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內部,寒華耀閃,霧氣彌漫,源于萬古寒石的寒意深邃入骨,就連靈魂都能感覺到這股冷意,可冷意之后卻是清明,令無數修煉者追求渴望的境界。
凌青云盤腿而坐,獨面一方冰壁,眼前是自己的倒影,氤氳一層冰光宛如超脫于世,年輕而俊逸的面龐神色平靜淡然,分明保持坐姿,卻隱有一股躍然之勢,令人恍惚若見這青年在鏡中拔劍起舞,身邊冰光四射環繞,說不出的清冷出塵。
“我心如冰心,煙波若寒霧,好一顆萬古寒石,好一座冰室神山,倘若將這股意境繼續精進,又是一招劍意。”臉上露出若有若無的笑意,總結自省,凌青云對自己的收獲相當滿意,這座冰山不愧為陸琦精心打造的國都核心之地,雖有刺骨寒意卻令人心靜如水,感悟能力更上一層樓,更神奇的是這方領域竟好似一方獨立的小天地,以至于在此修煉的凌青云難得感覺天地的排斥減弱,令他難得輕松了幾天。
“只可惜,這只是意味著這片空間對我并不排斥,我卻不可能通過領悟小小冰山的神髓替代感悟天地,除卻排解煩惱,對解決自身問題沒有太大幫助。”略感遺憾地搖了搖頭,凌青云起身,走向冰山內另一道盤腿而坐的身影,后者適時睜開雙眼,目光如冰棱閃電,只是落在青年身上便溫和如水。
“看來,你打算離開了。”他淡淡開口,沒有做什么挽留,早料到會有此時。
“青云多謝世伯這幾日款待,只是世伯也有國家大事需要操勞,小侄便提前告退,以免叨擾。”凌青云抱拳恭敬道,聞言陸琦只是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想盡快去白帝城,不過我這冰室神山又豈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要走可以,拿出本事來。”
聽到這話凌青云心領神會,鏘然一聲劍拔出鞘,看向陸琦肅然道:“小侄獻丑了!”
冰光閃射,寒氣如霧,劍舞之間凌青云身邊像是漂浮起一面面晶瑩冰鏡,更折射出宛如夢幻的光暈,陸琦見狀微微一笑,起身信步,神色泰然卻散發出山岳般巍峨氣勢,彈指點出道道光束,如流光破空,將冰鏡一一擊碎,凌青云神色不變,維持劍勢凝聚出越來越多的冰鏡,周身寒氣也愈發濃郁,仿佛他自身也在不斷揮劍中與深藍霧氣締結特殊維系,與整個冰山連接在一起。
眼中流過一絲訝異,陸琦依舊信步而前,腳下步步生蓮直接走入劍舞范圍,任劍光縱橫,寒氣侵襲自屹然不動,反倒令來襲的寒氣環繞身側主動倒戈為忠實護衛,隨著鏘然一響,環繞霜霧,質如玉冰的手指迎上利劍,彼此僵持不傷不退卻導致寒氣如龍卷般洶涌而起,攪得整片冰山領域渾濁昏暗,本就刺骨的寒意進一步加深,霜雪澎湃中,見不到兩人面容。
不知何時這場暴風雪才漸漸停息,凌青云鏘然收劍,沖毫發無傷站在自己面前的陸琦抱拳:“多謝世伯賜教!”
“你這領悟很不錯,單論悟性,連天行強者都未必比得上你。”陸琦笑道。
“還是遠不及世伯修為高深。”凌青云道,確實如此,他自覺這一套劍法足夠強勢,即便以他目前狀態也能逼退尋常靈華境,可對陸琦來說這些冰霧絲毫無法構成阻礙,他信步而來,隨手破之,臉上不見半點憂愁,贏得實在太輕松。
這理所當然,任哪名天行強者前來都足以對凌青云構成碾壓之勢,更何況是有斬殺其他天行境戰績,本身又是這冰山主人的陸琦?凌青云心中理解卻無法完全釋懷,他覺得自己還該更強,就算真正對上天行強者也要有抗爭之力才行。
“你如今不過金身九重修為,待得晉入靈華境,實力自會大增,若能痊愈傷勢,解開詛咒,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真正與天行境交手了——若你歸程還經過八荒大陸可得再來冰室國一趟,到時候我們伯侄二人好好切磋一番,我也很期待到時候你的劍意能成長到什么高度。”陸琦面帶微笑,接著拂袖揮出一物:“接著!”
凌青云抓住流光,卻見這正是一封信箋,不禁望向陸琦:“世伯,這……”
“這是我以冰室國主名義書寫的親筆信,待你抵達白帝城可以交給白帝,如今他正在籠絡天下人心,應該多少會給我一分薄面。”陸琦淡笑道。
聞言凌青云面露糾結,隨后點頭:“多謝世伯!”
他怎會不知這封信的意義?倘若非要靠這封信才能請白帝出手,眼前的長輩難免會欠下對方的人情,人情債最難還,陸琦又是以國主身份書信,這意味著這份人情甚至可能涉及冰室國利益,這人情未免太大!他理應拒絕,但這幾日來陸琦已經充分展現出他與凌震的密切關系,倘若拒絕,反是惡了這位長輩的好意,強勢如冰室國主,妖域守關者恐怕不會接受。
“暫且收下此信,只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用便是。”凌青云默默地想到。
“話已至此,倒也沒什么可多說了,不過我姑且還是厚顏以長輩身份予你忠告。”陸琦束手在后,目光悠遠:“世事無常,你那天棄之癥古今罕見,白帝確實不凡,究竟能否救治也是兩說,倘若他無法救治或不愿救治你也不必會心與強求,天下奇人異士甚多,或許你總會找到合適的機會解決難題,甚至某一天憑自身能力解決。”
“當然,奇人異士或身份高貴,或有怪癖,或是行蹤不明,想尋這些奇人幫助確實不易,但對你來說卻有捷徑可走。”陸琦微微一笑:“一,你是青河大陸天才榜第二的當世天驕,無論行走在哪座大陸都會為人拉攏,即便是走到七靈門、劍宗等強大勢力的領地也可以登門拜訪,述及難題請他們相助;二,你是大武國士,完全可以求助于武皇,武皇不可能不相助于你,大武朝雖然無法掌控整座青河大陸,手下的能人依舊數不勝數,這個身份同樣可以求助于赤峰國、霽月帝國等國,在這世上最強大的依舊是這些統治大陸的國度。”
“當然,天上不會掉餡餅,若想以此解決厄難你難免要欠下人情,求助白帝同樣如此,以未來之諾換取眼前機會,這只看你自身抉擇,天驕與大武國士身份令人尊敬,但同樣有可能被視作眼中釘,這是你重要的底牌,但必須找準時機動用,不然反會釀成災難。”
“世伯言盡于此,長路漫漫,你需憑己而求索。”說完這話,陸琦轉身揮手:“去吧,你的時間寶貴,便不要陪我在這冰山中荒廢了。”
“多謝世伯指點!”凌青云恭敬稽首,而后后退一步,一躬到底,終于轉身離開。
他不會忘記這份情誼,在遠離故鄉的八荒大陸有一位勝似親人的前輩對自己百般照顧,甚至揚言要殺到霆州斬殺圣霆莊主,如今的他只能接受這份好意,但到來日,定會涌泉相報。
在渠陽城整頓完畢,凌青云向東而行,遠離妖域,一路領略冰室國的風土人情,也在此國荒野探索磨礪,不過僅僅七日便越過國界關隘,接著越過兩個王國與割據之地,終于來到白帝所在的國家——黑水國。
嘩嘩流水聲中寬廣大河奔騰而下,相較青河差了七分氣勢,卻如同這片大地的血管滋潤著兩岸土壤,這條寬闊而深邃的河流正是黑水國名稱由來,全場八千余里的黑水河貫穿了整個黑水國并延及另外兩國,也保證了黑水國土地肥沃,在八荒大陸算是較為富庶的一國,白帝便出生于此。
“白帝白帝,在得帝星眷顧之前已有帝名,他是這黑水國唯二的天行強者,被國王封為諸侯王,占據全國近四分之一土地,且有著絕對權力,以至于在黑水國內有東帝之稱,實際地位已不在國王之下,待到白帝星降臨,名望地位更是遠遠超過黑水國王。”行走在黑水河畔,凌青云默默思考著關于白帝的信息,此人在獲得帝星眷顧前就是霸主級的任務,因白帝星登上巔峰,狀況比陸九荒還有那不知真身的紫帝星宿主好了不知多少,眼下風頭無兩,堪稱八荒第一人。
陸九荒渴望的或許就是這種地位,可惜他致力鏟除對手不可得,反被另一名帝星宿主捷足先登,對這位異軍突起的白帝凌青云自然充滿好奇,尤其當自己有求于人的情況下,了解對方自然是重中之重。
“這位白帝據說有名士之風,且唯才是舉,令不少臣子與門客忠心投效,雖有顛覆黑水國能力卻無意取代國王之位——話雖如此,如今他已是白帝,自然不可能再做黑水國的小小諸侯王,據說黑水國王已有禪讓之意,這也算是自保,不然后果難料。”
“目前得到白帝救治,地位不下于天行強者的大人物已不下雙手之數,包括祛除暗疾,恢復元氣,斷臂重生,延年益壽等,手段無不超絕世人,最后一項更是令人瘋狂,那位欒家家主感激得愿將靈器相贈,卻被白帝婉拒,人皆感慨白帝高風亮節。”
“可也有證據表明,白帝正廣羅人才,招兵買馬,眼下的白帝城藏龍臥虎,深不可測。”
“白帝啊白帝,你究竟是何許人,名士、仁君或是梟雄?”
喃喃自語間凌青云抬頭望向前方,一座城池的輪廓在黑水河畔緩緩浮現,巍峨之外,更有神圣莊嚴。
那是,白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