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八。
與上次情形一樣,天還不亮燕宮官員、太監帶領雜役來到驛館,給今日入宮面圣者沐浴、更衣,一番忙碌之后眾人啟程趕赴皇宮。
清晨時分,天氣清爽,鬼谷瞎跟在奇士隊伍,一走上大街,就提著鼻使勁吸了。長氣,行走途把盲杖往身旁的侏儒懷里一塞,隨即雙臂張開,臉sè享受,他的才技本來就是奇門逍甲、天威地勢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這個樣也算正常,旁人多看他兩眼免不了,但并不會覺得太奇怪。
行進一陣,鬼谷瞎恢復正常,快走幾步趕到南榮、阿伊果兩人身后,喜道:,“兩位姑娘,今天可是個好天氣,風輕氣爽,剛剛好!”
侏儒不容瞎搶功,也忙不迭開口:,“早在老道意料之。”
兩個溧亮女當然能明白他們說得意思,相視一笑,又轉目望向宋陽。
宋陽神sè輕松,正和二傻說說笑笑,從他神情上全然看不出什么,但聊著聊著,二傻皺起了眉頭:,“你今天怎么了?好像特別開心。”
“你怎么知道?”宋陽有些意外,雖然沒有刻意壓抑胸那份濃濃的〖興〗奮,但自己覺得在舉止言談上也沒什么太多異常,不知道二傻如何看出來的。
二傻撇了下嘴巴:“我從看你長大,你有什么不一樣,哪能瞞得過我。”二傻比宋陽要大幾歲,“看著你長大,這話還真不算吹牛……
南理隊伍走上大街時,回鶻、吐蕃、犬戎三國使團也相繼啟程,回鶻阿夏背負彎刀,跟在本國使官身后,遙遙望見宋陽,點頭露出了個一個笑容。
薩默爾汗臨時有事,已經回國去了,回鶻十位勇士最兇猛的三個人在南理搶孩的時候一死一傷,現在已經臨時補充了人手,但主將之席也從那位死去的勇士身上,落到阿夏肩頭。
打過招呼,阿夏眸一轉,又望向老對頭吐蕃的隊伍,其一個疤痕累累的壯漢異常醒目,吐蕃武士的主將,扎西平措。
受承鄰郡主所托,誅殺扎西平措宋陽本來想親自動手,但是他在睛城里的圖謀太重,對方又是個“名人”宋陽仔細思量過,沒把握悄無聲息除掉此人,最后還是拜托給了阿夏,后者痛快答應。
就算“王駕,兄弟不相求她也不打算讓扎西平措活著下擂。
四國使節浩浩蕩蕩,隨燕國官員來到宮前,今天要為國拼殺,從主官到武士全都神情莊重尤其登擂之人,面沉如水目光平靜,人人都在調整情緒、平穩心緒,為即將到來的惡戰做最后準備。唯獨南理這一路,從胡大人到二傻手下的那頭鳥,個個心情愉快,不用打架就是輕松……
或許是因為重注刺jī今天來觀擂的人比著上一次足足多出幾倍,睛城百姓,只要是還能走動的,幾乎全都趕到皇宮近前,官家也不得不再拓出幾大片本不容百姓靠近的區域以容納更多觀眾,可即便如此,仍是人潮洶涌擁擠不堪,人人都想靠得近些,哪怕看不到打斗,至少能從旁人口盡快了解到擂戰狀況。
見四國使節與武士陸續靠近本就喧鬧的人群更躁動了些,指指點點,議論著誰家的武士更強壯、誰家的高手更兇猛不過南理奇士“進場,時,待遇就差得多了四下里都是笑聲,燕人都把他們當成了雜耍班,還有些混在人群的潑皮,對阿伊果、南榮兩個女出言輕薄。
胡大人身為主官,有護估手下的職責,聽到那些風言風語,微微皺起眉頭,轉頭望向隨行的燕國官吏:,“容這些潑皮無賴胡言亂語,不怕墜了上上大燕的氣度么?”
燕吏笑得恭敬,語氣更加恭敬:“大燕有大燕的法度,若是有人犯法,絕不會輕饒,胡大人息怒,息怒。”說完,全沒有要管的意思,帶著隊伍繼續前行,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在大燕罵外國人不犯法,息怒吧,忍著吧。
胡大人笑了,不再理會燕吏,放緩腳步與宋租并肩,輕聲說了句:,“真盼著有場大火,燒焦這群狂妄之徒。”宋陽心里翻了個個,不過還不等他裝傻,胡大人就哈哈一笑,又快步回到隊首,繼續去帶領隊伍,不再理會他了。
四國使團到來,引過來不少百姓的目光,但此刻皇宮之前,最引人注目的并非他們,而是那座擂臺這四個月間,景泰傳下諭旨,說原先那座高臺不夠氣派,命匠人改造擂臺,施工之際一直被高高的柵欄圍住。
據說直到昨夜才真正竣工,但是現在,擂臺的樣仍不可見,巨大紅綢,仿佛一片火云,把整座打擂都遮掩住,隨著清風綾羅波蕩,遠遠望去,
像極了一潭血沼!
不過擂臺旁邊,還有一座臺未做任何遮掩周有重兵把守,臺陳列的,是一品擂最初定下的“獎品,。賭斗一品,景泰后來增加了賭注,但原先設置的獎品并未取消賭注是給君主的,獎品則是賞賜武士的,這一點景泰分得清楚。
臺上,從第一到第五,分列做五階,陳列的都是兵刃、鎧甲之類武士搏殺之物,每一樣都不是凡品,戰刀龍雀就擺放在第五階,映著朝陽光芒,刀身上血sè滾動!時隔多日,宋陽終于再見到自己的刀,只于剎那,全身血液都做沸騰!
龍雀在此。
而最高階上,陳列的是一把暗紅sè的長矛。只要是燕人就能認得,這是燕祖麾下開國大元帥開、燕史第一猛將羅立棠的兵刃,功勛之器。
能被景泰拿出來當做獎品的武器大都如此,不僅本身就是神兵利刃,且來歷驚人,積淀沉厚。龍雀寶刀雖然不凡,但比起“底蘊”就有些單薄了,且辨器觀劍的能士舉得此刀太過沉重,不適合真正廝殺,所以只把它列在了第五。
龍雀不甘,宋陽不甘,尤太醫也不甘,但此刻只有忍耐。
不止宋陽忍耐,從四國使節到睛城百姓,所有人都在忍耐一皇宮大門始終緊閉,不知不覺已經日上三竿,燕帝景泰還沒有召見使節的意思。
全無任何消息,皇帝不召見駕,這擂臺又怎么打?
越等就越焦躁,使節還好說,心里再怎么急也不可能上前去敲門,只有忍了,可百姓們耐心有限,雖然不敢高聲喝問,但聲議論總是免不了的,誰也不知道皇帝又怎么了“皇帝沒事,只是不甘心。自從他登基以來,國師對他應承過的每一件事都會兌現。國師說過,他要帶人登擂,助大燕橫掃四方奪魁一品。他答應過的啊,景泰打從心底不想相信,國師會食言、國師回不來!
所以他等大臣已經心翼翼地催促過幾次,景泰就是不想動,仿佛他一“開擂”國師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似的。
直到午時三刻,再也沒辦法等下去了,景泰嘆了口氣,抬頭望向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坐在下首待命的羅冠:,“你帶隊打得贏么?”
羅冠笑笑,如實應道:,“還沒打,不好說。”
景泰想了想,忽然笑了:,“那就打過再說!”這一個笑容過后,眉宇間的猶豫、目光的不甘、神情里的不安也盡數退散一空,換做神采飛揚,整個人也隨之飽滿起來,他又變回那個執掌生死、志在天下的燕國皇帝!國師回不來,日還得過下去,走著瞧吧,景泰還在!
未時正,一陣隆隆鼓聲從皇宮內震起,隨即宮門大開,羅冠身負長弓,率領位好手魚貫而出,燕國武士終于現身,睛城百姓霍然大喜,歡呼聲震天。
景泰也沒有像想象那樣,召見使節入宮覲見,而是率領朝重臣,直接登上皇宮城樓,從高處鳥瞰宮前,他一現身,當即有太監高聲宣禮,萬民躬身叩拜,口高呼“萬歲”無數聲音匯聚一起,聲浪直沖云霄。
景泰不存半分頰sè,哈哈大笑著揮手:,“盛世之擂,共鑒一品,繁縟節一概免去,羅冠,現擂!”在他身后早都并肩站立八個禁衛高手,齊聲開口替皇帝傳諭。
宮前羅冠揚聲喝應:,“領旨,現擂!”喝聲響起同時,翻手解下長弓,接連七箭直取籠罩擂臺巨幅紅綢。
陳返一脈觀日以悟箭意,羅冠盡得恩師真傳,比起全盛時的陳返只差一線,七箭之或朝陽、或艷陽、或落日,每一道都裹蘊玄光,但每一道箭意都各不相同,流彩閃華光艷奪目!撥弓有先后,箭矢射紅綢卻落于同一瞬間,隨即只聽“嘭”的一聲悶響,隨風擺動、全不受力的巨大紅綢,竟被陳返七箭徹底震碎,千萬碎屑仿佛煙花暴散!
回鶻、吐蕃、犬戎三國武豐人人皺眉,羅冠七箭堪稱神技,足以震懾全場。景泰則哈哈大笑,燕人再次爆發出震天歡呼。
當碎綢散去,新的一品擂也終于現出“真身”待看清它的模樣,包括宋陽在內所有人,都在心吃了一驚哪有什么高臺,目光之內,只有一座巨大鐵籠。
由此,這次比擂的方式也再明白不過困獸之斗,決死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