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琳因為厭倦城市而蝸居于小漁村里,守著一灣海潮,經營的,是自己的心情。但終究,這世上能像她這般擁有驕人背景而退守淡泊的,畢竟是極少數。極大多數人窮極一生追求的,正是她放棄的東西。
吃完飯告別了莫琳,他們步行前往漁村東面的樹林采摘山竹子。梅寶兒放著好好的水泥路不走,偏要爬到那片連綿不絕的怪石上,一邊跌跌撞撞一邊興奮地嚷嚷:“噯,這不是孫猴子嗎?你看,手上還抱著一個蟠桃吶。”
“我看你就是只猴子!”姚宸黑著臉一把揪住企圖想跳過另外一石頭上的梅寶兒,這丫頭真是不要命了,這么鋒利的石頭,隨便一磕一碰都是流血要命的事情。姚宸直接拎了她回到平地,掐她的臉:“下次再亂爬亂跳,我拿鏈子綁你!”
“…干嘛這么兇,不是沒摔嗎?”梅寶兒扁嘴。
“等摔了就遲了!”姚宸臉臭臭地抓起她的手,牽著走。
梅寶兒偷偷看了看姚宸的臉色,心虛地把辯解的話都當成口水吞了下去,只好可憐兮兮地向跟在旁邊的非雪打眼色。非雪看了看她,耳朵動了一下,決定直接無視,嗯,海真藍,嗯,藍。
“…你們兩個壞人,合起來欺負我…”梅寶兒悄聲嘀咕。
姚宸聽了長嘆口氣,停住腳步,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說:“寶兒,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思吧?”
“…嗯。”雖然態度惡劣了一點,但他是為了她好,她知道的。
“那你愿意嗎?”姚宸問。
“…噯?不,不愿意!”開玩笑,她又不是狗狗,干嘛想讓鏈子綁啊!
姚宸的臉色沉了,握在她肩上的勁也大了:“給我個理由。”她拒絕他!這個認知讓他有種錐心的痛。
“那你問非雪它愿不愿意啊。”梅寶兒翻白眼,這家伙太過分了吧,真的狗狗不舍得綁,想綁大活人,當她白癡啊!
姚宸皺眉:“關非雪什么事?”這女人莫非是把非雪當孩子了,怕自己這個后媽不好當?
“哎呀,反正我不愿意啦!”梅寶兒不耐煩地推姚宸,哪有人糾纏這種問題的!
“不行!我之前已經遲了一年,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錯過了。寶兒,答應我,你必須答應我。”姚宸急切地捏著寶兒的肩,他絕不允許她的拒絕。
“噯?”梅寶兒呆了,他在說什么啊,她怎么越聽越糊涂了?
“寶兒,相信我,我會讓你一輩子幸福。”姚宸將寶兒抱進懷里,將她輕微的掙扎收攏在臂彎內,緊緊的。
梅寶兒心慌慌意亂亂地瞪大眼,呃,她好像誤會了什么。之前的曖昧她還可以理解成他的一時興起,但現在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傻的人也該聽懂了。
“呃,你是不是喜歡我啊?”她可以這樣理解沒錯吧,雖然他沒親口說過。
姚宸在她耳邊輕聲說:“不,不是喜歡,是愛。”
昨天之前他以為自己還有時間,可以一步一步慢慢去攻陷寶兒的心,但他看到了云翔,他用那樣的眼神去注視著寶兒,同樣是男人,他又怎會看不出那里面的含意?莊軼海已經是個意外,他不允許這樣的錯誤重演。如果蠶食不行,那他就鯨吞。
梅寶兒雙手抵在姚宸胸前,稍稍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她困惑地看他:“可是我們才見過幾次面而已…”她又沒美得傾國傾城,他不是對她一見鐘情吧?
“其實,我們認識很久了,我對你的了解,遠比你想象的多。”姚宸微笑:“你喜歡吃咸香辣的食物,不太嗜甜,睡覺喜歡右側,洗澡的時候唱兒歌,喜歡白色和粉紅色,喜歡強尼德普,還需要我說嗎?”
“你為什么知道?”梅寶兒驚奇地叫,連她洗澡唱兒歌都知道,他該不會是偷偷在她家裝針孔攝影機了吧!
一看她的表情姚宸就知道她腦袋時裝了什么,失笑地輕輕捏她的鼻子,說:“小笨蛋你忘記了?這些東西都是你親口告訴我的。”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失憶,怎么可能會把一個人忘記得如此徹底?
姚宸挑眉,狡黠地笑:“木莓木寶小姐,我是饕客。”
梅寶兒頓時傻眼了,指著他叫:“啊,怎么是你!”天啊,居然姚宸就是饕客,那個和她在網上相交已久的饕客!
“對,是我,寶兒,我為你從而來。”姚宸篤定地說,他的視線緊緊地鎖住寶兒,看著她是一陣陣的心悸。
陰差陽錯地讓莊軼海占了先機已經讓他恨不得殺了自己,他本想祝福一句從此抽離,但竟然不舍,哪怕是忍著剮心的痛也要聽著她訴說她的幸福。直到她說莊軼海愛上了別人,她說他們分手了,他就決定這一次不會再放過她了。
“可是你為什么知道是我?”媽媽說網上壞人多,叫她不要隨便和陌生人透露自己的真實信息,她一直有聽話啊。哪怕是相交達兩年之久的饕客,她也沒給過一張相片,更不用說地址之類的了。
“真心要找一個人,并不是什么難事。”別說G市不算大,就是寶兒是滄海一粟,他也有辦法撈到她。
“可是…”梅寶兒困惑地眨眼,“你不是說自己愛上一個有夫之婦嗎?”為什么他說得好像愛了她很久的樣子?
“對,就是你這個有夫之婦。趁我最忙最亂的時候就勾搭上別的男人了,你這個小混蛋!”姚宸故作嗔怪地睨著她。
梅寶兒迅速移開視線,看天看地看非雪,就是不敢看姚宸。他這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氣場好強大,呃,她惹不起,萬一他不爽撲過來怎么辦?噯,不對哦,她干嘛要心虛,她又不是紅杏出墻!
意識到自己可以理直氣壯的梅寶兒氣鼓鼓地剛一抬頭,就被姚宸吻了個正著。“唔…”他強勢地探進她的嘴里,纏上她的一起,如蛇交尾。
……
非雪坐在旁邊,欣賞著一波波的海浪撞在巖石上碎成晶瑩的玉珠飛花,不時扭頭看一看正吻成一團的主人和寶兒,郁悶地低嗚。
主人從一個月前就拿著笨蛋寶兒的照片在它眼前晃,還放大了粘在抱枕上讓它撲著玩,開始它以為主人要對付她,一撲倒就咬,后來被主人K了滿頭包,還一個星期不給吃排骨。主人說,這是它的女主人,讓它要比對主人更忠心地去愛護她。
那天晚上,主人帶它去散步,遠遠地看見笨蛋寶兒,主人笑得像只看見兔子的狐貍,他說,非雪,去吧。
于是它撲了上去,像無數次練習的那樣,把笨蛋寶兒輕輕撲倒在地,沒想到把笨蛋寶兒嚇暈了,差點害它一個月沒排骨吃。
真奇怪主人為什么看上這個笨蛋寶兒,放著那么多身材火辣的美女不要,還非要帶著它從H市搬到G市,還故意住到同一個小區,這種傻事一點都不像當初在山腳救了它那個英武非凡的主人干的!
而且主人自從搬到G市,每天偷笑的時間比陪它玩的時間多了。更過分的是,有一次主人居然一本正經地對它說,非雪,我發現你和寶兒挻像的,都那么讓我心安。嗚,人家不要和笨蛋寶兒比啦,人家是藏獒中最帥氣最珍貴的雪獒。
好啦,它承認啦,雖然它很不愿意承認,其實笨蛋寶兒挻好玩的,軟軟的,暖暖的,像冬天熱呼呼的肉包子,怪不得主人每次看到她都肚子很餓的樣子。
可是他們這樣在外面抱成一團親來親去很奇怪噯,你看,那個大嬸捂嘴笑了,還有,那個大叔還看到差點被石頭絆倒。他們這樣讓身為寵物的它很難為情噯,哎喲,它不管了啦!
非雪別開臉,噯,那是什么,哇,好可愛的竹鼠哦,非雪高興地撲過去。
姚宸說:“寶兒,我知道你經歷了什么,所以我會給你時間去觀察和考查我,直到你愿意接受我為止。但是,那個人,必須是我。”
梅寶兒愣愣地點頭,恍惚間似是回到莊堡的那個夜晚,莊軼海說寶兒我要你,現在。
莊軼海說要她,現在回想起來,他從來沒說過愛她。原來他一直很誠實,不愛就是不愛,在一起也不過是暫時,所以他們注定了長久不得。
姚宸說愛,她毫不懷疑他的真心,要錢沒錢要色沒色的她,人家干嘛要花心思來騙啊。可是她還沒準備好去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愛情來得太突然,就像買彩票中了大獎一樣,有點不太真實呢。
姚宸看寶兒一臉的苦惱,好笑地說:“別想太多,你只要好好感受我的愛就行了。”他牽起她的手,繼續前行。
走了兩步,姚宸回頭看了看沒看見非雪,就將手指放進嘴里吹了個響哨。沒一會兒,非雪就從旁邊的竹林里鉆出來了,嘴里還叨著一只灰撲撲的東西,正死命地掙扎著。
“啊!非雪你干嘛欺負小動物!”梅寶兒撲過去想搶它嘴里的東西,卻被姚宸一把揪住:“看清楚是什么東西再動,免得傷到自己!”
非雪丟下嘴里的東西,一只胖乎乎的東西被摔得四腳朝天,拼命地扭動幾下后翻了過來,竟然是一只大老鼠。它回過神,剛撒丫子想溜,又被非雪一只爪子按住,它動彈不得吱吱直叫。
“噯,好肥的老鼠哦,非雪吃生肉嗎?”非雪看起來想玩多過想吃的樣子,用爪子撥來撥去的,典型的惡作劇。
“非雪只吃新鮮的生牛肉,其它的生肉一概不吃。”姚宸彎腰下來拍開非雪的爪子,得到自由的老鼠連忙扭著圓滾滾的屁股逃回竹林里了。“這只是竹鼠,現在已經有人大規模養殖食用,瓏魚記也有竹鼠肉做的菜。”
“吃老鼠?會不會太奇怪了?”梅寶兒一臉的不敢茍同。
姚宸笑:“等你吃過再下定論吧。走吧,摘山竹子去。”
非雪戀戀不舍地看著竹鼠逃竄的方向,好可惜哦,人家好不容易才找著一個像笨蛋寶兒這樣軟軟暖暖而且很好欺負的玩具吶。
摘完山竹子,兩人玩也玩夠,暮色將近,正好返程。出了白沙上二級路,姚宸看寶兒一臉倦容,拿起她的手握親了一下,說:“睡一下吧,還有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到家。”玩了一天,這丫頭也該累了。
梅寶兒點頭,車子輕微的搖晃節奏很具催眠效果,她真的有點熏然欲睡呢。將睡將醒之際,感覺到姚宸干燥溫暖的手一直包裹著她的,她迷迷糊糊地說:“你認真開車啦…”
姚宸看她雙目半張半閉的曖困樣子,輕笑:“乖乖睡覺吧。”他用大拇指輕撫著她的手背。
梅寶兒很容易入睡,經常說著話,還有半截話還含在嘴里,她卻頭一歪就睡著的那種。而且睡相極可愛,嘟著嘴,還不時咂巴兩下,跟奶娃娃似的。
姚宸放慢車速,打開暖氣,一只手把方向盤一只手纏著她的,不時看著她的睡臉,嘴角勾著淡淡的笑。
這一個多月來,既要籌辦瓏魚記在G市開業的事,母親那邊也要幫忙,他連房子都是買了人家裝修好的二手房,匆匆買了家具就搬了進去。根本就沒多少時間來接近這丫頭,更別說表白了。
今天總算是把這事給做了,這丫頭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雖然她傻呼呼的沒有拒絕,但也不可能一下子接受得了的。不要緊,他以后有的是時間,他會讓她感受到他的真心。
至于寶兒和莊軼海之間,嗯,這是個問題。估且不說寶兒對莊軼海是否還有眷戀,就是莊軼海本身,他也看不清這男人到底想要怎么樣。說是移情別戀了卻仍然將寶兒當私人物品一樣看管,眼神里的愛寵絕不亞于他,身為旁人的他尚且一眼明了,那么,局中人呢?
還有云翔,比他早了二十幾年的云翔。這個人占有著寶兒的童年與青春,他們共同擁有的東西多得令他妒嫉,他甚至還能名正言順地霸占寶兒一天至少八小時的時間,他的存在絕對是個威脅。
這笨女人還挻多男人惦記!姚宸頭痛地看了一眼寶兒孩子氣的睡臉,恨恨地想掐她的臉,手伸了過去卻沒舍得用力,只輕輕地捏了捏她微張的唇,自己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