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iel終於來了,在北方的暴雪稍作停歇時,他匆忙逃竄到溫暖如春的G市。據云翔說,一下飛機,這老頭就把身上厚厚的羽絨服給脫了,張開雙臂來接受陽光的洗禮,只差沒在頭頂冒出嫋嫋白煙來證明他的仁督二脈都被曬通的事實了。
康博沒鋪紅地毯來迎接從冰雪世界逃生的大老闆,上週五大清潔的成果又被週末的秋風秋葉弄得斑駁起來,Daniel沒空管這些,因爲他正看著滿廠區開得千嬌百媚的三角梅和紫荊,一臉劫後餘生的感動。呃,好吧,原諒他剛從一個除了雪就是冰的地方穿越過來。
梅寶兒感冒了,人家說戀愛中的人百毒不侵,氣場強大得連神都避讓三分。原來,失戀會導致連免疫力下降,半夜踢被子沒人管的下場就是如今這副慘樣。
“噢,小寶貝,你怎麼了?”Daniel驚呼。
梅寶兒裹在大毛衣縮成一團窩在辦公椅上,臉上帶著大口罩,只露出一雙水氣迷濛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Daniel。
“她感冒了,我正在密切監控她的體溫,如果發熱,我第一時間將她隔離起來。”雲翔戲謔地說。
“你太過分了!”領導太無良了,她要和終極boss投訴他!梅寶兒悲憤地瞪著雲翔。而且,雲翔的英語講得這麼地道她以前怎麼沒發現?慢著,既然雲翔會講英語,幹嘛還每次都裝成不懂的樣子問她老闆有什麼指示?好奇怪哦。
Daniel本來想撲過來的,一聽雲翔說發熱和隔離這種恐怖字眼,他馬上扭轉方向,撲到旁邊去了:“我的小寶貝,你要不要回家休息?”
梅寶兒滿臉黑線:“我只是普通感冒,吃藥就行了。”他們當她H1N1啊,她要真的是,就把這兩個傳染了,三個關一病房,三缺一也照樣能打麻將!
雲翔挑眉,從紙袋裡拿了一個漂亮的保溫杯放到梅寶兒桌上:“剛纔等機的時候無聊,在商場買的。”
“我有杯子。”梅寶兒用鼻子點了點面前的陶瓷杯子。要送禮物幹嘛不送人家想要的嘛,她最近想要一個馬桶墊,免得每次往馬桶上一坐都一哆嗦,秋天到了,冬天還會遠嗎?
“你那個不保溫,冬天用不合適。”雲翔淡淡地說,“感冒多喝點水,別耽誤工作了。”
梅寶兒本來還受寵若驚的,雲老大送東西給她耶!聽到後來又滿臉黑線了,原來是怕她耽誤工作。她就說嘛,哪有黃鼠狼主動給雞拜年的。啊,不對,是哪有雞主動給黃鼠狼拜年的。噯,好像也不對,哎呀,反正他就是沒安好心就對了。
“雲,你偏心,你從來沒給我買過禮物,包括聖誕節和新年。”Daniel抱怨,眼睛一直賊溜溜地在雲翔和梅寶兒之間打轉。
雲翔輕咳一聲,看了看外面,說:“Daniel,我們去看新建的鍋爐車間吧。”
Daniel嘿嘿直笑,對梅寶兒眨了眨眼,做了個拜拜的手勢,和雲翔離開辦公室了。梅寶兒盯著面前的保溫杯直髮呆,然後愁眉苦臉地叫:“可是這個杯子抱起來不暖噯,而且,幹嘛不幫我洗乾淨嘛,水很冷噯,我是病人噯!”
自從聽了雲翔那串聽起來很溜的英語之後,梅寶兒陷入極大的思想掙扎之中,細細想來,她發現自己這個總經理秘書真的是可有可無。
以前余文平英語說得人神共憤還需要她當翻譯就算了,可是自從雲翔當上總經理之後,她除了收收傳真聽聽電話發發郵件,其它的用處就是點綴辦公室環境,和陪雲翔嘮嗑了。
完了,她不是白骨精,她是壁花精,還是最可有可無的那種!現在經濟不景氣,萬一康博裁員,她肯定難逃一劫。啊,太可怕了,她已經失戀了,要是再失業,那就太慘絕人寰了!
不行,她要做上進女青年,她要做女強人,她把以前沒學的東西都學會,她要左手彈古箏右手彈琵琶左腳丹青右腳書法!
噯,不對不對,就算她會跳火圈吞長劍外加胸口碎大石,康博還是會裁她,這裡又不是雜技團!怎麼辦好呢?啊,對了,加強和領導的關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她的當務之急就是巴結領導。
天天和領導共處一室,這麼近水樓臺她要是不得月,那真是天怒人怨了。雲翔剛剛不是送她一隻保溫杯嗎,她就去找更貴重的東西做回禮好啦,馬屁拍得這麼理直氣壯而且還神不知鬼不覺的,哈哈,她真是太有才啦!
就這樣,別人都在忙工作的時候,梅寶兒正陷入自己的無邊噫想之中不能自拔。以至於蕭采采站在她面前嘴角直抽地看了好久,最後忍無可忍地拍桌子叫:“你的麪包掉了!”
梅寶兒馬上低頭四處找:“哪裡哪裡?沒有啊…”她困惑地看蕭采采,一看她滿臉的鄙視就馬上明白自己上當了。“你這個騙子!”她氣憤地瞪著蕭采采。
“你今天有帶麪包來嗎?我說麪包掉你就真信了,白癡!”蕭采采翻白眼。
梅寶兒鬱悶地嘟嘴:“采采,我的麪包可能真的要掉了。”愛情沒有了,麪包還能長久嗎?
蕭采采驚喜地湊上前:“噯,大老闆終於發現你是可裁之材了?真是有眼光,看來我們可以少做一份工資表了。”
“采采,說實話吧,其實你一直妒嫉我對吧?”梅寶兒斜眼看她。
“胡、胡說!你有什麼好讓人妒嫉的?”蕭采采瞪眼。
“因爲我天天和你的偶像獨處一室啊,可能時間一長,會發生什麼浪漫的辦公室戀情也不一定哦。”梅寶兒捧著臉,裝出欠扁的花癡樣。
蕭采采目瞪口呆,和梅寶兒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竟然奇蹟一般地紅了臉。梅寶兒發現新大陸一樣地指著她叫:“你、你真的有妒嫉我?”
蕭采采一屁股坐到雲翔的位置上,兇巴巴地叫:“我用得著妒嫉你嗎?你身材有我好嗎?矮冬瓜!你智商有我高嗎?弱智!”
“你這個電線桿,你這個火星人,不就是腿長了一點,記憶力好一點嗎,有什麼了不起!”梅寶兒五官之中只有眼睛在大口罩之外,所以她拼命瞪眼睛表達她的情緒。
“矮冬瓜!”
“電線桿!”
……
“請問,你們在幹什麼?我走錯辦公室了嗎?”
雲翔倚在門口,看兩個女人像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吵架,而且吵架的內容低能得等同小美搶我棒棒糖吃。
梅寶兒和蕭采采愣愣地瞪著對方,再一起看著雲翔,然後一起傻笑。
回家住的好處就是離辦公室更近了,梅寶兒經常是睡到上班前的十幾分鍾才爬起牀,隨便拾掇整齊自己就去辦公室報到。
這次感冒病毒似乎格外兇猛,平時三顆藥搞定的小毛病,這次居然失效了。梅寶兒耷拉著腦袋拖著軟綿綿的身體來上班,而且不停地打噴嚏流鼻涕外加眼淚汪汪,狀似悽慘。
原來她睡覺不旦卷被子,而且還踢被子,冷了全搶過來,熱了就全往別人身上推,怪不得莊軼海鬱悶了。她幾乎可以肯定,就算在說分手後的那一個多月時間裡,莊軼海晚上都偷偷進房間給她蓋被子。
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她睡得迷迷糊糊間還蹬過他一腳。怪不得第二天早上起牀,某人的臉很黑。嗯,不知道爲什麼,她這兩天時不時會想起莊軼海。也許,有些人有些事,只要退開一步,以局外人的眼光去看,就能發現許多好。
雲翔聽見梅寶兒那邊一直狀況不斷,看過去,發現她正摘了口罩擦鼻涕,擰得鼻子紅咚咚的。他皺眉:“梅寶兒,你這樣很影響我的工作情緒。”
梅寶兒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對不起,下次我會小聲一點。”完了,她被領導嫌棄了!
雲翔沉吟著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不如回家…”
“不要!我不要回家!我保證明天就好了,真的!”梅寶兒急忙打斷雲翔的話,嗚,領導讓她回家,回家就意味著吃自己!
“你一直這樣,我沒辦法集中精神工作。”雲翔拿了外套穿上,走到梅寶兒面前說:“走吧。”
“去哪?”我不要回家吃自己!梅寶兒扁著嘴看他,大有你敢炒我魷魚我就哭給你看的架勢。
“去醫院打針!”雲翔瞪她,她要敢說不去,他就打暈她扛去。
梅寶兒扁嘴:“一定要去嗎?”是不是不去就要失業?
雲翔堅決地點頭,看著梅寶兒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嘴角直抽,這丫頭不是怕打針吧?梅寶兒握拳,大義凜然地站起來,爲了工作,她豁出去了!
經過財務辦公室時,雲翔對蕭采采說:“你過去代班,我們很快回來。”
蕭采采笑瞇瞇地點頭答應偶像的指令,趁雲翔不備,對他身後的梅寶兒用口形說,矮冬瓜。梅寶兒瞪圓了眼睛剛想還嘴,就被雲翔拎走了,她掙扎著回頭對蕭采采扮鬼臉。
“梅寶兒,你今年24了,不是4歲。”雲翔無奈地嘆氣,這女人到底能幼稚到什麼程度?
“…是她先說我矮冬瓜的…”梅寶兒扁嘴。
“她很誠實。”雲翔忍笑。
“…”梅寶兒咬牙,我忍你,你是領導。
由於H1N1疫情嚴重,各醫院只要接到類似感冒發熱的病人,都緊張兮兮地捉去量體溫。體溫正常的放過,體溫要是超過37度,直接隔離起來。
梅寶兒是傷風性感冒,沒發燒,醫生直接開了針劑,讓她拿去注射室注射。雲翔拿了針劑拖著梅寶兒去了注射室,把藥給了護士就想走。梅寶兒一把拉住他:“你去哪裡?”不要丟下她,她怕。
梅寶兒環視周圍,全是這觸目驚心的白,還有令她呼吸困難的消毒水味道。她討厭醫院,從四年前就開始討厭這個隨時隨地都在吞噬生命的地方。
“我在外面等你。”雲翔解釋,總不能讓他眼睜睜站在旁邊看她脫褲子打針吧。
梅寶兒抱著他的手,快要哭出來了:“不行,不能走。”
“…你要打針,我就在門外面而已。”雲翔無奈地解釋。但很明顯梅寶兒聽不進任何解釋,仍然抱住他死活不撒手,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等著打針的護士阿姨發表意見了:“哎,帥哥你就陪著女朋友嘛,她都怕成這樣了。後面等著打針的人還很多,別耽誤我工作。”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雲翔只得從了這兩隻女人。梅寶兒坐下來,想動手解褲釦拉拉鍊,突然覺得不對,就盯著雲翔說:“不許偷看。”
雲翔一臉黑線地扭開臉,爲什麼,爲什麼他要受這種罪?
梅寶兒把褲子褪到臀部,護士阿姨給她塗了酒精,舉著針剛想紮下去,梅寶兒突然叫:“等一下!”
“又要怎麼樣!”護士阿姨發飆了。
梅寶兒扁嘴,一手抓住雲翔一隻手,對護士阿姨點頭:“來吧!”她緊張得雙眼緊閉,將雲翔的手抓得死緊。
“你肌肉這麼緊繃我怎麼扎針啊?放鬆點!”護士阿姨又吼了。
“可是我怕痛…”梅寶兒哭喪著臉。
雲翔無奈地將梅寶兒摟進懷裡,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像在安撫一隻炸了毛的小獸。 他的體溫讓梅寶兒心安,呼吸漸漸平緩,糾結的肌肉也慢慢放鬆了。
護士阿姨抓住機會乾脆利落地把針紮了,突如其來的剌痛讓梅寶兒悶哼出聲,同時悶哼的還有云翔,被梅寶兒給掐的!雲翔鬱悶地望天,爲什麼他總是被這女人施以毒手?他上輩子到底欠她什麼了?
打完針,雲翔直接把梅寶兒拎回了梅家。梅子良和範莉都不在家,雲翔把梅寶兒安置到牀上後,倒了杯開水給她:“把藥吃了,好好睡一覺。”
梅寶兒乖乖地吃了藥,卻揪住雲翔的袖子不放:“我不要睡覺,我要回去上班。”Daniel還在G市,萬一被他找到藉口讓她永遠休息怎麼辦?
雲翔幫梅寶兒放好枕頭,把她往牀上一壓,拿被子包住她。“乖乖睡覺,我保證不扣工資。”
“…真的嗎?”梅寶兒眨眼。
膨鬆的蠶絲被子包裹著小小一團的她,像個嬰兒。雲翔看得心裡一陣柔軟,記起小時候,梅家家長去上班把寶兒寄放在他家裡,他們經常一起睡午覺。那時她也像這樣,被子蓋到只露出一雙眼睛,對著他眨啊眨的,可愛極了。
雲翔在牀邊坐下,摸著梅寶兒散落在枕上的頭髮,微笑:“寶兒,你搬回來住,我很高興。”
梅寶兒眨眼,什麼意思?她失戀他很高興?對哦,雲翔今年都29了,還是個光棍,肯定是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像他一樣孤單。太陰暗了,太扭曲了,不行,她一定要和雲媽媽反映這件事。
雲翔見梅寶兒沒有說話,一臉狀況外的樣子瞪著自己發呆,有些泄氣地給她掖了掖被子,說:“睡吧,我去上班了。”
梅寶兒點頭,看著雲翔關門出去。很快,針劑和感冒藥的後勁上來,梅寶兒蒙周公召見,呼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