程偉，青紅，還有許晴雨他們三個人發揮的很好，幾乎都是一個人當兩個人用，可是手術在進行到尾聲的時候，意外還是出現了。

那個熊哥始終是逃不過宿命，兩腿一蹬，上了西天。

我們想要將他搶救過來，可是無能為力，在死神面前，人人平等。我能想象到這樣的人下了地獄，會有多少冤魂找他索命，他做的孽太多，恐怕就連地獄這個地方都難以收留他。

想到這里，忽然覺得這個人的死似乎與我和許晴雨之間也有相當大的干系，也就是說，他也是為了我們而死，是我和許晴雨害死了他。

紙是包不住火的，有人死在了我的診所里，所有的事情都無需隱瞞。

手術結束了，小念的親生父親去世了，他不配做小念的父親，他死不足惜。

望著病床上平靜安詳的小念，許晴雨臉上的疲憊終于得到緩釋。可是，那個人怎么辦，我覺得我有義務來承擔這一切。

走出手術室，老陸摘下口罩對著我笑，我無語這個時候他還能笑出來，他難道不知道他殺了人嗎？這個可是要承擔法律責任，搞不好是要挨槍子的。

青紅和程偉在病房里照顧小念，我也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合眼，筋疲力盡的快要站不住，于是就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

阿海跟東哥的那幾個親信其實也并不關心手術的結果如何，當他們聽說那個人在手術中死掉了以后臉上滿是慶幸般的喜悅，他們不是傻瓜，沒有人愿意承擔這份責任。

事已至此，一切都應該結束，我決定這一切由我自己承擔。阿海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他帶著一群人相繼離去，剩下了我們五個人留在這里。

“老陸，謝謝你！”我低著頭無力的說道。

“哎，謝什么，如果沒有你，我說不定早就死在日本了！”

“那不一樣，自打從日本回來之后，你老陸幫了我多少！我會不清楚？我方想欠你一輩子，兄

弟！”

“你走吧，帶著許晴雨還有小念，把這個孩子帶到你們醫院去觀察了治療，所有的費用都由我來出。”我將金卡拍在桌子上，等待著最后的離別。

“你什么意思，方想！”許晴雨執意的瞪著我喊道。

“我想要投案自首，我殺了人，是我殺了人，所有責任都由我自己來承擔！”

“不行，我不同意，我也有份，要承擔我們一起承擔！”許晴雨說道。

“你別幼稚了，你還有小念，他離不開你，你難道想要讓他失去一切嗎？”

聽到這里，許晴雨不再爭執，她說道：“事情不會那樣嚴重，方想，你記得嗎，你說過你要娶我，我不允許你出任何事情!”

說到這里，許晴雨不爭氣的開始流眼淚，她過來抱著我，死都不松手。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你相信我，我方想大富大貴之命，有生之年肯定會找機會把你娶過門，不過現在可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你們現在必須趕快離開這里，如果再遲半步，被警察發現，恐怕你們想走都沒有機會了！”

老陸沉思片刻說道：“對，老方說得對，我這就去花錢找關系，任何事情都要趁早。”

“嗯，許晴雨，如果你想嫁給我，你就在外面給我好好活著，聽見了沒有！”

許晴雨固執的抓著我的衣服，拼命的搖頭。“我沒有聽見，沒有聽見，嗚嗚，方想，你不能扔下我一個人就這么走了，我不能離開你，我不能離開你！”

“傻瓜，誰說你要離開我，只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而已。好好照顧小念，如果我能再活著見到你們，我要給你們大大的幸福！”

我親吻許晴雨的臉，她躲開我，不讓我親。她一定是認為這是最后的一吻，她打我，但是不舍得用力，我的心好疼，我舍不得她們。

許晴雨帶著哀傷跟著老陸離開了診所，程偉和青紅也是無辜的，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臨走之時，我對他們說：“你師父是這世界上最沒用的男人，讓你們看笑話了。程偉你一定要好好愛青紅，千萬不要重蹈你師父的覆轍啊！”

青紅也哭了，畢竟是個女孩子，尚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黑暗。這段時間里，因為有他們在，我才得以從無盡的愧疚當中走出來。

那些日子每至夜深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雅麗，每次都會躲在臥室里面痛哭流涕。后悔的確已經沒什么用了，只不過那刻骨銘心的傷痛會不斷地提醒你，你還活著，你需要好好活著，不然就對不起那些為你而死的人們。

我撥通了110，一個甜美的女聲接了過來。

“我是方想，我殺人了！”

當天的下午，我拖著疲憊的身子被帶進了警察局，經過一系列的審訊與核查，最終結果都將由我一個人來承擔。

我的父母也被帶到了警察局，母親的臉上老淚縱橫，她始終都不肯相信我會殺人，她在警察局里面失了控，坐在地上哀嚎，我坐在屋子里面聽見父親的訓斥聲和母親那揪心的哭泣聲，身為人子，那種感覺真是生不如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