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中沉睡千年的天狐居然被放了出來,這一來倒真是勝算難定了。
韋墨焰從未跟這種帶著傳說色彩的野獸打過交道,但看其龐大的身軀和銳利的爪牙,應該是兇獸無疑,不知這帶著神秘力量的天狐究竟有何威力。
釋放沉睡的天狐,這是容真瞞著所有護法長老所做的決定,她要的不是天下武林,而是為前任教主花籠報仇,即便搭上天狐教所有人的性命亦在所不惜。眼見自己最后的希望出現,容真激動得跪倒在地,目光中滿是狂熱欣喜,然而作為圣物存在的天狐并沒有對自己的信仰者多加愛護,力道萬鈞的巨尾一甩正擊在容真胸口,襤褸的白衣帶著點點血花撞飛在堅硬的理石墻面上,眼看是活不久了。
清掃了身后的障礙,天狐又將碧綠的眼睛轉向韋墨焰,四足同時發力,風馳電掣般朝前撲去。
不過是個畜生而已,速度竟然比容真更快,韋墨焰左擋右刺,無奈天狐靈活狡猾,幾劍都不得傷其皮毛。
時間一點點流逝,兩個時辰所剩期限已然不多,夏傾鸞重傷加中毒,已經不能再拖下水去了。越是焦急,韋墨焰越是拿眼前的畜生沒轍,畢竟是奉養多年快要成精的動物,稍微活動了筋骨后反而更有沖勁。
就在韋墨焰一籌莫展時,天狐突然停下了快如閃電的攻擊,仿佛被什么牽住了身子。
“動手……”微弱的說話傳來,竟是奄奄一息的夏傾鸞拼盡全力縛住了天狐!
細長的龍弦緊緊纏繞在天狐的后肢和腰身上,在強大的力量面前,緊緊拉住弦端的夏傾鸞如同汪洋之中的一葉扁舟。為了能限制天狐的步伐,夏傾鸞把自己用龍弦縛在石臺的欄桿上,在巨大力量的拉扯下,緊繃的龍弦細如利刃,硬生生切進了手掌與素肩之中,一時血流如注。
再耽擱下去她必死無疑。韋墨焰橫起劍,把所有的力量都灌注于腕上,這一劍無論如何要解決掉天狐,不然再無機會。
畢竟是活了數百年的靈物,韋墨焰周身的殺集中的殺氣驚動了這只天狐教的圣神,碧色的眼珠緊緊盯著劍尖,而全身的力量都用于擺脫龍弦的束縛。緊勒的傷口一絲絲加深,夏傾鸞已經感覺不到痛,只覺得遍體生寒,眼前所有的景色都漸漸暗了下去。
帶著驚恐和狂暴的天狐低聲嘶鳴,身上的束縛正在減退,只要再一瞬間就可以擺脫。然而韋墨焰沒有給它這個機會,龍弦崩斷的剎那,涼如冰刃的墨衡劍深深刺入了天狐心臟的位置。
狐鳴,血沫飛濺的聲音,細弦盡毀的變調,還有恍若隔世的呼喚,所有的聲音一下子都從腦海中遠去,夏傾鸞現在能感受到的只有冰冷,無盡的黑暗與死寂。
蕭家和雙天寨的仇還沒有報,還沒有看見弟弟蕭白,還沒有守著韋墨焰直到死去那天。原以為自己不怕死,可真要死的時候才發現,依舊有這么多不舍得,舍不得。
濃重的紅色在石臺中央開出艷麗的花,妖媚無比。
龐大的白色身軀倒在石臺上,最后幾聲哀鳴微不可聞,韋墨焰站在一片血肉中臉色青白,握著劍的手不聽使喚地微微顫抖。
“傾鸞……”他試圖叫醒她,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她不可能就這樣死掉,明明說好要幫她報仇,等一切恩怨都終結后去看蘭陵的花開成雪,東胡的天地蒼茫,從此袖手天涯,一生相守。什么都還沒來得及發生,她不可以說走就走!
浮生寂寥,這一世要他再去找誰細數歲月?
大殿內的巨響早已引起外面幾人的注意,兩位護法聽得狐之悲鳴后臉色大變,滿面絕望自斷經脈,沈禹卿意識到里面出了事,急忙帶著少宰等四人闖進了大殿。
“閣主!”
“紅弦姑娘!”
幽暗的石臺之上,紅色與黑色仿若靜止,一向對生命漠然冷酷的韋墨焰愣怔地抱著紅衣女子,緊握的手上鮮血蜿蜒,如同一條紅線所演繹的生死羈絆。
少宰渾身發抖,臉上的血色忽地退去,著魔般蹭到二人身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閣主,紅弦姑娘……死了?”
死了?誰允許她死了?她怎么敢不聽命令離他而去?
“夏傾鸞!你給我醒來!我還沒有允許你死!”韋墨焰忽然低低咆哮,前所未有的恐慌縈繞心頭。
沈禹卿站在后邊面無表情。他知道夏傾鸞不過是瀕死的狀態罷了,閣主如果還這樣混亂下去倒是非死不可。死了更好,夏傾鸞一死他又會變成沒有軟肋的孤獨王者,在一統江湖的路上再無缺點。
嘶啞斷續的笑聲弱弱傳來,回光返照的容真目光渙散,卻仍舊不肯放棄最后的詛咒:“韋墨焰,她不會死的,現在不會死。那毒藥不會讓她腸穿肚爛,你可以救她。我要看你們兩個活在世上,看你如何愛她卻得不到回答,我要讓你們生生受一輩子苦!哈哈……”
“閣主,現在趕下山的話或許還來得及……”少弼與夏傾鸞沒什么交往,這種時候是最冷靜的一個,發現夏傾鸞還有氣息后立刻出言提醒。
少宰一陣急躁,拉起夏傾鸞的手臂就要背在身上。
“天狐教,一個活口不留?!北涞膭Ρ舾械貜楅_少宰的手,韋墨焰麻木地抱起夏傾鸞不許任何人染指,腦海中只有下山兩個字。
下山,她才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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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的山路,韋墨焰只用半天便到了山下的城鎮,把沈禹卿等人遠遠甩在了后面。
一路上要不停頂著內力為夏傾鸞護住心脈,還要用最快速度向山下行進,到城鎮的時候饒是韋墨焰也有些力不從心,找到醫館安置了夏傾鸞后便閉眼坐在一旁。
為夏傾鸞療傷的是個約莫雙十年紀的女子,看起來柔柔弱弱,說話也是輕聲細語。醫館的規矩,為女子診病時不許有男眷在場,可這冷冰冰的男人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即便是坐在一邊閉目養神,稍有響動便會睜開眼睛,手中的劍亦不曾放下半刻。
“公子可以到隔壁的房間休息等候,這位姑娘未曾傷到要害,盡管放心?!?
韋墨焰疲憊地揉了揉額角,迷離的目光依舊不肯從夏傾鸞身上離開:“她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人,必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