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我仍舊在庭院裡練劍,慢慢調整身體狀態,這一練足足到了下午,我的心境徹底調整到顛覆。
這一戰變故太大,我們險些沒有一搏之力,但即使如此,也實力大損。
最主要是阿修羅這個恐怖的主要戰力,皮蠱巫戰力只相當於略強鬼王的程度,而鬼頭巫是理論派,戰力幾乎沒有。而那四個頭顱沒身體,一時半會也長不出了,今夜自然只能旁觀。
“準備好了嗎?”
回到小屋,羅采薇走出門口,眉目間閃過一絲羞澀。
她嬌嬌弱弱的起身,彷彿看著自家夫君出征,告別的溫柔妻子,拿著一席白衣溫柔低聲道:“來,夫君,出戰之前,讓奴家親手給您更上戰袍。”
她一邊說著,一邊跨過我的身邊,開始來到旁邊,爲地面上的那四具無頭屍體,慢慢穿上白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那是四具骨架骷髏,卻被穿上了人皮。
這些桃木人偶,是我的備用身體,準備埋在一些指定路線節點,讓我一路突破鬼潮,換取備用身軀,再有一戰之力。
“神特麼聽你的話,說要統一制服,我先出去了,剩下的交給你們。”我自己也撿起一件白衣穿上,背上四柄桃木劍在身後排成一排,如同白衣劍客。
“一路走好。”
她頭也不回,仍舊在身後爲那四具屍體整理衣衫,慢慢把衣服的一切褶皺撫平。只是忽然間,在我離開之後雙眸閃過一絲擔憂,才低語道:“一定要回來啊。”
“骨頭巫大人!”
“骨頭巫大人請帶我們出去!”
一名名早已在門口聚集的蠻民在門口,分成兩側爲我送行,目光深沉低垂,蠻民眼中滿是苦澀,還有不甘,甚至是絕望。
這天黃昏,天空夕陽灑下。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曾雲,決眥入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看著火燒雲的昏黃天空,我站在大山高處俯覽整片翠綠的山脈,真如詩中描寫的一樣神俊與奇異。
我灌下一口桃花酒,越發心中舒暢。
“希望這一夜過去,我將成爲被蠻民部落崇拜的英雄,而不是落入墓碑裡的烈士!”
我是村裡玩泥巴長大的土孩子,從小到大都有一個劍客的夢,成爲英雄的渴望。但今天無異於是實現了,可揹負上一片土地,一片山脈的苗疆族人去戰鬥,才真正的意識到多麼沉重,彷彿是背上了重石。
“阿修羅嗝屁了,其他人也垮下了,他們把身體交給我,能打的,能站出來的只有我。”
我苦澀的說,心裡有些怕。
我不怕死,甚至最近一切死亡,都讓我生死看淡,不服就幹。但平日裡不怕死的我,現在卻有一些兒怕了,心中有些震顫,手怕得有些抖,不是怕死,而是怕輸。
我揹負上了整片山脈近千蠻民的期許,就在今夜,我將以一人敵一國!
轟!
站在山脈頂端。
最後一抹陽光已經在遠處落下餘輝。
另外一側,如奔騰的江河般浩瀚的黑暗涌現出另外一頭,漫過大山,粘稠的漆黑從峭壁上緩緩流下,涌入下方的重重疊疊翠綠樹木之中,浩瀚壯觀。
“太美了。”
我驚歎的擡頭看去,彷彿真的看到一尊偉岸的神在俯覽大地,冷峻的神聖雙眸俯覽衆生,在這片名爲山水畫卷的棋盤上潑墨,用手抹平陽光,替換這片土地陰陽。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仙,有一尊活著的神,那一種生物神聖而偉大,又怎麼會做出這一種荒誕之事?他給這片大地上,帶來長達七百年的苦難,讓夜幕中漸漸滋生了一個通天鬼國!”
轟!
我敞開雙臂,迎接如大浪海嘯一般的洶涌黑潮。
它跨過如潮水蔓延大片山脈,覆蓋樹木,小溪,最終蔓延在我的身上,迅速把我狠狠吞沒了下去,我就像是一個渺小的漣漪,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
眼中瞬間像是蒙上了一層黑布,緊接著有細細密密的魂蟲啃食我的皮肉,把我變成死人。
一轉眼我變骸骨嶙峋,我抖了抖空蕩蕩的白袍。
“羅采薇還說很帥,打扮成了一個白衣劍客,一轉眼就變成了骸骨劍客。”
我脫下白袍,又穿上皮蠱巫特質的人皮衣裳,一轉眼我又變成了白衣飄飄的劍客,這才很滿意。
騷包一點纔好,送死也要有一個正確的姿勢。並且這衣裳內都是密密麻麻的圖騰巫術,讓這人皮堅韌異常,也算是骸骨、桃肉外的第三層防護。
我一路深入黑暗的大地,跨步前行,這一夜,我打算直殺向鬼國的皇宮。
阿修羅說,皇宮在山脈出口的另外一頭方向,在山脈的最深處,哪怕是白天中也沒有人抵達那裡,因爲那裡沒有布洛陀的石像,也不是出口,而是更加深入山脈之中。
不多時,我看到了夜幕下的一片建築羣。
那裡是殘破滄桑的石屋,彷彿年月悠遠,而最中央的山坡高處,是一棟古老龐大的古巫廟,那是曾經這片大地上二十七部落的核心,現在卻被鬼魅佔領化爲皇宮。
“哪來的鬼魅!?”
門口站著兩個身高三米的蜥蜴鬼兵,俯視著我渺小體型的我,冷笑說:“這裡是皇宮重地!不是你們這些弱鬼能來的!速速退去!”
我有血有肉,他們一瞬間沒有把我與阿修羅那個骨頭架到處挑事的傢伙聯繫在一起。
我身後四柄長劍,緩緩抽出一柄用白衣的袖口慢慢擦拭劍鋒,“叫你們家大人來見我。”
“該死的螻蟻!”
兩蜥蜴聲音轟隆隆的,勃然大怒,探著大手狠狠向我抓來。我輕輕一斬,兩團黑霧爆開,被我吸入口中。
踏踏踏。
我如閒庭信步,緩緩向前走去。
又有一些巡邏的鬼侍衛看到我,怒吼著向我衝來,卻被我輕輕一劍斬殺。
“救命!!”
還有一些宮女驚恐的看著我,爆發出尖叫,猛然一擁而散!
這是一名名面容普通的人類女子鬼魂,在一棟棟建築中行走,身軀婀娜多姿,端著碟盤穿著侍女服,盤子上面盛放著一根根白嫩人手兒,還有一些鬼怪的肢體。
“呵?還學習了人類皇宮,僕役人類的侍女,服務鬼國皇宮?”我驚歎,這個鬼國每多看一分,就驚訝一分,在這七百年中,它們從僕役的蠻民中學足了人類文明。
我猛然一閃身,攔下一名尖叫的侍女,“告訴我,皇宮大殿怎麼走?”
那個鬼魂女人嚇得渾身一顫,啊的尖叫一聲,猛然驚恐的看著我,哆嗦得如同小雞,低聲說:“你是什麼鬼怪,你要去金鑾殿幹嘛?皇朝的大臣們都在那裡開會呢,我......我要還給華清宮的德妃娘娘,去送夜宵呢!不能去的!”
德妃娘娘?
我瞪大眼睛,傻了幾分,看著她碟盤上的幾根白嫩嫩的人手兒,可怕而詭異。
那鬼女見我發呆,露出柔弱之色,連忙補充道:“德妃娘娘喜怒無常,因爲伺候不好她,活活吃了我們好一些姐妹兒,我們大家都怕她,這一次輪到我去送夜宵了!爲了防止那狗日的德妃吃我,我自然要縮著一些。”
我哭笑不得,感覺這個鬼女內心很黑,眼皮子一擡,說:“行了,我正要去看看德妃娘娘的美豔,我陪你去送夜宵,你再帶我去一下金鑾殿吧。”
“好,好!”
她臉色煞白的點頭,怯懦道:“你要小心一些,別惹她生氣,對了,你是新來的鬼王吧,要去金鑾殿參拜大臣?”
我不理會她的話。
她帶著我來到一個偏遠的小石屋,拉開黑色紗簾,隱約看得一隻三米高的黑亮蠍子的朦朧倩影。
“我的夜宵,送來了嗎?”隔著紗簾,那個蠍子發出如人類一般清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