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沒人敢說這個話,李赫那是這一次立了大功的,就算是替這些罪婦說了句話又能怎麼樣?一羣老弱婦孺的,又不是還能翻身。
周圍便是聽見了的官員們也沒說話的。
倒是這樣的一耽擱,從宮門裡又跑出來了幾個官員,顯然這幾個官員是已經(jīng)往外走了,回去的那個官員迎面碰上了,又跟著出來。
這一次出來的有大理寺的,有刑部的,顯然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有些稀奇,到底怎麼辦大家夥兒好好商量商量,也防著辦錯了誰一個人頂缸。
出來少不得問問王成怎麼回事,王成就叫說三姑娘趁著他養(yǎng)傷的時候賣了他的女兒,還差點賣了他兒子!
說著還指了指秦獠:“還是秦將軍無意中撞見了,才救了小人的女兒。”說著衝著秦獠討好的笑。
官員就有過來詢問怎麼回事的,仰著臉給秦獠行禮賠笑詢問,秦獠少不得只好點頭,確有其事。爲(wèi)王成做了這個證。
而那邊三姑娘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邊的秦獠,身子一扭捂著臉背對著這邊,哭個不停。
官員得到了秦獠的證實,感謝了之後過去幾個人湊一堆兒商量起來。王成在那邊點頭哈腰的衝著秦獠和李赫賠笑,就差跪下了。
那幾個姨娘住在通州,這件事本就沒瞞著,王成傷好了當(dāng)然要找他的兒子啊,找到了也是有的,不過府裡的成婆子常去那個宅子,也再三的警告幾個姨娘,誰要是跟王成來往,就跟他去好了!
那幾個姨娘自然也知道衡量利弊,衡量再三沒有決定去找王成的,而王成傷還沒有好徹底,也不願意姨娘們回去,自己那個狠毒的老婆又琢磨著賣了自己的兒子女兒,所以暫時的沒聯(lián)繫。
官員們商量了一下,決定了。這事其實很簡單,休書是真的,那麼三姑娘就已經(jīng)算是休回孃家的人,而所有家眷全都是被判了流刑的,沒有一個例外,這也是事實,所以,這個婦人也得跟著流放!
三姑娘於是被帶上了枷鎖,官員中有登記的,又上前叫按手印的,暫時將城門口這邊當(dāng)成了刑部大堂,一通的忙活。
三姑娘不願意過來,因爲(wèi)她不傻,孃家還好著的時候,自然是想方設(shè)法希望王成休了自己,如今孃家都被判了罪,流放的那麼遠(yuǎn),她當(dāng)然不想跟著去,誰知道能不能到那裡呢,說不定路上就被折磨死了!
只是這想法當(dāng)然是心裡偷著想,現(xiàn)在母親兄弟都在跟前,她哪裡還有臉折騰?老老實實的畫押,被帶上了鐐銬跟著一起走。
李赫和秦獠看了場熱鬧,全都搖頭,這才各自回家。
府裡。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城門口發(fā)生的一幕奇聞,各個大戶人家消息靈通點的都已經(jīng)知道了。
成婆子也正在跟趙雩稟報著這一次對楮國公家的處置:“流刑兩千裡,算算就到了川貴了,那邊多瘴氣,也不知道多少人能堅持到那邊。昨天就抄了家,據(jù)說是沒抄出來什麼,可皇上更發(fā)怒了,意思是指說楮國公家的人將財物藏起來了,奉旨抄家的刑部尚書帶著刑部的人到處搜查,所有的別院、莊子一個沒放過,連大太太給女兒買的那個宅子都抄了。”
趙雩道:“那王成夫妻倆又沒地方住了?”
“根本都不用住了,王成一聽說楮國公家的家眷也判了,竟然又給他老婆寫了休書,要攆回孃家去,那位三姑娘現(xiàn)在回孃家就等於是楮國公的家眷,要跟著判流刑的,自然是不願意,扯個不清的,纔剛王成把她揪到了城門口,硬是攔住了押解出城的人,叫著別叫脫逃了犯人呢!”
趙雩聽得驚訝,王成翻來覆去的一會兒不給休書一會兒又給休書的,就是想著辦法把三姑娘要整死。這夫妻倆做到這個份上,互相往死裡整,真真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會兒,秦獠也回來了,城門口發(fā)生的事情他知道的更詳細(xì),窩在羅漢塌上,趙雩拉著他叫他詳細(xì)的給自己學(xué)了一遍,嘖嘖稱奇了半天。
從回來之後,秦獠又閒了下來,不管是軍中還是朝廷上,一切都正常了,皇上忙著處理楮國公的那件事情,軍功兵部還在計算中。
當(dāng)然,閒下來的只是他這個將軍,他手下的副將、兵士依然每天操練,絕對不能偷懶。這一次秦攝和秦鏗兄弟兩個雖然沒有單獨的功勞,大約的只能跟著領(lǐng)個集體功勞,但也算是在軍中站穩(wěn)了腳跟。
很快就到了上巳節(jié)。
秦獠果然就陪著趙雩來到了皇長孫的府上,皇長孫的府邸是皇上恩賜的,幾乎是挨著皇城的一個府邸。
一條內(nèi)成河從府裡經(jīng)過,府邸的荷花池中已經(jīng)開滿了睡蓮,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竟然開得這麼早。
秦獠一來就被請到了前院,而趙雩隨著嬤嬤來到了後院,皇長孫妃正在花廳這邊等著她。
在這邊一起的還有兩位內(nèi)命婦,趙雩並不認(rèn)識。
皇長孫妃年紀(jì)約十六七歲上下,臉上還帶著些許青澀,穿著件大紅的繡桂花枝緙絲銀鼠襖,年輕的臉上極力的做出鎮(zhèn)定大氣的神情。
兩邊站著兩個穿著棕紅色織錦褙子的嬤嬤,一看就是兩個能幹得力的嬤嬤。皇長孫妃見到趙雩的一瞬間竟然有些緊張,還是兩個嬤嬤在旁邊給使了眼神,安撫了皇長孫妃。
趙雩正在低頭行禮,這一切並沒有看見,但是在擡起頭來的時候,看到了皇長孫妃臉上淡定的笑容卻和剛剛自己行禮之前的不太一樣,似乎……有些刻意?
趙雩心中奇怪起來,自己雖然是都督夫人,不過皇長孫妃是皇家孫媳,何須對自己如此的……如臨大敵一般?如果這樣的話,那今天真的是宴無好宴,不是要說服自己什麼事情,就是想要從自己手裡得到什麼東西。
這應(yīng)該是皇長孫的意思,所以,年輕的皇長孫妃纔會如此,是怕她自己辦不好皇長孫交代的事情吧。
見過了皇長孫妃,皇長孫妃介紹另外兩個婦人,一位穿著杏色底子簇狀撒花軟緞交領(lǐng)長襖的是宮內(nèi)造辦處的織造夫人,王氏,一位穿著深紫五彩刺繡鑲邊粉紅撒花對襟褙子的是工部左侍郎的夫人,蘇氏。
趙雩一聽見這兩位夫人她們丈夫的頭銜,心中已經(jīng)有點恍然了。
坐下了之後,皇長孫妃到底顯出來年輕了,也並沒有閒聊幾句,就有些開門見山的直接笑著道:“請三位夫人來,是因爲(wèi)內(nèi)造辦的絲織作坊的事情,朝堂上的事情咱們婦人不知道,不過種桑養(yǎng)蠶,織布繡花,這些事卻和咱們婦人脫不了關(guān)係。”
那兩位婦人顯然也不是很明白被請來做什麼,謹(jǐn)慎的笑著連連的點頭。
皇長孫妃看著趙雩笑著道:“都督夫人,朝廷遷都了之後,在這邊要大力的推廣種桑養(yǎng)蠶,教會這邊的人怎麼養(yǎng)蠶,怎麼繅絲,怎麼織絲綢,怎麼繡錦緞,皇長孫之前聽說,夫人在通州那邊買了一片桑樹林?還擔(dān)心夫人是想把那片林子砍了做別的用途,問過了夫人之後才知道依然是種著桑樹。只是不知道這一片桑樹,夫人打算做什麼?”
趙雩猛地一下心裡頭明白了!
從頭到尾都想通了。皇長孫因爲(wèi)受了儒家老師的教導(dǎo),雖然沒有老師那麼絕對,但其實內(nèi)心深處依然是看不起生意人,也不屑於打交道,之前和秦獠沒什麼來往,很有可能就是因爲(wèi)秦獠有位做生意的夫人。
而因爲(wèi)看不起生意人,皇長孫連秦獠這樣的朝廷重臣都疏遠(yuǎn),那麼就能想象的到,這位皇長孫不喜自己的程度。但是自己是秦獠的夫人,一品誥命夫人,皇長孫不能像對待一般的生意人一樣的不給面子,或許還擔(dān)心自己在生意中用什麼不好的手段連累秦獠,因此這位皇長孫派人調(diào)查了自己所有的生意,對自己所有的生意這麼的清楚。
皇長孫又是個勤政愛民的皇孫,遷都到了這邊之後的大約的也有興這邊桑業(yè)蠶業(yè)、絲織業(yè)的決心,找桑樹林想要保護(hù)起來,卻不料得知自己買了一片桑樹林……
其實那片林子是三奶奶掏的銀子,但是一直是自己的人在出面。加上皇長孫本身對生意人先入爲(wèi)主的鄙視,可能覺著自己想要用那一片桑樹林做別的,甚至可能懷疑自己借用李家人的名義,就是爲(wèi)自己打掩護(hù)……
趙雩窘然。
以爲(wèi)自己要毀了那片林子,所以更加的對自己有意見了。只是皇孫很沉穩(wěn),在秦獠面前並無表示,自己當(dāng)然更加的一無所知了。正好這一次通州受災(zāi),而在通州忙活救災(zāi)的就是皇長孫,也許是自己出了點力救災(zāi),皇長孫這才改變了一點點的看法,所以,那天其實不是皇長孫給自己臉色看,那其實是已經(jīng)改觀了之後,隱晦的誇獎一下自己在通州救災(zāi)的表現(xiàn)!
這一次來就直接問桑樹林的事情,當(dāng)然就是要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