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就是云母含珠,祥云齋的大掌柜沒有撒謊。
楚綠衣神色一變,湛然若神的眸光里,竟然涌出一絲激動之色!
楚綠衣小心地將云母含珠玉釵遞給陸琰,輕聲說:“你幫我看看,這個究竟是什么來歷?”
陸琰急忙接過來,端詳片刻,才肯定地點點頭。
“先皇在位時,宮里收藏著云母含珠,可以說,在乾朝,只有皇宮里,才有這種玉釵。當時那些后宮嬪妃爭奇斗艷,卻只有真正得寵的人才可以拿到這種貴重的賞賜。”
楚綠衣的身子微微后仰,臉色卻一緊,目中露出濃重的困惑之色。
“這么說,這種玉釵果真來自皇宮?”
陸琰鄭重其事地點點頭,上挑的鳳目中,有關切之意。
他將云母含珠玉釵還給楚綠衣,卻被楚綠衣拒絕了,楚綠衣示意他將這枚玉釵收下。
“王爺,這件事,可以拜托給你么?”
陸琰小心翼翼地將玉釵收入懷里,然后淡定地笑道:“本王絕不會食言。”
楚綠衣這才松了口氣,心中的疑竇卻更加沉重。
“王爺,如果我真的是某位妃嬪的家人,或者,干脆就跟先皇有脫不開的干系。請你一定要如實告知,我不會逃避這些利益糾葛。”
楚綠衣的決心,硬如磐石,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透著一股坦蕩之氣。
陸琰急忙向她保證,雖然沒有贅言,卻足夠真誠,簡直就跟發(fā)誓一般。
“事不宜遲,我這就回府,將這枚玉釵作為重要線索……”
陸琰話音未落,卻突然被楚綠衣打斷了。
“王爺,那個……墨蘭錦緞的線索,是不是斷了?如果那條線索沒用,不必空費力氣了,畢竟你日理萬機,用不著在這種細節(jié)上斤斤計較!”
語畢,楚綠衣故作淡然,卻緊緊盯著九王爺?shù)纳裆?
幸好,他鎮(zhèn)定自若,竟然沒有露出半點不滿情緒,甚至,比她冷靜多了。
陸琰甚至并不介意楚綠衣話里的試探之意,他含笑點頭,即刻起身告辭,沒有拖泥帶水。
楚綠衣將九王爺送走,回頭就看到紅袖趴在柜臺上,正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
楚綠衣無奈一笑,走到柜臺邊上,伸手繞著一縷發(fā)絲,眼神莫測。
紅袖卻冷著臉,不滿地斥道:“你干嘛把云母含珠玉釵交給九王爺?這東西是你的舊物,價值連城,萬一沒了,你怎么跟藥王師父交代?”
楚綠衣微微不解,疑道:“跟師父有什么關系么?這是我的東西呀。”
紅袖不贊同地搖搖頭,隨手將藥包一丟,臉色變得深沉起來。
“你在藥王谷住了四年,幾時聽到師父提起過你的過去?或許,在師父看來,你已經與舊日恩怨了斷,現(xiàn)在和將來,都只是藥王谷弟子,不會是別的什么人。”
楚綠衣頓悟過來,妖嬈的眼波深處,似乎有暖意涌動。
“紅袖,你所言極是。如果不是為了楚緣,我也不會這么著急……畢竟,藥王對我有再生之恩,即使一輩子留在藥王谷,我也不會不甘心的……”
楚綠衣說完,垂下眼,長長密密的羽睫遮住了眼底的傷感悵惘之色
。
紅袖卻聽得明白,畢竟相處多年,她對自家小姐還是相當了解的。
紅袖無奈地拿起藥包,在手里晃來晃去,神色頗為冷清。
“綠衣,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很想找回過去,失憶對你來說,實在是一樁痛苦。如果你可以尋回家人,你和楚緣就可以圓滿了,藥王谷對你來說,并非真正的終點,不是么?”
紅袖低聲喃喃,沉靜的眸光中,似有流光閃逝。
楚綠衣傾身過去,試圖聽個清楚,卻突然被紅袖避讓開來,紅袖俏皮地眨眨眼,然后聳了聳肩膀,故作無謂地收拾藥柜去了。
楚綠衣無語,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說辭,便默默轉身回屋。
這些日子里,她先是失蹤,然后幫著大理寺,費盡心思給那些中毒乞丐解毒。眨眼間,便半個多月過去了,保和堂也已經半月沒有開門迎客。
門外的街道上,不時有行人駐足觀望,因為有九王府保護,保和堂暫時不會出狀況。
后院的走廊里,擺著一張椅子。日光微斜,庭院里的草木愈發(fā)葳蕤。
楚綠衣落座后,隨手拿起一本古舊的醫(yī)書,這醫(yī)書正是藥王師父托人寄到天豐府來的。她看了片刻,突然腦袋一暈,竟然倚靠著椅子,漸漸昏睡過去。
午時已至。九王府的侍衛(wèi)送來食盒。十一和楚緣從藥堂里出來,拉著紅袖的手。
“紅袖姐姐,我要吃醬骨頭。”
“我要吃辣子雞丁。褚?guī)煾底龅碾u肉,外焦里嫩,又麻又辣,實在太美味啦!”
面對兩個小吃貨,紅袖只能盡力滿足他們,她來到后院,正巧看到楚綠衣坐在椅子上,楚綠衣的腦袋耷拉著,秀發(fā)如瀑,身姿慵懶而寧靜,就像一尊優(yōu)美至極的雕塑。
紅袖心中一緊,似乎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紅袖急忙將食盒塞給十一和楚緣,自己走過去,輕輕搖了搖楚綠衣。
“綠衣,醒一醒,你怎么了?”紅袖忙不迭地給楚綠衣把脈,又觀察她的臉色。
楚緣十分著急,她沖過來,伸出可愛的小手,使勁掐楚綠衣的人中。
楚綠衣終于幽幽轉醒,只是,她素來清寒如水的眼眸里,竟然涌動著一股莫名的激動興奮之色。她剛剛睜開眼,便迫不及待地抓住紅袖的手掌。
紅袖暗暗吃驚,卻見楚綠衣猛地站起身來,楚綠衣的神色不安而興奮。
楚緣急得大叫:“娘親,你怎么啦?是不是做噩夢了?”
楚綠衣微微一愣,隨即緊緊擁住楚緣,一臉歡欣之色。
十一仔細觀察一陣,才故作沉穩(wěn)地笑道:“大師父,你肯定夢到非常吉利的事情啦!可以給我們分享一下么?說不定,我們也能沾一沾大師父的福氣呢!”
楚綠衣覺得好笑,神色漸漸恢復鎮(zhèn)定,她撫了撫楚緣的發(fā)頂,然后看向紅袖。
紅袖神色莫名,其實她猜得到,自家小姐似乎尋到突破口了,不然不會如此激動歡喜。
楚綠衣暗暗點頭,她從紅袖的眼神里看出來,紅袖與自己頗有幾分默契。
四人用了午飯,便回到樓上休息。
楚綠衣將貪睡的楚緣安排妥當,叮囑了幾句,便獨自出門。
很快
來到九王府,墨鴉親自出來迎接。
“楚大夫,你來送藥嗎?赤練已經好多了,可以下地走了呢。我替她多謝你的援手。”
楚綠衣客氣地笑了笑,并未和墨鴉贅言。
墨鴉將楚綠衣帶到九王爺?shù)臅浚裢R粯樱卦陂T口,并未發(fā)出任何動靜。
楚綠衣揀了一張?zhí)茨疽巫幼拢а弁ィ磐鯛斠灰u素白錦衣,氣勢威肅,神色淡靜,他坐在大理石書案后面,手邊堆著一沓公文,有一盞茶水,冒著微微熱氣,香味繚繞。
楚綠衣嗅了嗅茶香,忽然笑道:“王爺好心情。”
陸琰卻稍稍后仰,身姿慵懶地靠著檀木椅子,目中迸出點點笑意。
“好壞都是這樣。綠衣,這枚玉釵確實是皇宮御寶,具體來歷還需查訪宮中的老人……你姑且等上幾天,本王定會替你辦到。當然,這件事是保密的,其他人不會知情。”
楚綠衣聽了這個解釋,心頭一松。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唇畔浮出一抹笑意。
“王爺,有沒有興趣聽一聽我的建議?”
陸琰從她的話里聽出一絲鄭重,急忙肅了臉色,姿勢端嚴,擺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
楚綠衣清咳一聲,神色也忽然變得冷肅起來。
“今天中午,我忽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我曾經似乎在皇宮里行走過,因為我模模糊糊地記起來,似乎有一個男子與我,在皇宮某處涼亭里說話。”
說到這里,楚綠衣忽然打住了,因為,她在夢中看到自己和這名男子舉止親密,如果直接告訴九王爺,總歸有損婦人的閨譽,她止住話頭,希望九王爺可以明白自己的心思。
果然,陸琰領會了她的心思,默契十足。
“綠衣,你的意思是,你想進宮?”
楚綠衣暗暗佩服,她只是稍微提一下,九王爺便能順著她的話,勘破她的真實想法。
“可以么?王爺?”楚綠衣期待地望著他。
素來冷情的楚綠衣,竟然當著別人的面,露出這種微微渴盼的眼神,當真叫人驚訝。
陸琰微一思忖,鳳眸中忽然浮出擔憂之情。
“綠衣,其實我可以幫你,這枚玉釵是皇室之物,你的身世肯定不簡單,或許,與皇族也存在密不可分的瓜葛,只要給我一點時間,我定會幫你查個水落石出。”
得了九王爺?shù)谋WC,楚綠衣卻并不放心。
“王爺,我說過,你事務繁忙,我豈能將所有擔子壓在你身上?這是我的私事,何況,我已經回憶起一部分過去的情景,我有信心,只要進宮,我定可以找到更多線索。”
楚綠衣風姿瀟瀟,神色清冷如月,眼中藏著一抹鐵石般的固執(zhí)。
陸琰將她的反應看在眼里,他有心婉拒,可是,轉念一想,如果他拒絕楚綠衣的請求,楚綠衣必定無法安心,畢竟她是如此渴望尋回身世,他豈能因一己之私,罔顧她的心愿?
最終,陸琰默默頷首,答應了楚綠衣的要求。
楚綠衣并未耽擱,徑直告辭離去。陸琰親自相送,甚至安排得力侍衛(wèi)一路相護。
晚間,九王府派墨鴉送來口信,九王爺已經打通關節(jié),讓楚綠衣三天內去太醫(yī)院報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