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俊美的人類外貌。
甚至保留著死亡的模樣，頭戴發冠，身穿古老的彩色苗疆服飾，手臂的袖口還有兩顆鈴鐺，這象徵著這片古老大地以前鼎盛的文明，當年尊貴無比的蠱王纔有這樣的裝束。
更詭異的是他的身後，有六名穿著同樣苗疆裝束的蠱王虛影。
“太子藤蘅離開，我來牽制鬼青，你們去幫助其他蠻民，屠殺掉那些鬼兵！”
我向前一步，面露驚駭的盯著顯露出本相的青鬼，不再是青面獠牙，巨大的鬼怪醜陋形象，他是一個衣冠楚楚的盛裝人類，卻是這一副容貌，讓我們徹底害怕起來，無比的震顫。
“我們.....”
皮蠱巫與鬼頭巫猶豫。
我又說：“你們不用擔心，先去清理其他的鬼魅，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位青鬼大將軍，是真的殺不死的，我們只要攔住他就行。”我看向他身後重重疊疊的六位蠱王影子。
我心中泛起驚濤駭浪，仍舊記得當時看著日記那一份記載。
“我們沒有臉回去了，我們決定動用了最恐怖的死亡巫術，以其他六位蠱王的生命爲獻祭，在地面上刻下圖騰咒紋，施展強大的巫術......”
“其他六名蠱王倒下了，他們被我吃掉，我也變成了不死的怪物，我是如此的殘忍與噁心，我決定去進入黑暗，探索黑暗中的一切，爲我的子民尋找最後的出路......”
心中已然掀起驚濤駭浪！
七百年前，那位傳奇蠱王爲自己的子民隻身殺入黑暗，那位偉大的先烈留下了讓我們止步黑暗的信息，誰知道竟然已經變成.....
身邊，皮蠱巫與鬼頭巫抽身離去。
他們瞬間加入戰團中，一瞬間那些鬼兵節節敗退，而蠻民的勝勢也開始漸漸出現，贏已經是時間問題。
我這邊與青鬼對峙，沉默了一會兒。
我剛剛看他從黑霧中再次走出，知道他已經是殺不死的了。
他死掉之後，現在竟然恢復了全盛的實力，只是這次重新凝聚身軀，實力已經遠不如之前強橫。
只有巔峰狀態的八成，但巔峰八成實力也已經不再是重傷的他，我們已經攔不下他，更何況他死掉後，還會以奇怪的方式重生，只是每死一次變化徹底弱一截，也難怪他重傷後不願意自殺重生，也難怪他自信滿滿的與太子到來，因爲底牌強得可怕。
要不是那個搞事的小宮女兒，在另外一頭趁火打劫，還在他們的金鑾殿皇座，不知道哪來的屎潑糞，還偷襲鬼王，引得氣得太子回去平定暴亂，不然他們撐過了皮蠱巫的皮影戲，只怕我們這一方是兇多吉少。
我輕輕開口說：“你叫什麼？”
他傲然揹負著雙手，一身苗疆巫王服飾看起來極爲俊美，淡淡道：“我爲鬼國大將軍鬼青，如果你問我當年是人的姓名，我曾經叫趙恆。”
“你不覺得羞愧嗎？”
我先前一步，忍不住問道，“我們曾經追尋著您留下的足跡而來，您曾經是無數蠻民的首領，帶領近千蠻民殺入黑暗，蠻民曾經的英雄，給我們留下的日記中讓我們受益很深。”
“當年，大敗後蠻民爲了讓你們七名蠱王活下，選擇放棄了生的機會。而那六名蠱王又爲了你，放棄生的機會，讓你成爲不死之軀，你帶著整片大地的希望進入黑暗，現在卻......”
若非親眼所見，根本不會相信這麼震撼的事情。
高高在上，統領鬼國的大將軍，竟然是曾經蠻民的那位首領，曾經殺入黑暗的英雄，這未免太過諷刺了一些。
我寧願相信，他留下那篇日記後已經死去，作爲一名值得悼念的蠻民英雄讓人緬懷，也不願意相信他現在已經位極人臣，成爲高高在上的鬼國將軍，如此爲鬼國奔走，還是忠肝義膽的鬼國將軍！
如若他當時在我們的坑殺衆，不救下太子藤蘅與衆多頂尖鬼王，帶領他們逃亡反抗軍的追殺，或許早就結束了。
而剛剛不去攔下我們，讓太子藤蘅也逃脫掉，也將是另外一片光景。
從他的所作所爲，都看得出來是鬼國英雄，而並非我們曾經的那位蠱王先烈，他不再是我們的英雄。
“說起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果不是你提起，我都已經忘記我當時進入黑暗，在石壁上曾經寫下的文字，甚至已經忘記我是人類，一名曾經的蠱王。”
鬼青忽然輕聲說，“說起來，我是七百年前帶領蠻民進入黑暗的第一批首領，你七百年後就是第二批首領，你很厲害，成爲了蠻民真正的英雄，真的帶領蠻民逃了出去！”
“我失敗，你卻成功了。”
他的輕描淡寫語氣，讓我心中怒火沖天。
“你在等我的解釋嗎？我就是一個叛徒，沒有苦衷，被兩位聖上的英明徵服罷了。”
他輕輕搖頭，說：“當年我進入黑暗中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那是一段黑暗而漫長的遙遠經歷，我不想講述，只能說當時太沉重了....壓得我喘不開氣，也太過絕望，我們深入黑暗徹底知道沒有逃出去的可能，於是我便選擇了一個比較輕鬆的活法，我現在已經是鬼，那麼作爲人的時光，都當成前世就好。”
“你就反了？”
我低吼道。他的話越發平淡，讓我心中氣炸了一般，彷彿有怒火憋在心中，無非傾瀉出的壓抑。
“這很正常。”
他平淡的看著我，搖頭說：“你還並未抵達真正的絕望，你又如何知道我當時的處境？你來之時，也是有鬼王在叫你臣服我國吧？我也一樣，我當時被無數鬼怪堆積，幾乎被殺得魂飛魄散，不降便死，我只是在兩位聖上的威壓下，降了而已。”
我沒有經歷過絕望？
我沉默著一言不發，我曾經無數次經歷過絕望，卻從未踟躕不前。
我也從未想到過，當年的蠻民英雄他也是人，他隻身殺人黑暗的英勇最終被漸漸消磨殆盡，死亡的恐懼開始支配他，他開始辜負所有蠻民的期待投降，這是人該有的恐懼，但他身上明明揹負了這麼多的性命......
“你的做法我能理解，怕死是人之常情，但顛覆了我對英雄的尊崇！”我冷冷的提起劍指著他。
“哦？”
他揹負著雙手，雙眸閃過平靜，絲毫不懼我的劍，“英雄不過是被神化的普通人，你現在也是蠻民的英雄，無數蠻民崇拜你，奉你爲神，把你當成不可戰勝的首領，但你臨行前就不怕過嗎？”
我當時是怕，前所未有的怕。
那一天進入黑暗前我在山巔飲酒，揹負著一片山脈中的所有性命，我不怕死，卻被這份壓力怕得顫抖。
我眼皮一擡，道：“你在死亡面前選擇屈服，這是人的怕死本性，當年的是非過錯已經無法再明辨，現在七百年後的今天，講道理是沒有用的，我們比拳頭！”
“比拳頭？”
“對，誰拳頭大誰就有理！誰拳頭大誰就說得對！我贏了你就叫趙恆，回來當人類贖罪，我輸了你就叫鬼青。”
鬼青眉頭一挑，說：“有意思，用拳頭決定我們的觀點，誰對誰錯嗎？可以比，我很有興趣，這些年我的心一直在拷問我，我當時選擇屈服於我對死亡的畏懼，是對是錯.....”
他搖頭，雙眸閃過平靜的光芒，“只是我現在已經是鬼國將軍，我已經不允許我自己的二次背叛，再也當不回之前的蠱王首領趙恆，如果我敗了，那我以鬼國大將軍之名，親自磕頭自殺謝罪，給死在這片土地的蠻民道歉如何？”
“可以！”
我遲疑了一下點頭，擡起劍指著他。
這時，在鬼頭巫與皮蠱巫的幫助下，其他的蠻民已經徹底清洗掉了這一片鬼兵，但是傷亡慘重。
四百蠻民殺到這裡，本已精疲力盡，剩下的蠻民都是老弱病殘，現在僅僅剩下兩百出頭的蠻民，這讓兩位蠱王一陣苦澀。
“我們爲什麼不圍毆他？”
兩人默默來到我的身後，面色凝重的看著鬼青，這是全盛時期的鬼國大將軍，恐怖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