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漓?”女子落在不知何地,焦急的喊他,可卻遲遲沒有回音。
古善瑤定了定神,她不知闖入了誰的幻境中,甚至在這幻境中竟連個人也沒有,極目四望,她站的位置正是兩條河流交界之地,這里似乎有些熟悉。
舉步走向河邊,不遠處傳來兩個女子嬉笑打鬧的聲音,循聲望去,竟是薎和祭。
腦海中靈光一閃,原來她竟闖入了薎的幻境,這情景像是千萬年前兩人還未被蒼墨請上天宇時的情景。
她本想上前叫醒薎,望著那抹白衫飄飄的背影卻忽然猶豫了。
她沒有參與過他的過去,即便兩人已成夫妻,槐漓也從未跟她主動提起過那段他和薎的過去。而她,如今也想自私一次,即便他們的結局早已注定。
“祭!”
這一日薎興高采烈的回來抱住正在研習蠱毒的祭,眉飛色舞的講述了他和一個男人的相遇。
“祭,我真的很喜歡他!”薎說這話時一雙鳳眼秋波流轉,熠熠生輝。
她親眼看著當年意氣風發的槐漓見到蔑時竟流露出青澀少年的害羞,而原來當年的薎也是清純嬌媚,說起槐漓的神情,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殷紅桃花,灼灼其華。
他們一起看盡日出,日落,看盡月缺,月圓。
春日一起在原野上放起紙鳶,清脆的草地上兩人嬉笑打鬧像所有眷侶一般,拂去對方發絲上不小心沾染的脆嫩的綠草,夏日里蟬鳴的夜晚,薎會偷偷跑下來陪槐漓看一整夜的繁華璀璨星辰,漫天的螢火蟲圍繞在相愛的璧人身旁,她緊靠著槐漓的肩頭,而槐漓深邃如沉夜的墨眸中滿滿的寵溺。
秋日里鋪滿落葉的叢林中偶爾一兩只靈猴尾巴掉在樹枝上悠蕩,薎說她爬樹的本事也很厲害,執拗的去幫槐漓摘樹梢上最大最紅的果子,卻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槐漓扔掉手中所有的野果將她穩穩接在懷中,嗔怒的望著她輕聲斥責,薎卻一點也不害怕,嬉笑道,‘我知道你會保護我,我才不怕。’
飛雪漫漫宛如潔白的輕羽飄落天際,雪地里兩人互相扔著雪球,轉而清純的笑臉染上紅撲撲的粉色,女子嬌俏的身影霍亂著漫天飛雪蹁躚的薄衫盈盈飛舞,映著風雪宛如天邊翩翩流云輕舞,時時刻刻牽動著槐漓如水光晶瑩的墨眸和冷漠的外表下一顆溫熱的心……
隔了許久,薎再未來過,槐漓的郁郁寡歡,落在她眼底變成無盡的苦痛。
本以為幻境中失了法力,無法去天宇看一看究竟發生了何事,卻不知為何她竟能在幻境中來去自如。
她怎會忍心他的痛苦落寞,她似乎已經忘了自己停留在幻境中,即便深知這一切都是虛無,她卻仍舊不愿打破一個虛無的他的夢。
天宇上,她見到了薎,卻沒有見到喜歡坐在殿內研習蠱毒的祭。
從那時起,薎每次去到凡間都只是默默的陪在槐漓身邊,而槐漓并不喜歡這樣安靜的薎,甚至他們之間開始有了爭吵。
薎的大劫將至,她無法再欺騙自己下去,天宇上,薎正與一個頭上蒙著面紗的女人爭執不休。
“薎!跟我走!”古善瑤拉起薎的胳膊拖著她出了正殿大門。
“你是誰?你要帶我去哪兒?”此時的薎似乎完全沒意識她已經深陷幻境而不能自拔。
她并沒有時間多做解釋,因為幻境中的時間好似流逝的飛快,若是她在幻境中被燒死,那她就永遠無法回歸現實世界了。
“聽我說!”女子蹙眉,緊緊攥住她的胳膊,厲聲正色。
“你現在,在幻境中。”
“你想想,你跟槐漓,還有我,我們在冥界……遇到了蜃龍!”
“我們,現在在蜃龍制造的幻境中!”女子幾乎低低的誘哄她清醒過來,輕靈的一字一句,說的極慢極慢,好像在等她慢慢回憶。
薎遲疑的目光望著她,好像完全把她當成了瘋女人,一把甩開她的手,朝那立在石階上整個頭蒙著白紗的女子走去。
“薎!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跟我走!快!”古善瑤顧不得許多,拽緊她的手臂便要離開。
那石階上的女子一晃身,赫然攔在她身前截住去路。女子微怔,順勢將薎拉往身后。而身后的薎,卻仍在不停地掙扎試圖掙開她的束縛。
“薎,你好好想想!”
“槐漓!他為了救你,從上面跳了下來,我們若不趕去救他,他就會有危險!”古善瑤吃力的鉗住她的手腕卻不敢有片刻放松,微微偏頭,蹙眉催促著薎,一雙媚眼卻緊緊盯著攔在身前的女人。
而身后的薎,聽到槐漓的名字,眉頭輕蹙著似乎想起了什么。
“巫女薎!”
身后一聲侍衛的低沉氣息傳來,古善瑤驀然回首,便發現一群侍衛帶了捆仙鎖來,可……可她明明已經提前帶薎走了,怎么會?……
古善瑤只覺腦中嗡嗡作響,空白了片刻才回神,而鉗住薎的手,如今已經空了。
是因為她的進入和干涉,幻境扭曲了,所以才會讓所有的事情都提前了,她來不及多想,也不再管身前的女人,飛奔向無啟國。
而在無啟國,她果然見到幻境制造出的與自己一般無二的‘古善瑤’。身后,尾隨她而來的竟還有那個滿頭白紗的女人。
她現在沒有法力根本不能與幻境中的自己對抗,落地順勢從侍衛手中抽出一把利劍,無論如何今日她也不能讓薎死在這兒。
如果說從前她并不能理解槐漓為了薎竟不惜娶自己這個仇人為妻,如今她親眼目睹了他們之間曾經那么美好的感情,她對薎的確有了幾分改觀。
她不能讓槐漓再一次失去薎,無論,他愛不愛她。
“救我!救我啊!”
薎被綁在粗陋的木架上,急聲向她呼救。
“你想起來了?”古善瑤一手執劍護在她前面,背對著她問道。
“我……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你快救我!我不想再被你燒起一次了!”薎低低的嗚咽著,聲音里深深的恐懼。
古善瑤騰空而起飛上高臺,將束縛她的繩索斬斷,而此時,那個‘自己’竟忽然出手,摟過薎的肩膀猝然將她甩開,而那凌厲的掌風擦著她的肩頭擊碎了捆綁薎的木架。
薎腳下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卻麻利的爬起來躲在古善瑤身后。
“你是誰?”那站在不遠處身穿紅衣的‘自己’竟是跟她講話了。
她完全沒辦法把她當做幻化的空氣,是毫無意義的存在。跟自己對話,太過詭異了。
“我不是你!你卻是我!”古善瑤斂了情緒,冷厲開口。
那‘自己’聞言,竟皺著眉頭怔怔的望著她。
“這里,是你的心魔!心魔不除,你無法離開這里!除非……除非我留下!”古善瑤趁這些幻境中人沒動靜微偏過頭對著薎說道。
“心魔!”
“心魔!……”
薎忽然松開了她的胳膊,仿佛進入了夢魘一般抱著自己的頭,恍惚的重復著兩個字,手指插進自己的頭發狠狠地拽下幾縷發絲,清純的面上猙獰扭曲,惡狠狠的瞪向那蒙著白紗的女人。
猛然沖上去,揪起那女人的衣襟,咬牙切齒的恨恨嘶吼,“是你!是你!……”
只見那女人輕袖一揮,薎輕而易舉便被推開,女子臉上的白紗亦被她隨意揮掉。
而面紗下,竟是一張與薎一模一樣的臉!
古善瑤大駭,渾身一僵如五雷轟頂一般楞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這張臉,正是那日妖界那黑衣女人!她和薎的面容雖然看起來一模一樣,可給人的感覺卻是天差地別。
半晌,古善瑤緩緩對上薎猙獰的面容,冷冽問道,“她是誰?她為什么和你有一張一樣的臉?”
那女人忽然咧嘴露出怪異的笑容,湊近薎此時怨毒的眼睛,“我是薎!你又是誰~?”女人掐著薎的下巴,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丑般仔仔細細又帶著詭譎的神色輕笑著。
薎極盡獰惡的臉,陰毒的如劇毒蛇蝎的目光狠狠剮過那女人的臉,“我是薎!我才是薎~!”
古善瑤從未聽過如此惡毒,恨不能生食其肉的恐怖聲音,而且這陰狠的聲音竟出自薎之口。
“呵呵!哈哈哈……!我才是薎!我是薎!!”薎已經接近瘋狂,雙臂大張著,一張臉極盡扭曲的抽搐,猙獰癲狂的瘋笑著。
古善瑤完全想象不到,到底是何事竟能轉瞬間將一個人吞噬到面目全非,瘋癲大作,可她知道必然跟眼前的女人有關。
手中長劍直抵女人胸口,凜冽問道,“你到底是誰?”
她話音未落,薎驟然撲上來抓緊她的手臂,猝然用力向前一帶,那劍身竟直直插入了那女子心口。
她完全楞住了,還沒來得及問清便被薎殺了,而且那女人也算死在了自己手中,她想查的事只差了一步,只差一步她便能破解所有的謎題,偏偏卻被她攪黃了。
隨著那女人的死去,幻境中的一切都如煙一般慢慢消散。
女子手中顫抖著緊握著那把劍指向薎,漠然問道,“她到底是誰?你為何這么怕我知道?”
“她說她是薎!那你呢?你又是誰?”古善瑤沉眸,冷厲的逼問她。
如果始終無法查到真相,她也無能為力,可若是她明明已經接近真相,卻枉顧不查,她如何能對得起深信她的玄玉!又如何能對得起那些無辜死去的冥妖兩界的軍士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