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杜大學士率先發問:“楚大夫,你看不見,如何精確地判斷出白蘭的死亡原因?”
這個問題,衆人都非常好奇,楚綠衣感覺到衆人或火熱或陰冷的視線膠著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大大方方笑道:“大學士,你不曾聽說過麼?眼盲者,心不一定盲,人有五覺,失去一覺,其他四覺反而更加敏銳,就像瞎子算命,在黑暗中,反而擁有更強的直覺。你幾時看到正常的人擅長推演生辰八字替人算卦演命?”
瞎子算命?這個比方很有說服力。杜大學士讚道:“楚大夫冰雪聰明,令人好生佩服。”
皇帝也露出一抹激賞的神色:“若能順利破案,朕定會重重有賞。”
就在衆人歡欣鼓舞的時候,一個涼涼的女聲插進來:“皇上,僅僅是一些推測,並沒有抓住真正的兇手。何況,才幾個回合,太后身邊的陸嬤嬤就被抓了,袁妃的晨曦宮也被戒嚴了,如此下去,還會有多少嫌疑犯被收進大牢?唉,依臣妾之見,這宮裡不能太平了……”
言辭懇切,卻透著一絲冷意,喬妃的擔憂之色溢於言表,成功轉移了在場衆人的注意力。
皇帝微一沉吟:“愛妃說得有理。依愛妃看,怎麼處置這件案子才妥當?”
喬妃立即嬌滴滴地依偎過去:“皇上,臣妾哪敢置喙?一切當然看皇上的心意。”
“愛妃,你幫朕出個主意,朕就賞你……對了,前幾天南方進貢了幾匹墨蘭錦緞,還在庫房裡收著,正好賞給愛妃做幾件雲霓羽裳……”
喬妃羞色更濃,脣畔涌出一抹恰到好處的歡喜:“臣妾可不敢放肆,跟冰雪聰明的楚大夫比起來,臣妾實在是太愚笨了!皇上,你聽聽就好,千萬別當真。”
楚綠衣暗讚一聲,這寵妃之名不是白白得來的,果然自有一套周旋的法子。
“皇上!”見衆人轉移視線,紛紛關注著自己,喬妃不由得心花怒放,頓時找到了強烈的存在感,她得意地擡起眼睛,如一朵姚黃獨佔高枝,“這件案子,爹爹一直非常關心,前些時候還親自去保和堂請客,爲的就是讓太后和皇上早日安心。可惜,楚大夫要務纏身,沒能答應爹爹的請求……這不,楚大夫跟著王爺進宮,也算爲皇上分憂,依臣妾之見,不如讓爹爹配合楚大夫一起調查此案,一來,爹爹常年在宮中行走,比較熟悉宮中的人事,二來,楚大夫的保和堂畢竟立足不穩,需要皇上提點……”
喬妃一邊說著,一邊擺出款款動人的姿勢,看上去嫵媚溫柔,當真令人心折。
皇帝的眼神霎時間變得柔軟起來:“喬太師處處爲朕著想,你們父女都是朕的好臣子好愛妃,也罷,明日就宣喬太師入宮,一起調查此案!”
這一招,成功將自己的勢力介入案件之中,錯了,有楚大夫背黑鍋,贏了,喬妃和喬太師父女自然可以分一杯羹,榮寵更盛,顯然是曲意奉承的好法子。
楚綠衣暗暗冷笑,這女人很狡猾,面子做得很好看。她聽不到九王爺的動靜,斟酌一番之後,淡淡地開口
:“九王爺,事不宜遲,咱們明天就順藤摸瓜一起探案!”
九王爺笑聲冷肅:“這樣最好。”
皇帝忽然眼神一冷:“楚大夫,你已經成爲幕後黑手的眼中釘。怎麼?你要跟王爺一起回府?這樣來來去去,似乎行動不便吧?”
楚綠衣垂下如畫的眉眼,楚楚風姿,宛如青蓮臨波:“眼盲之事,我自有打算。皇上無需費心。現在民女有一事相求……”
皇帝頓時來了興趣,見此女眼盲心靜,好感更甚:“說說看?”
“我與太后定下一月之期。一月之內,必將白蘭一案破解。如若不然,自請離開,以後不再來天豐府。皇上,我對皇宮不太熟悉,可否給我一枚令牌,用來調動宮內人事?”
皇帝不禁愣住,在他看來,這個請求似乎有點逾矩,正在遲疑,就聽喬妃笑道:“有我爹爹幫忙,楚大夫不必擔心,爹爹自能調動人手,替楚大夫查明案情。”
楚綠衣這一招,就是爲了對抗喬太師的插手,她在京城呆了半個多月,聽說了不少喬太師的傳聞,據說這喬太師是個阿諛之人,又有點驕橫跋扈,實在不是合適的“幫手”。
楚綠衣上前一步,神色莊重:“皇上,是民女不合規矩麼?那麼,有九王爺擔保呢?”
皇帝眼中猛地閃過一抹冷芒,他轉頭看向九王爺,臉色微沉,就見陸琰也上前,站得像一棵挺拔孤峭的楠木:“喬太師想插手,喬妃娘娘這番話說得自然動聽。不過,本王建議,白蘭一案由我和楚大夫聯手調查,至於其他人,另外尋找線索吧!”
楚綠衣盈盈笑道:“沒錯,我們兵分兩路,正好一較高下!皇上,俗話說,無功不受祿,我和喬太師誰先查出幕後黑手,誰來受這個祿,如何?”
衆人驚呆,好霸氣乾脆的女子!竟然敢挑戰皇帝和喬太師?連皇帝都忍不住暗讚一聲,這氣魄,纔是真正的傾國傾城!一旁的喬妃頓時失色不少。
喬妃揪緊手裡的香帕,剛剛奪來的注意力,瞬間化爲泡沫,她最恨的,不是楚綠衣的醫術和能耐,而是這楚大夫竟敢當場“勾引”皇帝,絲毫不知輕重,委實可惡!
袁妃看戲看得心旌盪漾,難得看到喬妃吃癟,她忍不住開口:“皇上,不如讓楚大夫留在皇宮,將這一月之期好好消磨,不然,來來去去也是個功夫!省點時間,好好琢磨案情,大家也能早點發現幕後黑手的真面目呀!”
袁妃笑得瞇起眼睛,似乎對楚大夫十分友好,只有楚綠衣聽到一絲幸災樂禍。
喬妃垂下眉睫,斂去眼中的寒光,面色依舊柔媚:“皇上,如果我沒記錯,楚大夫之所以眼盲,是因爲袁妃姐姐治下不嚴?那偷襲的宮女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可是,事實如此,誰也不能偏袒誰呀?”
這話說得不重,卻成功引起皇帝的疑心,他立即看向袁妃:“好端端的,爲什麼就你的晨曦宮出了這等叛逆之徒?”
袁妃急忙爲自己抗辯:“我的貼身侍女可以作證,我完全不知情呀!皇上!”
“皇上,身在迷局之中,沒有半點疑心,這似乎不太正常吧……”喬妃笑得溫柔藏刀。
“妹妹,你胡亂指摘什麼呢?那偷襲發瘋的宮女根本不是我的心腹,我沒有吩咐她做任何事,豈會將髒水往自己身上潑?妹妹,你在後宮一向勢大,據說很多宮娥都想著你的榮華殿,替你辦差,纔是這些宮娥的心願呀!”袁妃毫不退讓。
“皇上,姐姐老是暗示這個暗示那個,臣妾好不舒服。”喬妃可憐兮兮地看向皇帝。
皇帝頓時心一軟,美人之恩,成功融化了他的猜疑:“喬妃說得對。袁妃,你監管不力,有錯在先,而且毫無悔改之心。這楚大夫是我的貴客,你竟然放任自己宮中的侍女毒害她?別在朕面前耍你的小心眼,李公公,即刻傳朕的旨意,將袁妃帶回晨曦宮,禁足一月。”
禁足?衆人驚呆,袁妃可是後宮兩位貴妃之一,竟然輕描淡寫幾句話,就被皇帝禁足?再看喬妃,笑得柔雅嫵媚,大有獨佔高枝的勢頭,衆人頓悟,這纔是真正的寵妃啊!
可憐的袁妃,再次成爲喬妃的陪襯,淪爲當朝寵妃的踏腳石!
楚綠衣也是第一次見識喬妃的恩寵之盛,喬妃幾句話,就將對手擊潰,不愧是獨霸後宮多年的女人,盛寵可見一斑!她心中轉過幾個念頭,最終還是保持靜默。
楚綠衣不打算爲這個驕傲的袁妃出頭,袁妃卻不肯放過她:“楚大夫,我的確有錯,可是我並無害人之心,你是個聰明人,難道看不出來?”言辭振振。大有辯白之理。
楚綠衣眨了眨眼,笑道:“這是皇上的決定,如喬妃娘娘所言,民女不能隨意置喙吧?”
皇帝點頭表示讚賞:“楚大夫,你膽子大,但是也懂得君臣之禮。”
陸琰立即表示不耐煩:“好了,閒話不多說,皇上,我去安置楚大夫在宮中住下。”
皇帝愣了一下,就見九王爺遞給墨鴉一記眼神,墨鴉抱著楚緣,十一牽著楚綠衣,九王爺在前面引路,一衆人有序地退出凝光殿。
這九王爺!似乎不把皇帝放在眼裡!楚綠衣暗暗點頭,這就是掌權者的權力吧?
喬妃眼中閃過一抹冷芒,她自然看得出皇帝的慍怒,可是,她不敢撩撥氣頭上的皇帝,畢竟在她眼裡,皇帝纔是她的榮華富貴,九王爺雖然權傾朝野,對她而言,終究失了幾分可趁之機,還是牢牢把握眼前之人才可靠!
喬妃將白膩的小手搭在皇帝手上,溫柔似水,皇帝稍稍冷靜下來:“九弟這人,還是頑固不化,莫非,他以爲邊城的三路大軍真的可以顛覆朕的江山?”
這話聽起來相當……危險,喬妃身子一顫,急忙壓低聲音:“皇上,先消消氣吧。”
“愛妃……”皇帝瞥了一眼喬妃,脣畔浮出笑意,“只有你,死心塌地跟著朕。”
喬妃故作嬌羞,垂下頭的同時,一雙媚眼之中,涌出複雜的光芒。
袁妃遭人冷落,猶自不甘,就見皇帝的貼身太監走過來:“袁妃娘娘,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