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善瑤冷著臉怔怔的望著他,這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槐漓,自從鎮北關回來,他的性情便的比之前更陰晴不定喜怒無常。
待她,也越發無情了。
眼前被燈火一閃,古善瑤微微蹙眉睫毛顫了顫,迷蒙著雙眼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古一!……”
驚呼一聲,撐開他的身子便要下地。
他卻將她的胳膊緊緊夾在手臂下,不容她逃脫反抗。
“瑤姑!”古一安靜的坐在囚室里打坐,看起來沒有受刑,精神也不錯。
見她來了,忙起身整理了下衣衫上前幾步,主仆二人隔著玄鐵牢籠靜靜的望著對方,心中都有一絲莫名的酸楚。
尤其,古善瑤并不想他看到自己如今孱弱蒼白的面色,若從他懷中下來,她連站都站不穩,古一只怕會更加憂心。
“古一,你……還好嗎?”
古善瑤強顏歡笑的看著古一,手指剛要觸碰玄鐵門,卻被槐漓一把按在懷中。
“那上面有天雷陣!你不想在他面前死的那么難看吧!”男人陰沉的聲音透著一絲關懷,古善瑤卻一心都在古一身上根本未察覺。
倒是古一,淡然的掃了他兩眼,無喜無悲無怒無怨。
“瑤姑!我一切都好,古一不在你身邊,日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古一靜默的說著,眉目間透出一絲溫情。
古善瑤聞言,眼眶一陣酸澀,本就紅腫的眼睛瞬間蒙上了一層霧氣,抿著唇一言不發。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救他出去!如此想著,傷感也去了幾分。
“古一,你好好保重!我……”古善瑤眸光恍惚了下,“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你敢為他哭,信不信我現在就了結了他?”男人輕聲附在她耳旁,以他們二人可聞的聲音威逼道。
古善瑤橫眉瞪向他那張噙著邪魅笑容的俊臉,若非他故意陷害,她又怎會連累古一被困!如今他竟還理不直氣壯的威脅她。
“好啦!看也看過了,你是想乖乖回去用膳,還是想看他受刑!~~隨你!”槐漓低沉的聲音中透著一絲輕快愉悅,一臉淡漠的說道。
古善瑤忍住怒氣恨恨的剮了他一眼,他拿古一威脅她,偏偏她有孕在身又受嬰鸞花的影響法力大減,遠不是他的對手,只得忍一時之氣。
“回去吧!”古善瑤留戀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囚室里的古一身上。
而古一,就那么淡淡的微笑著,那樣篤定淡然的笑意讓她心中發澀,他跟著她萬年,不曾享受過,如今卻愿意為她被關在這里,甚至知道自己將要承受燼術焚身,卻一句怨言都沒有。
直到看不見古一一襲青衫的身影,眼角的清淚才滑落在地板上。
她很累,很累。
閉著眼睛窩在他懷中,不想再去理會是是非非,只想好好的睡個安穩覺。
即便在他無數次傷害自己,那樣決絕的拒絕自己之后,這個堅實的肩膀這個冰冷的懷抱,依然能讓她覺得安穩無虞。
只一時也好,放下心中的仇痛怨懟,放下糾纏的紛紛擾擾。
她還是他的妻,而他,也還是那個霸道傲嬌的,說一定要讓她愛上他的男人。
出了密牢,槐漓松了松手,卻聽到懷中女人淺淺的帶著祈求的嚶嚀,“別放手!”
“就今夜,再做一次我的槐漓,好不好?”她睜開眼,淚眼朦朧沾濕了她細密的睫羽,滿面蒼涼。
槐漓心中狠狠一窒絞痛蔓延,緊了緊打橫抱著她的手臂,幽深的墨瞳凝著遠處,低魅輕聲,“閉上眼睛!”
她淚水漣漪的眸光緊盯著他,帶著凄然,哀傷,痛苦,和深切的祈盼,似是在確定他話中的意思。
片刻,才緩緩闔上眸子,蒼白的小臉在他懷中蹭了蹭摟緊了他的脖子。
兩人回到雙郄門時屋里已經收拾干凈,他將她放在榻上,卻發現她在他懷中睡著了。
環住他玉頸的雙手怎么也不肯放開,囈語不斷讓他別走,槐漓心疼極了,合衣躺在她身邊,將人緊摟在懷中,疼惜的撫著她的青絲。
她的衣衫被他撕破了,扯掉蓋在她身上的披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約約可見那嬰鸞花生長的枝繁葉茂,已經攀上她的鎖骨。
男人沉沉的嘆了口氣,摟著她的手臂慢慢收緊,涼涼的吻落在她的眼角。
寅時剛到,門外蠱雕的聲音便傳了來。
槐漓望了眼沉眠的女子,蓋好被子,悄聲放輕了腳步,從屋里出來。
“什么事?”沉聲依舊如常,蠱雕卻聽出他心情不錯,他的話也不知該不該說了。
槐漓見他不言,眸光冷厲的打量他。
蠱雕感受到那兩道裹著碎冰碴一般的冰冷目光,只得硬著頭皮說道,“是……是云兒守在慧桐殿前,說是薎姑娘身體不適,想請您過去看看!”
槐漓微微蹙眉,冷聲道,“蠱雕,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這種事……也拿來煩我!”
“蠱雕不敢!蠱雕只是顧及薎腹中的小殿下!所以……所以才……”蠱雕曲膝半跪在冰涼的石階上,心中瑟瑟發抖。
“哼!……”男人輕哼一聲,冷冷瞥了他一眼,轉身便走了。
“主人!”蠱雕一急,連忙起身喚他。
槐漓沉眸一臉寒霜,目光陰寒起來,如淬了毒的冷箭一般直直射向他。
蠱雕心中一驚,他也不知自己又錯在哪了,只喊了他一聲……
心中唏噓著,眼睛不敢去對視那兩道凍死人的冷光,腦海中靈光一閃,原來……主人是怕吵醒了屋中人。
“主人去哪兒?”蠱雕跟上他的腳步,悄聲問道。
槐漓猛然頓住腳步,轉身冷然道,“你去將她支走,就說我昨夜處理公事才睡下不久,我去膳房,你守在慧桐殿,如果有急事派人來通知我!”
蠱雕看著槐漓愉悅的背影,心中嗟嘆不已,主人的心一直在瑤姑身上,從未變過。他還以為,那薎有了他的孩子,主人的心思會動搖。
只是,一向心思深沉心狠手辣的魔君,竟也會為女人洗手作羹湯。
他心中的槐漓跟今日所見大相徑庭,倒叫他心中感觸頗多。
蠱雕悻悻的轉身,無意識的摸了摸袖攏,怔了下,才想起那耳襠還在瑤姑那兒。
古善瑤一夜睡得安穩,清晨早早便醒來了,只是枕邊早已沒了他的蹤影,伸手摸了摸床榻,沒有一絲溫度。
“主人醒了!”欽原眉開眼笑的端著兩盤小菜和粥進來,身后跟著個宮娥也端著吃食。
“嗯?!惫派片庉p聲應了句,拋開心頭的失落。
她早該明了的,他已經不是從前的槐漓,他的心,也不再屬于她。
簡單的梳洗過后,古善瑤坐在桌邊吃著早膳,許是連著幾日滴水未盡,今日她倒胃口大開,吃了許多。
“主人嘗嘗這湯!”
“我今兒早上去膳房,那掌事說君上下了命令,主人這里不能苛待!她們就將早早準備好的早膳交給了我,我看著她們也算盡心,都是主人平日里愛吃的小菜!”
“聽說這烏雞湯補氣血,如今最適合主人了……”欽原心情不錯說了一大堆。
而古善瑤只啜飲了一口湯,欽原的話她根本沒聽。
因為這味道,她再熟悉不過了!
古善瑤掀開那瓷白的湯鍋,溫熱的白霧模糊了雙眼。
他做的湯,他做的飯,怪不得她會覺得今日的味道有些特別。
“欽原,昨夜君上何時走的?”
欽原看著她瀲滟的目光一時有些呆愣,昨夜君上在不在雙郄門她都不知。
古善瑤見她迷惑的模樣勾起唇角一抹淺笑,幾口喝光了碗中的雞湯,他倒細心,湯中一點兒油沫也沒有,正合她的胃口。
而此時,慧桐殿門口卻異常熱鬧。
薎挺著五個月的肚子,一臉憤怒的瞪著攔在身前的蠱雕。
“我要見君上!讓開!”
薎嬌柔的聲音此時頗具威嚴,蠱雕心中暗忖,這薎倒真不像初見時那般小鳥依人溫柔如水。
“姑娘,主人昨夜睡得晚,尚未起來,姑娘若真心疼主人,還是讓他多睡一會兒,等主人醒來再來!”蠱雕勸阻道。
他命人去通知主人了,可不知道他回不回來。
“你這話什么意思!你給我讓~開!”薎說著伸手便去推搡蠱雕。
蠱雕只得任由她胡攪蠻纏,心中暗誹,主人當年為了這么個女人真是不值,怪不得他現在的心思都在瑤姑身上,瑤姑人雖冷,卻是真心實意待主人好。
薎見他仍不起身更加惱怒,廣袖一揮手中小瓷瓶砰的一聲響,拽過蠱雕的手背,尖銳的指甲輕輕一劃,那瓷瓶中一團黑霧頃刻消失在蠱雕手背上。
蠱雕愣神中完全沒反應過來就被她行云流水的種下了蠱毒。
待他反應過來,猛然沖到薎身前,截住她的去路,薎被他撞了個趔趄,挺著不太利落的肚子向后倒去。
他眸色一緊,準備出手,卻見她身旁的云兒以鬼魅般的速度攬過她的腰身,輕盈的后掠幾步,旋了個圈安然的將薎護在懷中。
蠱雕面色一凝,旋即不動聲色的上前,如今他再要攔她恐怕也不合適了,只能放她進去,自己也跟在她身后進了殿。
深沉的目光盯著那名喚云兒的宮娥,心中升起團團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