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妻子被送到了醫院,都沒推進手術室,因為沒那個必要了,直接進了太平間。宏偉的手里還在死死的攥著那瓶礦泉水,他責怪自己,同時也迷惑。為什么妻子會跑到馬路的中間呢,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天意嗎?
此時他想起了老頭們常說的那句話:“上天讓好的人先死去是一種解脫,讓壞人長命百歲是為了贖過。”是啊!妻子解脫了,從此不在有任何的痛苦。可是自己是壞人嗎?假如不是,那么,父母的去世,自己下崗。孩子被判刑,緊接著妻子的車禍,這一切的一切不都象顆顆苦果,讓自己含著淚來品嘗嗎。
妻子在的時候,他不在乎所有的困難,妻子就象預制板里的鋼筋,有了它才有主心骨。可是如今妻子不在和自己患難與共,自己就不能在堅強,甚至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好在大老黑和姐姐,姐夫及時的趕到,要不他連思想都不會,忘記了該怎么去做,眼睛里是呆板麻木的神經,身體不像自己的。腦袋里是空空的感覺,不想思維,只想好好的睡一覺,是啊!他累了,真的很疲倦,于是他被攙扶著回到了家,一頭扎到床上呼呼的睡了起來:夢到了兒子夾著行李高興的向他走來:“爸爸,我出獄了,刑滿釋放。”他樂了,樂的張開了嘴流下來很多哈喇子。接著他又哭了起來,他看到飛起來的妻子,和笑臉下的紅白液體。他想喊兩聲,把妻子喊醒,告訴她腦袋流血了,可是他無法喊出聲,盡管他使勁的喊,也是光張嘴巴,而說不出半點聲音來。于是他氣憤了,揮動手腳想拼它一下子,人們呼啦的閃開,只剩下名律師的臟嘴跟他說未來的希望。一個翻身,他醒了,揉了揉雙眼,看到空蕩蕩的房間,里屋空了,自己的屋子也空了,難道世界的房子將來都是空的嗎?他從眼前的景象里,忘記了剛才的夢境,可是又想起了現實中的悲傷,這要比夢境痛苦一萬倍。他不敢在往下想,于是倒頭又呼呼的睡去。
妻子的事情沒費多大的周折,那肇事的車也答應給拿一筆錢,可是在斷定責任的時候,妻子很不利,她是跑到馬路中間的,不是在人行道上也沒有路口,所以沒能得到很多錢,只給賠償幾萬塊。宏偉也沒計較,就算給在多,那么妻子也不能復生,況且你若是在向人家多要,人家就和你打官司,有責任鑒定,人家也不怕。宏偉不是訛人的人,經歷了這些事情,讓他知道生活本來就是無奈的,所以人活著必須要忍耐。
算了吧!大老黑一直勸說著宏偉,以前他不愛勸人,那時因為宏偉能思考事情,可是現在宏偉像個傻子似的,所以不能讓他不多說幾句。那錢到手后,除了發送妻子以外,剩余的都給了丈母娘,一個住在郊區的老太太,宏偉覺得她也不容易,況且是她最有權利花這份錢,因為畢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骨肉。她也不要,意思讓宏偉做點買賣什么的好維持生活,可是宏偉心里知道,自己能花這個錢嗎,那是妻子生命換來的,就算怎么的也不忍心,終于還是給了老太太。
含著熱淚給妻子送走了,宏偉的心里有說不出的難過,就象人要是困極了,那么想睡也睡不著,要是餓極了呢,想吃還吃不下,他現在就是痛苦極了,反而不知道痛苦了。心里變的麻木,神經似乎沒有以前靈敏,喝了差不多兩瓶的白酒都沒感覺醉。
這些日子他不去市場干活了,沒事的時候就找大老黑喝酒,大老黑也是想借著喝酒的時候好好的勸勸他。可是每回宏偉的心思都聽不進去任何話語,他就是想身邊有個人陪著他一起麻醉。是的,他也只能依靠酒精的麻醉了,沒有誰能替代他難受。有些時候說到了錢,他就會低下頭,思索一陣子,然后把頭抬起來非常堅決的說:“老哥,你看我欠你的錢,也該還你了。可是我手里沒有,你看誰買房子,我這房子賣。”
“那你上哪住,將來孩子回來呢?”大老黑不能讓他胡來,必須看管好他,讓他從新站起來。
“我一個人住個雙室,這么大的家,空落落的沒意思。孩子幾時能回來,老哥,呵呵……他是無期啊!無期!”每當說到這宏偉的情緒就非常的激動,他是因為孩子想起了老婆,一個死了,一個活著卻不能在一起,生活確實太殘酷了對他。
人的神經一但麻木,在有對前途沒有希望,那個人便會讓自己像河流中的樹葉一樣,隨波逐流,這樣的在發展下去就變成了墜落。
大老黑總是刻薄的勸說他,所以他覺得大老黑羅嗦,于是就不在找他來陪著喝酒。不知道什么時候把以前的酒肉朋友,又劃拉了好幾個成天的在一起。那之后不久他的雙室,就被一個朋友聯系了個房皮子給賣了,得了九萬,房皮子說:“這還是給高價了呢,你看看現在的商品樓蓋的滿大街都是,誰買舊樓啊。”
宏偉的心里沒覺得少,給大老黑的錢還了,給姐姐的也還上了,然后就租了個房子整天的喝酒。現在是經常的聚會在飯店里,一些人喝完,還圈攏他去按摩店爽爽。可是宏偉不去,不論他喝多少酒都不會去,他認為那樣對不起妻子。 他只是想喝酒,因為一清醒了,他就會心痛的厲害,他承受不了那樣的折磨,所以必須的要靠酒精給麻醉過去,才能有安穩的睡眠,才能吃下點東西,才能有活下來的勇氣。
這天宏偉和幾個朋友在一家小飯店里剛喝完,出來的時候那幾個人打車去了按摩店,酒精在肚子里起了作用,宏偉搖晃的往家走,晚上的小風有點涼,吹在臉上顯得特別的清爽。宏偉站住了,把頭抬起來看了看天空上的星星,就覺得被風這么一吹,清醒了不少,腦袋有了些思緒在翻動。父母、妻子、孩子一起走過來,不知不覺的,宏偉的眼淚流了下來。
看著這有點喧鬧的夜晚,街道兩旁賣水果的小販還沒收攤,在汽燈下晃來晃去的注視著馬路上的人們。不時的有那么一兩對情侶在身邊走過,摟著脖子抱著腰,或者在耳邊說兩句什么悄悄話,在不就是搞個小動作,于是兩個人都笑了。眼前的一切是多么的甜蜜啊,宏偉的心里禁不住又開始感慨。當有十**歲的孩子經過,他就會直著脖子,想把他們看清楚,想在他們的面貌里尋找到自己孩子的影子。也許是看的累了吧!他把頭低下來用手搽了一下眼睛,剛把頭抬起來,猛然的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面前走過去。不自覺的嘴里喊了一聲:“小李子——”
那個人一回頭,楞了一下,也許是夜晚的光線不足,所以沒能看清楚,但是很明顯從語音中已經聽出來是誰在喊他了。回頭走過來,邊走邊說:“是——周哥嗎?”話音落也走到了近前,仔細的上下打量一下宏偉,然后顯得很驚喜,趕緊的把手伸出來。
“是啊,小李子是我,你好嗎?”宏偉的酒意全沒了,把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哦,周哥找你可真不容易啊,你搬哪去了,怎么搬家了呢?最近還好吧!”小李子不知道他的事情,看樣子是去他家了,沒找到,所以這么問了一句。雖然燈光暗,但還是看出來迷惑的神情。
“說來話長拉,走咱們找個地方慢慢談,你有事沒?”宏偉過來拽住了小李子的胳膊。
“沒事,走吧,找個飯店喝幾杯。嘿嘿……”小李子心里很高興見到宏偉,
兩個人眼光環視了一下,看到宏偉先前出來的酒店,于是都不約而同的說了一聲:“就這家吧!”然后兩個人對著一笑,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