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吆喝,八人擡棺。
拴好棺材的八個漢子,嗬喲和著就齊齊發(fā)力,將劉老漢的棺材擡起來。
這次還好,棺材起來的很順利。老李手裡抓著一隻大公雞,往綁棺材的麻繩上一栓,待會用得到。
“起~~送長者~~~~”
“一二~~走~”擡棺材的漢子嘴裡吆喝著,穩(wěn)穩(wěn)當當擡著棺材就往外走。
老李跟在前頭走出去,他是要拿引路幡。
引路幡其實就是把一張紅布綁在竹竿子上,紅布邊上是波浪狀,黃色的邊。幡上面寫著兩副白事對聯(lián)——
“一生儉樸留典範,半世勤勞傳嘉風”
“美德堪稱典範,遺訓(xùn)長昭泣人”
正反兩面各一副。
劉老漢兒子已經(jīng)帶著自家媳婦和兒子,跪在了小茅屋前不遠處,門口鋪滿了稻草。
我注意到,這個漢子和他的婆娘,頭上帶著白色孝帽,小智帶著紅色孝帽,身上都穿著白色孝服。衣服上還縫著一大塊麻袋剪開的麻布。
各地做白事的風俗習(xí)慣各不同,但“披麻戴孝”這點是共通的。
我安靜的跟在老李身旁,暫時又沒咱事了。等會棺材送上殯車後,我負責照看一下就行。老王這時已經(jīng)坐在駕駛座上,把殯車開到村口好迎棺材。
霹靂啪噠~~~
砰……啪!
見棺材出門,負責放炮竹的夥計開始工作,頓時四周就響起噼裡啪啦的炮竹聲,還騰起大量的白煙硝霧,整的半個村子都煙霧繚繞,霧濛濛的。
“一二~~走~~一二~~~~”
擡棺材的漢子嘴裡低聲吆喝,人多了要是沒個號子,很容易你東我西扯絆子。最後老半天還在原地打轉(zhuǎn)。好在這些漢子都幹慣了力氣活,棺材走的是又平又穩(wěn)。
一家三口還跪在原地,目視棺材出門。
劉老漢兒子手上捧著他爹的遺像,等會兒也要跟在棺材前。瘋婆娘和小智需要去拿著花圈。
小茅屋裡外的花圈估摸有十來個,一人拿一個,兩個人肯定拿不過來,剩下的交給村裡人了。
按規(guī)矩說,花圈要家屬親戚拿著的,不過劉老漢是外來口,不多的親戚今天也沒來,也是沒法子的事。這點倒也也沒多大關(guān)係,不用太嚴苛。
我和老李一直走在最前,看不到後面啥情況。
不過不用想也知道,有很
多人跟著,胳膊上綁著白毛巾,一起目送劉老漢上殯車。
四面八方都是炮竹聲,砰砰啪啪的跟打悶雷似地。
這排場還真不小,一村的人送喪,棺材到哪炮竹走到哪。劉老漢生前沒享著什麼福氣,死後倒是很風光。
從大劉莊裡通往大馬路的路線有兩條,一條正路,一條小路。
正路前頭立著碑,上面刻著‘大劉莊’的地名。小路是爲了方便村民上街買東西的,村裡特意給修的。
按理說出喪這種大事,肯定要走大路。但老李卻舉著引路幡,引著出山隊伍從小路走。具體爲啥我也沒有問,老李怎麼安排肯定有他的打算。
除了炮竹聲,小路兩旁還點了很多火堆,燒著草紙。
我想起店老闆跟我說過,草紙有送走亡人的作用,送喪的時候不能用紙錢代替。不過這樣一來,煙氣更濃厚了。
周圍都纏繞著煙氣,天又沒全亮,氣氛搞得跟拍恐怖片似地,我心裡都有些發(fā)毛。
“劉老漢,一路走好啊~~~”
老李吆喝了一嗓子,將手中引路幡揮了揮。
有人開始撒黃紙,一張張裁好的黃紙紛紛揚揚的落下。落在路旁,也有落在棺材上,加上一家三口不時的悲泣聲,氣氛越發(fā)沉重肅穆。
小路盡頭,就是交叉路口。我心裡莫名咯噔一下,據(jù)劉老漢兒子說,上次出山是快出村子時,棺材突然砸地上了。這次劉老漢都送走了,該不會出啥怪事了吧!
我屏著呼吸,一步一步往村子外走去。
“長者安心~~~一路走好~~~~”老李突然又吆喝了一聲,我被他這一嗓子嚇了一跳。
等我反應(yīng)過來,棺材已經(jīng)擡出了村子,上了大馬路。我心裡長吁了一口氣,沒鬧出啥事就是最好的消息。
擡棺材的八個漢子,嘴裡低聲和著。
在老李帶領(lǐng)下,擡著棺材順著馬路繞了一個圈,然後繼續(xù)往前走,老王開著殯車就停在前頭。
到了殯車旁,老李從一位村民手裡接過蛇皮袋,裡頭裝著黃紙白布和貢品。一股腦將裡面東西,倒在了車旁的草紙火堆上。
黑煙冒起,氣味很刺鼻。我捂住鼻子向後退了一步。
不過劉老漢兒子、瘋婆娘帶著小智走上前,對著火堆又跪倒在地上。
老李又擰斷了大公雞的脖子,將雞血撒在火堆上。血澆的火堆都差點滅了
。
雞血流乾,老李將還在撲棱的大公雞扔到一旁。
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便喊了一句:“劉老漢,一路走好哇。走哩~~~”
擡棺材的八個漢子也吆喝一聲,齊力將劉老漢棺材擡到了殯車後廂。
我上了殯車,衝劉老漢兒子說:?“你們跟我一起吧。還有其他人要上來不?”
“我跟你一起。我老婆和兒子跟客車。”劉老漢兒子回答道。我點點頭,一個人跟我就夠了。其他人坐客車來場裡就行。
等火化了劉老漢的屍體,我們仨的任務(wù)也就結(jié)束了。
棺材擺在車廂中央,我和劉老漢兒子坐在裡面。他手捧著遺像,愣愣的看著棺材,眼睛通紅一片,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也不知道該說些啥。
索性閉上眼睛,靠在那裡打了個盹兒。
老王車子開得很穩(wěn),沒多久便到了場裡。接下來就沒我啥事了,於是我跟老李打個招呼要回宿舍。
這壓抑的氣氛我實在受不了。離開之前,劉老漢兒子一家還在排隊,他們前面有屍體要燒。
回到宿舍,我一屁股坐到牀上。儘管和送喪隊伍分開了,我心裡還是很難受,胸口堵得慌。不是害怕劉老漢,而是受不了那生離死別的氛圍。
我還在一個勁的胡想……真他孃的想給自己一巴掌!都瞎想些啥啊。不想了,好好睡他孃的一覺。
中午,我被老李給叫醒了。這老油條帶了些飯菜給我吃,不過全是熟食。
“老李,你還不如去食堂給我弄點吃的呢,我想吃點熱乎的。”我不滿的嘟囔著。話雖這麼說,我已經(jīng)拿起一隻鴨腿啃了起來。
老李也不在意,說:現(xiàn)在食堂還開著,要吃飯自己去整。說完他也不搭理我,抓著熟食吃起來,還美滋滋的嘬著小酒。
我也倒了一杯二鍋頭,一入喉就燒,燒得肚子都暖洋洋的。
吧唧了一下嘴,我問老李:“劉老漢你咋安排的?”
老李回:“還咋安排,一把火燒掉不就完事兒了。”
燒掉就完事兒了……我去啊,要不要說的這麼直接!
老李這老油條很輕易的看出我心裡有些不平靜,滋了一口酒,說:“瓜娃,別一副愁眉苦臉的慫樣。這種事誰都要經(jīng)歷。”
“好好工作,掙了錢好好去孝敬爹媽。別最後他孃的…子什麼孝什麼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