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鏘音不絕,一道道凜冽氣勁在酒樓中濺射飛穿,所過之處桌椅開裂,盤盞破碎,更有一名食客不幸地被劃過身體,身上當即多出一道尺長的血痕,這場面令食客們驚呼嚇然,連同幾名無賴在內,一個個拔腿就跑。
千鍛境打架他們凡人還能看看熱鬧,可石魄境強者交手,稍有不慎便會殃及池魚!
轉眼間,酒樓中便只剩凌青云、金萱萱與灰衣人,就連掌柜也逃之夭夭——他連無賴行兇都不敢制止,又怎敢卷入石魄境強者的戰斗中?
這一下掣肘倒是大減,凌青云的狀況卻沒好轉多少,這灰衣人實力驚人,修為赫然是石魄十重,且手段之狠辣凌厲遠勝尋常同階,這兩個月除卻檢驗修為與學院先生切磋幾次之外凌青云根本沒與這等強者交過手,今日實是他突破石魄境后最兇險的戰斗。
一股寒意涌上心頭,凌青云明白對手又鎖定了自己的要害,連挺劍抵擋,劍鋒與短劍之尖交觸而錯,短劍卻該刺為斬在青鋒上橫掠出一道冷光,若不是凌青云反應得快及時蕩開短劍,他的手指非被削去不可!
“好難纏的家伙!”凌青云忌憚萬分,論實際戰力他自認不在對方之下,但對方確實是一名非凡殺手,每一招都精準致命更不惜以傷換傷,就算實力比他更強者遇上這種打法也絕難招架,更何況酒樓空間終究狹窄,長度僅有青鋒一半的短劍顯然大占便宜。
刀光劍影間又是鏗鏘交錯,凌青云雖竭力抵擋依舊身中數劍,只覺一陣寒意自傷口侵入不禁駭然:“不知這是寒氣還是毒素,若不盡快脫身只怕兇險萬分!”念及此他不禁沖身后的金萱萱發出低吼:“快走!”
“青云哥,小心!”金萱萱明白自己修為僅千鍛十重,對上石魄一二重的敵人倒不在話下,卻萬沒有涉入石魄境巔峰層次交鋒的能力,連自保都困難的她只會成為累贅,因此她雖擔憂不舍也依言從窗口躍出,丈許高度對她來講倒沒有絲毫危險。
見金萱萱欲逃,灰衣人卻是目光一寒,手中短劍化作重重幻影驟然來襲,這舉動更令凌青云目光寒冷,一時劍隨心動,竟將這猛攻防得滴水不漏,估計著金萱萱已逃出一段距離,凌青云一聲厲喝,金色劍氣自鋒刃急發,縱然是悍不畏死的殺手一時也為這鋒芒驚懾,凌青云卻趁此躍出窗外,并迅速將一枚應急丹藥彈入口中,沒等他有機會感受藥力,面前寒芒閃耀,那短劍又到了。
“來得如此之快!”凌青云心驚出手,尚未落地手中之劍便與短劍拼上數招,終于落足在地。
腳踏實地的一瞬凌青云精神抖擻,手中寶劍像是融入江風韻律般灑出萬丈光芒,他的劍術本就迅捷凌厲,如今到了開闊之地倒與對手戰了個難解難分,劍鋒交錯間道道劍氣向外迸發,卻在地面犁開道道溝壑,甚至一棵江邊楊柳都被攔腰斬斷,金光藍芒不時閃耀也引得眾多行人遙遙觀望,他們也看得出交戰雙方皆是強者,絕不敢冒險靠近。
“既然已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想必這縣內強者很快就會出現?!睂⒒乙氯藷o數攻擊擋下的凌青云暗自松了口氣,這名對手實在難纏得很,攻勢凌厲之余劍鋒還附帶寒氣,只是砍中數劍就令他嘗到了難以忍受的僵硬感,是以絕不愿與這瘋子以傷換傷,如今雖然拉開距離但主要采取守勢,雖然沒能對敵人造成傷害,但只要拖延到此地強者趕到,危機自解。
陡然間,一陣寒意在凌青云心頭涌現,卻見灰衣人目光幽幽,氣勢驟然攀升至巔峰狀態,黑色短劍毒蛇般極速出擊,轉眼便到了眼前!
“不好,他要拼命!”凌青云大駭,急以青鋒斬出一道凜冽劍芒欲要逼迫對手自救,但已被劍氣擺了一道的灰衣人神色漠然,竟將能傷及金身境強者的劍光視作無物,手中黑色短劍不偏不倚地疾刺而至。
兩朵血花當即在戰斗雙方的身上綻開,亦在兩人身上分別產生凄厲傷口,黑色短劍刺入凌青云胸膛并擴散出恐怖寒氣將傷口附近的白衣與皮肉成片凍結,即便凌青云險之又險地避免此劍刺入心中,驚人寒意逼向心脈,令他渾身冰涼,幾欲暈厥。
硬吃凌青云一劍的灰衣人也討不了好,揮持短劍的臂膀差點被這一劍整個斬斷,驚人鋒銳更順著劍痕穿過腹胸直達腰際,實在不可見處骨骼、經脈、肺腑皆傷,而若當時凌青云的劍更快一分,效果就不是接近斷臂,而是直接斬首!
一時間,身受重傷的兩人皆凝視對手,在劇痛間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凌青云驚駭于對手如此悍不畏死,剛才差點喪命依舊漠然無情,灰衣人看似平靜卻也為凌青云這個石魄二重硬受他全力一擊而不死感到驚訝。
此時只要將短劍輕輕一劃,裹挾恐怖寒意的短劍就能劈開凌青云的心臟,反過來,只要再加一股力量,青鋒便能勢如破竹地削下灰衣人首級。
但此時兩個人都沒有這么做,不是他們起了憐憫之意想要放對手一條生路,而是他們偏偏無法動這一分力道——凌青云寒氣襲身,這一瞬渾身真氣自然護住心脈自救,同樣凍得僵硬的手臂卻難以推動劍鋒,而灰衣人雖未斷臂,肩頭神經卻被一劍斬斷,以至于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又如何能將短劍移動哪怕半寸?
這格外巧合的狀況令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瞬,緊接著灰衣人左手驟然擊出,凌青云竭力揮拳抵擋,被震得踉蹌咯血,卻趁勢暴退之勢將短劍從體內抽出,灰衣人本打算一劍結果凌青云,一擊不成,眼中寒芒更甚,也不顧肩頭剛剛又被帶去一塊血肉的痛楚,短劍交替左手,又一道恐怖寒芒直向凌青云來襲!
凌青云駭然,這寒芒威能強絕,縱是金身境強者也不敢輕易攖鋒,想要施展自然消耗負荷極大,此人卻連續施展,以至氣勢攀升至巔卻又絮亂萬分,這情形卻與凌青云當初吞服明月花硬撼段文淵的狀態極為相似,他已透支身體潛能,用出了玉石俱焚的手段!
一聲鏘音響起,凌青云全力斬出的三尺青鋒竟被寒芒斷成兩截,凌青云竭力躲閃,凌厲極寒的短劍終究從肋下穿過,血淋淋的傷口立刻被寒氣凍結,本要濺灑的鮮血竟在傷口外凝成一朵冰花,看起來說不出的詭異悚人。
這一擊雖不至致命卻令凌青云體內寒氣更甚,四肢僵硬、真氣滯頓,而灰衣人劍鋒分明寒芒再起,這一招又如何能擋?
灰衣人鬼魅般逼至,索命符般的寒星越來越近……
在這關鍵時刻,一道耀芒火焰流星般自側面將寒星擊碎,身穿黑色輕甲的中年男子揮動長槍,一聲怒吼震得江波激蕩。
“何方宵小,敢在安江縣放肆!”
體表閃爍的金芒彰顯著此人實力,他分明是整個安江縣有數的高手,一尊金身境強者!
作為坐鎮縣兵的最強者,秦煒在得知有石魄境后期強者交手便以最快速度趕來,遙遙便見到灰衣人招招狠辣欲將白衣少年置于死地,頓時明白少年多半是南明學院的天驕學子,當即出手,終于在千鈞一發之際擋下致命一擊。
終于等來強援的凌青云不由松了口氣,連忙御氣驅寒,并將漆黑劍鞘握于手中以防萬一,卻見金身境強者雖至,灰衣人依舊死戰不退,寒芒閃耀,竟將那位金身境強者的長槍生生震退,令人應接不暇的戰斗中長槍洞穿了灰衣人身軀,灰衣人全力反擊竟也在對手留下數道血淋淋的傷口。
又是一槍掃出,裹著殘破灰袍的斷臂高高飛起,凌青云卻駭然見到灰影如鬼魅般越過金身,化作一道寒芒襲至眼前!
“住手!”秦煒嘶聲怒吼,倘若在出手支援的情況下依舊令南明學院的天驕身殞,他絕難向南明學院乃至凌青云背后勢力交代,然而本該油盡燈枯灰衣人卻回光返照地爆發出極限速度,這生死之際的刺殺已不是他能阻擋。
這一瞬,滾滾漓江似乎都被森冷劍光映為幽藍,凌青云吃力抬頭,心臟近乎停止顫抖。
他又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這股力量顯得無可抵擋,但他不服。
縱劍無鋒,依舊斬出。
璀璨金芒神龍般騰躍九天,將森冷幽藍的生死天幕分辟斬裂!
……
數日后,凌青云與金萱萱再次并肩行于安江縣街道。
“想不到本打算趁假期游玩,卻遇到這種禍事,青云哥可知那殺手從何而來?”金萱萱悠悠嘆息,周圍景物依舊,諸多玩意依舊新鮮,觀者興致卻已大減。
“他在死前服下毒藥,全身潰爛,面目全非,隨身物件中也無任何可證明身份之物,秦先生懷疑是追魂殿之人,終究沒有證據?!绷枨嘣茡u了搖頭。
“若真是追魂殿,就算找到證據也沒用!”金萱萱聞言嘆了口氣,凌青云苦笑,的確如此,作為青河大陸最可怕的殺手組織,追魂殿低調神秘,從來只有他們的殺手殺人,還沒見誰能找到追魂殿總部報仇的,更何況追魂殿只是拿錢辦事,真正該獲知的是究竟何人花錢要買他的性命。
“當初我掩護萱萱逃跑,那殺手似想阻攔,仿佛不只打算以萱萱逼迫于我,莫非萱萱也是他的目標?”凌青云卻暗自想到,同時想殺他與金萱萱,那會是誰?他入學以來頂多與一些同學起了摩擦,南明學子大多品性良善,絕沒有這等歹毒之人,那么就只能將目光放在南明之外了。
“莫非……”一個念頭在凌青云心中浮現,他緘默不言,不知不覺卻走到一座酒樓。
“當初我們還想嘗嘗這里的招牌名菜,沒想到出了這種變故,這家酒樓似乎也冷清了不少。”金萱萱望著酒樓招牌不禁感慨。
“那便彌補當日的遺憾?!绷枨嘣仆炱鹕倥∈?,并肩邁入酒樓,掌柜見到兩人先是一愣,隨即面露驚色:“這位少俠……”
凌青云擲出一塊天藍靈石:“損壞貴樓門面在下深感抱歉,此物就當做賠償與今日飯錢?!?
“多謝少俠慷慨!”掌柜大喜連將靈石收下,身為生意人他當然認得品相,這靈石不僅能彌補損失,將酒樓修繕一遍都足夠了。
“小林,還不快叫后廚動手,今天可得拿出最好的手藝迎接貴客!”
見到酒樓伙計的忙碌模樣,兩人相視一笑,重新坐回當初座位,宛如時間不曾流過。
刺客究竟是何人所譴?凌青云還不確定,但他并不畏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有信心面對一切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