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溫子衡不會死的。”

我一出去，就聽到靠在車門上的蘇行之說的那句話，訝然擡頭看他，一入眼便是淡淡微笑的俊臉，給人一種暖暖的溫度。

我點點頭，“是的，我相信他絕不會死的。”

“那你這麼沉默做什麼？因爲溫老嗎？”

“不是。”我搖頭，直視他的淡色的瞳孔，抿抿嘴，說，“因爲你。”

“我？”蘇行之微微訝異，卻很快反應過來，“老頭子和你說了什麼？”

“秘密。”

我知道蘇行之善於窺視人的內心想法，這次故意不說不動，反而衝他微笑，蘇行之伸手想要碰我，卻被我後退拉開了，他悻悻的收回手，搖頭輕笑，“一段日子不見，你倒是長進了。”

“你不是很聰明嗎？你可以猜猜，我想你一定是知道的。”

我並不打算瞞他，他和蘇爺爺之間的事肯定不止當年的那些事，蘇爺爺最後的話很讓人奇怪，明著恨自己的兒子，心裡頭卻深深悔恨，我想蘇爺爺這些年一定很難熬。

“是的，我知道。”

“那你怨爺爺嗎？”我沒有問蘇爺爺和他之間真正的原因，因爲這個和我無關，我只是個外人。

“先上車吧！”蘇行之打開車門，我抱著寶寶鑽了進去，其實我不需要這樣一直抱著寶寶，只是這種時候真的不放心任何人，尤其是離開他。

“你今天來找我不會單純是做我的司機吧？”

我看著蘇行之一句話不說就朝著醫院的方向看去，有些奇怪，蘇行之一聽就笑了，“還不是你老公不放心，就叫我這個閒人護送你。”

“彥嬰他早就知道了？”

蘇行之點點頭，“溫老出現，這種事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沒提前告訴你，只是要你好好休息罷了。你準備好怎麼做了？”

“是的。”我深吸一口氣，然後緩慢吐出，“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

“的確是這樣，那你自己呢！”蘇行之看著我疑惑的神色補充道，“你的記憶。”

“我----”我緊了緊懷裡的寶寶，看著車外倒退的景色，抿起了嘴，“我想等他醒來之後。”

“會的。”

我感謝他對我的支持，感謝所有人都相信溫子衡不會死，一定會醒來的，所以請你，一定要睜開眼睛。

車子到了醫院，一路去了重癥監護室，我才發現，除了溫老外只有厲歆一家人在，看來溫家的人只來了他一個。

溫老也是一般的老人，身材不高，但氣勢十足，幾十年屹立於溫家的頂端，魄力不減，即便人老了，也是不可忽視的存在。

我走過去，還沒開口，就聽到溫老對我說，“子衡醒了。”

我一怔，繼而是一喜，真的太好了，他終於醒了。

“等他病情平穩，我就會轉院離開霖市，到時候你----”溫老看著我，我心猛然一緊，有些無措的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你會怎麼做。”

原來是這樣。

我心裡發笑，他竟然把球拋回了我的手裡，是要我自己做出決定。

如果我選擇跟他一起走，那麼就是選擇回到溫家。

如果我選擇留下，那麼從某種程度上就是不想回溫家。

可不管這兩者都有一個共同點，回不回都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溫老肯不肯接受我這個孫女。

一時間誰也不說話，我擡眼看到厲歆緊張的靠在溫暖的懷裡，望著這邊，恨不得自己來替我回答。

蘇行之像個沒事人一樣靠在牆面上，一言不發，反正和他沒關係。

溫老雙目有神，盯著我，矍鑠的眸子裡藏著不知名的東西。

我抱著寶寶，低頭看進他純真無邪的黑眸中，嘴角微咧，笑了出聲。

“你笑什麼？”

我只笑不說話，卻把小念欽朝著溫老遞過去，溫老眼眸閃爍，最後漆黑蔓延，卻也伸出手抱住了寶寶。

小念欽一點都不認生，誰都可以抱，只是睜眼看著你，眨著眼睛，我仍舊一句話不說，倒是溫老開了口，“這孩子就是我的重孫？”

“是的。”我微笑，溫老說小念欽是重孫，從某種程度就是接受了小念欽是溫家的人，“他叫蘇念欽。”

溫老看得出來也很喜歡小孩子，抱在手裡逗弄著，我心想今天帶小念欽來是正確的，只要溫老喜歡他，不管我做出怎樣的選擇都不會是大問題。

所以我才繼續說，“溫老，我知道我應該叫你一聲爺爺，叫溫子衡一聲爸爸。之前對我來說突來的身世的確意外了一些，可這些都是既定的事實，就算我一開始不願意接受，但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我覺得自己應該學會長大，而長大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讓自己身邊的人跟著擔憂，跟著受傷，可我還是讓他爲了我中了毒。”

我輕笑，眼前有些模糊，擡手擦去有些不爭氣的眼，我仍舊笑著，因爲溫子衡醒來是多麼值得開心的事，所以我不該用眼淚來表現。

“我知道他這麼做有一大半的原因是覺得對不起我媽媽，對不起我，所以想以死來解決這些煩憂，也好過繼續留在這個世上痛苦下去。那個時候我不瞭解他，所以不明白，雖然現在的我也不算太瞭解他，但我明白了許多的事，也知道他藏匿在心裡的那份不捨，他其實很想聽我親口叫他一聲爸爸，雖然只有兩個字，卻是他一直的期盼，也是我一直想開口卻開不了口的字。可現在不同了，我想叫他一聲爸爸，許許多多的爸爸，要多少都可以，只求可以有這個機會。”

溫老單手拍著小念欽的背，所有的人都看著我，等待著我接下來的話。

我叫自己不要哭，要微笑去面對，可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讓聲音變得梗咽起來。

“這兩年來，我經歷過了太多的事，有很多是我之前一直都不敢想象的，覺得失去了墨卿爸爸，就是失去了整個家，可我才發現越往後走，越有人在等著我，他們站在那裡等我走近，然後陪著我一路往前走，我找到了新的家，找到了新的希望。所以，無論是蘇家，墨家，還是溫家，它們都是我墨子羽一輩子都割捨不了的，我感謝你們給我一個新的人生，成就一個這樣的我，真的很謝謝你們。”

我只說到這裡，我想溫老肯定會知道我的意思，所以這些足夠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溫老不說話，也沒有人開口說什麼，似乎就此靜止，什麼也不存在了。

直到一聲笑聲打破了這裡的沉默，溫老直視著我背後，突然說，“你還是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而是我不想任何時候都讓她一個人去面對，我們是夫妻，不管什麼事都必須一起面對。”

蘇彥嬰牽起我的手，滿目微笑的看著我，我沒來由的心一緊，剛纔的話他都聽到了。

“蘇彥嬰，你這小子越來越會講了。”溫老嗤笑，側頭親了親小念欽，“既然這是她的決定，那麼我也該說說我的意思了。”

看著溫老一下子變得嚴肅的臉，我心下有些緊張，他終於要開口了，雖然有蘇彥嬰握著我的手，給我力量，但我還是覺得緊張。

“如果你放心溫家，就讓我這段時間把小念欽帶走，也好你們放手去一搏。”

溫老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表明了兩個意思。一個是他還是願意我認祖歸宗，第二個便是知道蘇謙沒死的事情。

我不知道溫老是從何得知，但事實如此。

張張嘴還沒開口，蘇彥嬰已經替我做出了決定，“那就勞煩爺爺了，等事情結束後，我會陪著子羽回到溫家。”

“哼哼。”溫老冷哼道，“就憑你這聲爺爺，也敢替子羽做決定？”

蘇彥嬰私下緊了緊我的手，我這才反應過來，“溫，爺爺，小念欽和爸爸都麻煩您了。”

溫老沒有說好話，只是一個勁兒的逗著小念欽，小念欽呵呵笑著，傻乎乎的卻十分的可愛。

我和蘇彥嬰相視一眼，然後靠在了他的身上，也許這樣是最好。我相信溫家保護一個孩子是肯定的，所以接下來我們會全力對付蘇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