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軍衆將對金兀朮的邀請函頗有微詞,個個搖頭反對,這樣的緊要關頭,怎麼好如此輕率入敵營談判,這一去定然是兇多吉少,此事想都不必多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怎麼能讓韓良臣去犯險?
韓良臣心知會受到反對,亦是沉默不語,心知,眼前這些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哪一個不明瞭他的心意,還須多言麼?而雖心掛美人,但仍不忘江山,自己的生死與這場戰事息息相關,他亦心中清明,只凝神沉思,欲想出個萬全之策來纔好。
“我帶兩人前去談判,看看這金兀朮到底有何詭計,你們只要按著事先佈置好的陣式對付,若是……若是我當真回不來,你們也不要亂了陣角,金賊恐怕就是想我們軍中大亂。若是我運氣好,便取了那金賊首級,救回挽衣。”儘管這話兒聽起來並不令人信服,誰能相信,一將兩士進十萬敵營還能取其將首級呢?
韓良臣卻一臉自信,只爲是安撫衆將罷了。
可韓良臣真下了決心的事,他們都知道攔是攔不住的,臉上亦都掛著沉沉的難色,難看得讓人心情沉悶。
“出生入死的兄弟,想必多餘的話也無須我說出來,良臣這次是必然要去闖一闖,生死由命,兄弟們只要爲大宋把好這一關,日後皇上定會重重獎賞,也算成全良臣。”話說到這兒,韓良臣來到衆兄弟面前,竟然雙手抱拳,深深一禮,復又說道:“良臣,不能棄挽衣於不顧,愧對各位兄弟了。”
情深意重的一番肺腑之言,說的各位兄弟幾欲落淚,難道這一次就真成了永別?誰也不願接話兒,亦都眼含熱淚。
“兄弟們不要如此悲壯,也小看了良臣,曾幾何時,我獨闖敵營,哪裡就會那麼容易被他們抓了去?”韓良臣安撫衆兄弟道。
“對,潑五哪會是輕易受制於金賊?我跟你一起去。”孫校第一個接過話來。
“不行!”韓良臣旋即反對,“你是重將,這裡有你把守,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怎麼可以擅離職守?”
“潑五!”孫校眼睛瞪得牛眼似的大,臉亦是燈籠般地紅。
韓良臣尋視衆人,又道:“你們每一個人都不能與我同去,這個戰場需要你們,你們有自己的使命,誰也不許再提與我同去,我自會精選兩人。”
衆兄弟聞言,有人氣惱地嘆氣,有人無奈搖頭,孫校更是用力地捶打著柱子,這些英勇的將士們,心中無限情義,卻又身不由已,怎麼一般難受了得。
韓良臣叮囑再三,復又對著兄弟們重重一禮,出了營門。
屋內一片靜謐無聲,誰也沒有動。
“唉!”挽衣喟嘆道,“想不到我逃出去是如此困難,根本無處可逃!”
“有!死便可以出去了!”完顏烈冷漠地繼續說道,晦暗昏濁的眼睛,依舊是冰冷的,沒有一絲光澤,“死吧,唯有死人才會解脫。”這大概是他最可悲的心聲。
挽衣剎那間錯愕,滿臉木然,旋即回過神,心下暗忖:對啊,我從未想到這個辦法呢?可死也極難,何況現在整個人都被綁得牢牢的。不過,她轉眸凝視完顏烈,或許他死了,就有機會了。
“我一個人死太寂寞了,你不是想和我在一起麼?那你陪我一起去地府吧,雖然你我是敵人,但去地府總算有個照應。。”挽衣說得雲淡風輕。
她艱難地挪動身子,四周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挽衣不知爲何在金營之中,還有這樣的慘叫聲,不過,她早就已經聽得麻木,殘腿或是生病在軍營裡只是死路一條,或許是見多了死亡,人亦爲之木然,沒有當初的悲哀與憐憫,她的心,早已在這煎熬中磨得再無知覺,只是另有一種驚惶不安的感覺,卻隱約盤踞心頭,久久無法散去,或許還有何料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吧,又或許,是她的生命快到頭的感覺,她只在不斷地想著還能做些什麼。
“你真的想死?你不是想你的兒子了麼?你……是不是又想騙我?”完顏烈微瞇著眼,語氣飽含威脅與堅持,亦有淡淡的無奈,畢竟他那麼愛她。
“想,很想再看看他,可是我更想死。”挽衣仍是輕聲呢喃,銜了些清愁和模糊的決然,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唯一的波動就是眼中飽含的淚水,提醒著她,心並非真的麻木!
完顏烈不再多說,只是眼神摻進了一絲陰鷙的味道,顯得有些尖銳,彷彿在偷偷籌謀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