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閃爍，凌青云站在碼頭環視著這片初臨的大地，相比起曾去過的滄江港與潮州港口，這里帶給他的初步印象就是亂，符合整座大陸基調的亂。

鐘家船隊所在的區域還算正常，鐘家實力雄渾，港口的管理者也畢恭畢敬開辟出一條專屬道路，水手輕車熟駕地卸貨裝車，船隊高層則與點頭哈腰的管理者磋商種種事宜，但其他地方就不同了，漁船、商船亂糟糟地擠在一起，一些船甚至無法靠岸，只能原地拋錨，不顧鄰居的喝罵跳班借路登上陸地，有地方產生爭吵，爭吵激烈就成了火拼，遠遠甚至有黑煙飄起。

碼頭外同樣混亂，衣著光鮮的商人、赤膊上身的勞力、全副武裝的守衛、目光凌厲的武者，甚至草裙蔽體的部落山民齊聚一堂，身高、樣貌、膚色發色各不相同，白皙和黝黑的膚色就不說了，甚至還有紅膚人、藍膚人，更有長著兩個腦袋的怪胎，在這里卻未掀起什么波瀾。

只是人們固然習慣各類人的存在，卻未必愿意容忍種種行為，有個骨瘦如柴的孩童不小心撞到壯漢，當即被一陣拳打腳踢，也有人在擁擠人群中發出一聲低罵，卻引來一群紅發人的圍攻，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具尸體旁人山人海，有人蘸起死者的血液品嘗，竟露出一臉陶醉之色。

對于這種種行徑，巡邏的衛兵大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當貧民不小心招惹了衣著華貴的外商，衛兵當即風風火火地趕到，立即抓獲貧民，向外商致歉，這點秩序倒是完整地維持了。

“如一貫傳聞的混亂之地，在這里遇到什么都有可能。”凌青云平靜地望著這一幕幕，真亂，青河大陸的亂州也不過如此了，不過老實說比他原先想象的還好一些，只是越深入八荒大陸這種混亂就會愈演愈烈，想想便令人煩悶。

有人說八荒大陸是強者的天堂，弱者的地獄，但在凌青云這種強者看來待在這里未必有多舒坦，反倒令人糟心，只是資源與機緣的獲取應該會容易不少。

“嘖嘖……都說我們森州是閉塞落后之地，比這破港口卻好多了?！币慌詡鱽砀锌暎骸斑@個紅毛怪怎么一言不合就對旁邊綠衣服的小子動手了？嘰里呱啦說什么鳥語？”

“他們說的都是赤峰大陸亞語，只是派別不同，類似不同區域方言，綠衣服的說了一句口頭語，卻是紅發男人耳中的禁忌，因此便產生糾紛了?！绷枨嘣平忉尩?，旁邊的林謙誠頓時滿臉訝異：“好啊你小子，會說三大陸語音就算了，連方言你都聽得懂？藏書閣記載得這么詳細？”

“這兩種派別沖突明顯，算是一種范例，所以我能聽懂?！绷枨嘣菩χ忉專嫦鄥s是有月靈這個管家在他的語言庫無比豐富，小到各地方言都收入其中，不然單靠他自己學習，學會其他大陸的主要語音就夠了，哪有空把時間浪費在方言上？

不過即便沒有月靈，聽懂這些對話對他來說倒也不算什么難事，只因他掌握有更加玄妙的萬靈元術，欲要洞悉精神波動讀心都不在話下，可知獸語，自然更聽得懂他們的方言。

林謙誠聳了聳肩：“看來我非得在當地找向導不可，不過小地方的人估計也不懂青河語，什么村子部落就不去了——聽說船上的人說這里的酒館倒獨具風味，一起走一趟？”

“才剛剛用完午飯?！绷枨嘣七@么笑著，卻還是隨林謙誠一起邁步朝傳說中的酒館走去，他們很快找到了那形似巨大海螺的獨特建筑，入門的瞬間一道道視線投來，伴著陌生語言的喧鬧像是要兩名異族少年吞噬，林謙誠卻一聲冷哼，一巴掌扇開想要順手牽羊的小賊，猶如洪荒猛獸般的氣勢令目光不善的人群都變了臉色，隨后主動地讓開一條道路。

“雖然混亂，作為強者卻很自在?！绷种t誠傲然昂首，與凌青云并肩來到臺前，當即有一名黑發黑眸的小廝滿臉堆笑地迎接：“兩位爺是從青河大陸來的吧？大駕光臨，不知想要什么？我們這里有脆骨海蛇羹，秘醬蠻豬腿，白玉貝肉串、洛可繆斯茶……”

“來個包間，招牌菜都上一套！”林謙誠吩咐，隨后饒有興趣地看著小廝：“青河語說得不錯，你也是青河大陸來的？”

“小的不是青河大陸人，但祖上來自青河大陸，所以自幼就學青河語，好接待各位來自青河大陸的貴賓?！毙P解釋隨后對同僚吩咐了幾句，接著回頭笑道：“請兩位爺稍等，我們很快就去清理包間，不知道‘東海龍宮’兩位爺可中意？”

“龍宮？你們可真敢取名，而且竟然叫東海？”林謙誠好笑地看著小廝：“對八荒大陸來說不該是西海？還是說八荒大陸東邊海域也有龍宮？”

凌青云則眉頭微皺，清理包間？難道是將包間的原先客人趕出來？理所當然地如此行事，可見此地弱肉強食至極了，不過入鄉隨俗，既然這酒館一貫如此，也就不多問了。

“貴客便是神明，兩位爺來自青河大陸，自然要按青河大陸的說法，就是東海龍宮！”小廝道，并無比熱情地繼續介紹：“兩位爺來我們酒館真是有眼光，我們這兒的椰米糕最受青河大陸的客人歡迎，每個客人嘗了都贊不絕口呢！我們這里的姑娘也很不錯，溫柔的，潑辣的都有，肯定有兩位爺中意的……”

凌青云與林謙誠連忙叫停，小廝也非常會意地轉移了話題：“要說來我們托斯港，最好的去處當然是咱們酒館，除此之外就是淘寶街了，內陸很多人找到寶貝都喜歡擺在這里賣，因為海外商人出手闊綽，寶貝總能賣出好價錢，也有些厲害人物，花幾兩銀子就淘到了價值連城的寶貝，聽說幾十年前有位爺淘到一根仙藥，帶回去獻給大武皇帝就被封王了呢！”

這當然是假的，不過也透露出許多信息，凌青云笑著示意小廝繼續講下去，又聽到雇傭所、斗獸場等地，暗自記在心底，此時他們的包間終于準備好，以種種珠寶裝飾，倒真有幾分龍宮的味道。

“嗯？這種小白魚我上次去抓都抓不住，還讓他們捕到了？嘗起來……好怪的味道，不過還挺爽口?！贝罂於漕U著各種見所未見的美食，林謙誠看向凌青云：“到餐桌上就得搶，先下手為強，沒有君子風范一說，所以……我去！？”

瞪大雙眼，林謙誠震驚地看著凌青云以不亞于自己的速度大快朵頤，呆滯了一瞬一句話脫口而出：“你又想練體修了？”

聽到這話凌青云差點沒把嘴里的烤餅噴出來，沒好氣地看著舊事重提的同窗一眼：“可是你說先下手為強的?！?

“你這家伙怎么突然這么能吃？”嘀咕著，林謙誠卻再度開始大快朵頤，不過他誤打誤撞接近了真相，當初正是青蛇導致凌青云食量暴漲，這回也是。

過了小半個時辰，將各類菜式品嘗過一遍的兩人愜意地靠在座椅，得承認這酒館的招牌菜的確獨具風味，食材、廚藝都與青河大陸不同，對初來此地的他們來說很是新鮮。

“潮州有家‘八荒酒樓’，說是八荒大陸的廚藝，但和這里截然不同，果然被騙了?！绷种t誠感慨。

凌青云笑了笑：“同一座大陸的廚藝有千萬種，或許他使用的是其他地方的廚藝呢？更何況某些菜肴使用八荒大陸特產食材才有如此味道，換種食材或許便截然不同?！?

“說到這我就想起來了，船隊的貨物里就有咱們青河大陸的銀魚、靈米，聽說賣到這里價格能翻幾十倍。”林謙誠若有所思，隨后咧嘴一笑：“說起來先前的客人好像被趕出去了，不知道如果來了新的客人，他們會不會來趕我們？”

“你莫不是想找事吃霸王餐？”凌青云無語地看著對方：“他們多半不敢趕金身巔峰的客人。”

“開個玩笑，這點錢我哪會放在心上？這頓飯就我請了，小二，結賬！”林謙誠一聲朗笑，喚來小二接過賬單瞥了一眼：“一百三十金？貴了些，倒也劃得來。”

正打算付賬，林謙誠卻見凌青云眉頭微皺，不禁好奇：“怎么，還是吃撐了？”

“只是這頓飯貴了些。”凌青云解釋：“八荒大陸與青河大陸不同，八荒大陸文明落后，煉金術也不及青河大陸發達，因此這里黃金的購買力相當于青河大陸的三倍！”

“那豈不是相當于一頓飯四百金？”林謙誠吃了一驚，不過以其性子也不至舍不得一頓飯錢，依然爽快地付了賬，笑看著擠在一樓排隊的弱小客人走出酒館，林謙誠突發奇想：“既然金價相差三倍，直接運黃金豈不是可以發大財？”

話一出口林謙誠就知道自己錯了，因為凌青云已經掛上似笑非笑的笑容，他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不狡辯了，你說，這話錯在哪了？”

“價格相差三倍，運來販賣獲得兩倍利潤，聽上去的確不錯，但你可知我們這船隊的貨物利潤多少？”看著林謙誠苦惱的表情凌青云微微一笑：“最差的，渡海后也能賣出五倍的價格！”

“這么高??？”林謙誠嚇了一跳，他還真沒了解詳情：“那這么航行一趟，豈不是能賺數百萬金？”

“沒那么多，你也見到了，船隊是用能量爐驅動的，單是行駛成本就高，海上還有諸多危險，護衛的報酬、箭矢彈藥都很費錢，船只損壞要維修費，沉船需要建新船，人員傷亡也需撫恤金，有些貨物會沉入海底，有些會中途腐壞，實際不可能全部到達，最差的情況可能全軍覆沒……即便往返平安，交易后還要繳納停泊費、關稅等費用……不過海商的確是暴利的行業?！绷枨嘣茡u了搖頭并向林謙誠詳細解釋，后者的嘴角微微抽搐：“難怪沿海繁華成那樣，瞧不起我們森州人也情有可原了?！?

凌青云點點頭：“此外黃金極重，更不適合作為貨物，不過在八荒大陸煉金師倒是極為吃香——不如說手藝高超者都能在這出人頭地，有些其他大陸不得志的武者、煉藥師來到八荒大陸竟成功開宗立派，成為一派祖師，這也引進了其他大陸的文化，令八荒大陸的文明更加復雜?！?

“開山祖師？聽上去倒不錯，八荒大陸也挺適合體修修煉。”林謙誠托著下巴思考，似乎頗為心動，而后使勁搖了搖頭：“還是算了，當雞頭算什么本事，這只是歷練場，終究還是要回到青河大陸的?！?

凌青云頜首：“說起來，你對八荒大陸的磨礪可有規劃？”

“規劃？當然有?！绷种t誠傲然而笑，目光熾熱：“那就是妖域！”

聞言，凌青云停下了腳步，看向林謙誠的表情竟無比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