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雁闊雲(yún)音(一)
齊小觀被小瓏兒纏.綿住,正是你儂我儂的時候;何況的確也不是非得他去,故而最終還是路過帶了三十名精挑出來的鳳衛(wèi)高手悄悄出城,與段清揚所領的濟王府高手一起奔赴北境。
而京中一切看來還算安泰,除了楚帝病情時有反覆,並無太大異常。
十一、宋與泓等雖非楚帝親生,卻被楚帝當親生孩兒般養(yǎng)育成.人,對楚帝病情自然十分擔憂。除了尋覓名醫(yī)良藥,二人也時常入宮侍疾。因宋與泓政務繁冗,十一在楚帝身畔侍奉的時候倒是更多妲。
楚帝年紀大了,好容易找回了女兒,遠比先前絮叨得多。
梨花飄雪,春.色漸盡時,他叫十一扶著,柱著杖出來看梨花窀。
他指著那滿樹的勝雪繁花說道:“顏兒,當年朕第一次在韓家見到你姑姑時,她母親剛剛逝去,就是那麼一身孝服坐在這麼一樹梨花下。一眼瞧著,也分不出哪裡是花,哪裡是她,只覺得滿心滿懷地替她揪心,不曉得該怎樣去護著她纔好。後來我和翰舟越走越近……爲的就是她呀!我娶了她後,才曉得翰舟是那樣雄才大略不甘蟄服的人物。”
聽得提到冤死的生父,十一不覺黯然,“再怎樣雄才大略,也需收斂鋒芒纔好。”
柳翰舟自恃有才,專擅朝政,鋒芒畢露,結(jié)果死無全屍,身首異處……
楚帝卻無意糾纏此事,只嘆道:“當年光宗皇帝昏憒,百官苦諫無效,最終是吳太后和翰舟追著把龍袍披到朕身上,安排朕登基……翰舟和良縷雖是兄妹,這性子著實是天懸地隔的!性子柔弱些還不妨事,偏偏身子骨也弱,先後懷了四五胎,好容易生下兩個皇子,偏生早早沒了……若她還在,也不知如今這朝堂又會怎樣。”
十一也不由微一恍惚。
以柳皇后的受寵和楚帝的優(yōu)柔,朝中大事當然輪不到施銘遠或雲(yún)皇后,那麼掌權(quán)的必定還是那個雄才大略的柳翰舟。
但聞楚帝嘆道:“你的性子半點兒不像你姑姑,倒像你父親。泓兒那孩子,性情也有些像翰舟。一意進取,原是好事;可剛愎自用,不免顧此失彼,失之於魯莽。”
十一心念一動,笑道:“父皇多慮了!泓外剛內(nèi)柔,雖爭勝好強了些,並不是那等不聽勸諫之人。”
楚帝點頭,“朕也是這般想著。平日裡跟皇后商議著,要將泓兒立作太子時,皇后也建議先緩緩,磨磨那性子,免得成了太子,地位尊貴,更不肯聽人勸。橫豎咱們膝下也就他一個皇子,便是朕突然有個什麼好歹,是不是太子又有什麼差別?”
十一聽楚帝口吻,便知宋與泓地位固若金湯。宋昀再怎麼跟寧獻太子相像,也取代不了寧獻太子和宋與泓在帝后心目中的地位。
宋與泓居然猜疑施銘遠安排宋昀的到來是衝著儲君之位,著實太過多心。
想到宋昀,她驀然想起,自那日別後,宋昀果然再未踏足瓊?cè)A園。
這半個月間,她只在宮中偶爾與他碰面,每次都當著許多人的面打聲招呼,便各自匆匆別去,竟連多說一句話的餘地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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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宮之時又遇到宋昀。他正欲登車而去,忽見十一過來,便頓身行了禮,立在一邊讓她先行。
十一留意他神色,看著依然是一貫的安靜溫默,只是近來似乎清瘦不少,面龐白得近乎透明,深黑的眸底似有一絲恍惚。
十一掃過他旁邊站著的於天賜,方纔揚脣問道:“聽聞晉王近來有所好轉(zhuǎn),世子也該略略輕鬆些了吧?”
宋昀彷彿有些意外地擡眼看了看她,才輕笑道:“嗯,的確輕鬆了些。改日閒了,再到郡主府上討竹筍吃。”
十一笑道:“這都什麼時候了?只有竹子,沒有竹筍了!不過還有種進貢來的山間大竹筍,煮湯也好喝。你若喜歡,回頭我叫人送一籃過去。”
宋昀微笑道謝。
目送十一離去,宋昀方上了車駕,按著額一言不發(fā),脣角若無其事的笑容早已逝去無蹤。
於天賜嘆道:“世子,她跟你雖走得近,到底不是一路的。她更看重的自然是濟王和南安侯。你看,你好意提醒她施相正向韓天遙動手又如何?但凡她爲你考慮一分,都不會把你傳遞消息事的告訴出去。”
宋昀低嘆道:“她必定不是故意的。”
於天賜道:“即便不是故意,也該多加留心。公子爲向她傳遞消息,連我都瞞著,她這一轉(zhuǎn)頭都跟什麼人說了,竟當晚便傳到施相耳中,才引來如今之事……”
宋昀半晌方問:“你當真半點線索也沒有?”
於天賜嘆道:“世子,我終日跟你在一起,施相既對你有了疑心,又怎會告訴我?”
見宋昀皺緊眉一言不發(fā),於天賜躊躇片刻,又勸道:“不過世子也不用太憂心,施相到底還有諸多依賴世子之處,雖將宋夫人私下接走,想來也不會爲難於她。”
宋昀點頭,“若我事事順從於他,他自然不爲難我母親;可若我再有違拗之處,他是不是打算拿我母親開刀了?”
於天剛忙勸道:“世子你不必想得太多。想世子如今何等身份,又何等受二聖看重,施相哪敢拿夫人怎樣?必定叫人錦衣玉食伺候著,絕不敢讓她受半分委屈。”
“嗯,你說得……也有道理。”
宋昀隨口應了,脣角卻依然緊抿。
連朝顏郡主和寧獻太子都敢動手的人,又怎會在乎小小的晉王世子?
施銘遠所在乎的,不過是宋昀在他專擅朝政時所能給予的助益罷了。
所以,宋昀只能做施銘遠最好的棋子,絕不能妄想著有一日能成爲佈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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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回到府上時,齊小觀已匆匆走來告訴她施府之事。
“施家少夫人失蹤了!聽聞這兩日託病不出,等施家覺出不對時,才發(fā)現(xiàn)人早不見了!”
十一不覺驚訝,“聶聽嵐失蹤?”
齊小觀點頭,“先前一點動靜都不曾傳出,想來該是她自己離去的。如今施府找人,正找得人仰馬翻!——施浩初早先便已離府,莫非她得到了施浩初準備對付韓大哥的消息?”
十一沉吟,“不會!她和濟王素有來往,這麼久都沒動靜,必定是從濟王那裡得到了我們前去相援的消息。她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又不懂什麼武藝,不可能畫蛇添足跑去給韓天遙添亂。”
齊小觀隨手抓過桌上涼茶喝著,嘖嘖了一聲,“不曉得施浩初怎麼想。不過我聽說她失蹤了,第一個念頭就是她去找韓天遙去了!”
十一早已知曉聶聽嵐對韓天遙並未忘情,苦笑一聲,只不肯說,其實她也是這般猜測的。
可問題是,聶聽嵐到底爲什麼突然離開施府?若真有事,她爲何沒有跟十一或濟王求助?
十一正思量著欲要提起茶盞,卻猛地頓住手,目光掃過齊小觀,向外吩咐道:“來人,備馬!”
齊小觀忙丟開茶盞,急問:“師姐,怎麼了?”
十一眉眼冷凝,容色如沁著水色的溪中寒月,站起身說道:“我要去濟王府!”
韓天遙出征前夜,聶聽嵐不顧被施浩初發(fā)現(xiàn)的危險,執(zhí)意前去相見,其真情真心,可見一斑。
可韓天遙卻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跟朝顏郡主親近,並不只是傳言。
他和朝顏彼此戀慕,且都未婚娶。
聶聽嵐暗中和十一有來往,甚至十一歸來後不惜讓十一抓了她和施家庶子爲質(zhì),好讓十一在小隱園的對峙中佔據(jù)主動。聶聽嵐後來會跟濟王走得近,完全是因爲十一和濟王親近的緣故。
可從最初的最初,她之所以願意和那時的朝顏郡主相交,就是爲了藉助朝顏郡主的勢力對抗施氏,希望能擺脫施家少夫人的身份,回到韓天遙身邊。
如今發(fā)現(xiàn)十一竟取代她成了韓天遙的心上人,她怎麼可能還會像先前那樣全心相助?
但聶聽嵐再怎麼心思慎密,到底是個閨閣女子,比不得十一武藝高明,剛毅果敢。若真爲韓天遙有所行動,她少不得繼續(xù)依傍他人。
那個人,當然只能是濟王。
十一與韓天遙生出情意,失落的絕對不只聶聽嵐。
便從同病相憐而論,她也不會和濟王生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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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