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連忙下了轎子,玉卿和喚月不好獨自留在轎子里,也只能跟著出來。
玉卿躲閃這太后追隨而來的灼熱目光,低頭跟在凝歌身后。凝歌只是剛出了轎子就覺得如芒在背,微微向著鳳于飛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鳳于飛不理會,只丟了一個“起”字就徑直背著手向太后的方向走去。
原本也不過是中途休息,凝歌掛念這玉卿見到太后是不是會有些尷尬,回頭遣了玉卿道:“玉卿,出門匆忙不曾帶水,本宮有些渴了。你去其他找找看可有水喝。”
走在前面的鳳于飛腳步一頓,轉頭跟長彥說了些什么又繼續前行。沒有人看見鳳于飛眉眼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掠過一絲不安。長彥得了命令之后掉頭就走,也不知道是忙活什么事情去了。
行路途中,哪里會不帶水。凝歌不過是故意遣了玉卿罷了。
玉卿只感激的看了一眼凝歌,輕聲道了聲“是”也退了下去。
凝歌如今心思篤定,心中揣著更大的包袱,太后雖是凰家人,卻始終是向著鳳于飛,有可造之機,稍作拉攏就能成為一座穩妥的靠山。何況凝歌也因為之前懷疑過她心中歉疚,此時臉上堆起笑容來,討好一般對著太后盈盈一拜。
“太后娘娘萬安。”
太后終究是看著凝歌不大順眼,陰陽怪氣的回了一句:“倒是要恭喜凝嬪,今日春風得意,心情甚好。“
鳳于飛涼涼提醒:“母后,兒皇無子嗣,留在后宮的妃嬪也都是胎兒不保,這些已然都是先例,凝嬪自然是要留在后宮的。”
太后冷哼:“那倒也是。雖沒有過子嗣,你那未出生的孩子卻為你造了個大福氣。否則今日你就是跟在那大隊伍后面中的一個了。”
凝歌聽得眉頭一皺,心中發疼。她那未出世的孩子如今在別人的嘴里不過是個工具,即便那個孩子的父親是鳳于飛,即便這樣說的人是他的親奶奶。
卑微的人命。
凝歌忍了又忍,才沒有反駁太后的話,這時候才看清楚太后身邊圍著的站著的不是丫鬟,一眾都是宮里大大小小的妃嬪。而唯一落座在太后身邊的一女子粉面朱唇,眉梢高處一粒朱砂痣,帶著那飛揚的眉眼斜飛入鬢,長發半綰,只挑了一株白玉制成的海棠花別在鬢間,身上素白長裙,袖口衣襟皆無裝飾,只在腰間束以碧玉色絲綢腰帶,軟軟的在腰側打了個結,腰帶末端垂著流蘇,和掛在一處的玉佩混成一色,好似白雪里一點碧綠,看起來清新可人。外面又半披著一件鎏金海棠暗紋的大氅,領口綴以雪白的兔毛,本就簡單的裝飾瞬間就添了色彩,只是坐在那捧著茶杯,就叫那玉人兒自稱一股風流氣質。
那人瞧著凝歌似笑未笑,上上下下存著一股子打量的意思。美目流轉之間顧盼生輝,看的人移不開眼睛。
凝歌暗想,這大概就是玉卿和喚月說的琪和公主了。
果然是真絕色。
“母后,今日的茶極好。給大家都泡上一杯品上一品吧。”琪和公主忽然開口說道。聲音婉如黃鶯出谷,清脆動聽又不失溫婉。
太后眉開眼笑,似乎是從看見凝歌的壞心情中走了出來,接口道:“可不是么?寺廟附近的水總是好的。這樹林后面有一彎泉水,甘甜解渴,取來泡茶,自然是要比宮里的水好。還是琪和嘴巴金貴,一喝就知道好處。就照著你的意思辦。”
凝歌見周遭的目光都看過來,笑著起身道:“妾身這就去打水。”
琪和公主瞧著凝歌的背影對太后道:“母后,這不是長歌殿的凝妃么?多年不見了,倒是變了模樣,比之兩年前要有靈韻的多了。”
太后冷哼:“靈韻?如今的凝嬪架子可是不小,即便是哀家也動不得她了。靈韻有何用,終究是禍國殃民的主。”
琪和淡笑打斷太后的話:“母后嚴重了。皇兄寵愛的人,必定都是極好的。”
周邊的妃子順著琪和的話不住的把鳳于飛夸的上天,鳳于飛悶的慌,站起身來打斷這些個家長里短:“孤去河邊走走。”
琪和捂著嘴笑道:“皇兄說什么去河邊,如今那凝妃可是在河邊,豈不是去找時間你儂我儂去。呵呵。”
鳳于飛淡淡的看了一眼琪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同著和凝歌相反的地方走去,走了兩步,又折回樹林里,果真是順著凝歌去的方向走去了。
樹林里隱約有刀劍交錯的聲音,鳳于飛越走越急,之間河邊一群黑衣人把那小小的泉谷圍成一圈。透過那交錯的肩膀,鳳于飛隱約可見其中有三四人,其中一人一身正紅,頭頂步搖搖晃,正厲聲呵斥道:“你們什么人?膽敢御駕之前行刺!”
說的話的人聲音清脆,卻帶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冰冷威嚴。這樣的聲音即便是鳳于飛隔了老遠也知道是凰九。
黑衣人不羅嗦,提刀揉身就上。鳳于飛腳步微微一頓,腳步一側就轉到了樹后。卻不料那黑衣人一排開,隱約可見其中一個湖藍色身影被腳下的石子一個磕絆就摔倒在地,黑衣人的刀刃當頭而下,一個藕荷色宮裝又現了出來,飛起一腳就踹在那黑衣人胸口。
鳳于飛眼角微跳,瞧清楚了藕荷色的身影正是凝歌,而那倒在地上的湖藍色的身影正是玉卿。
果真是不想什么來什么。
凝歌拉扯著手無縛雞之力的玉卿周旋在一群黑衣人之間,不多時肩膀上就見了紅,玉卿卻被保護的好好的,每一次危險的時候都能及時避開。
凰家本就是武將世家,凰九的身手自然不會差,凝歌要護著玉卿,片刻之間就顯出了頹勢。一個晃神就叫黑衣人鉆了空子繞到了背后舉刀就砍。
鳳于飛腳尖一動,踢一顆石子破風而去,咣當一聲打在那黑衣人的刀口。光可鑒人的刀身嗡嗡作響,那黑衣人一時之間竟然沒有穩住刀身,哐當一聲任由那刀落了地。
凝歌得了機會拉這玉卿一路后退,玉卿看著凝歌肩膀上的一片血紅心中著急,大喊:“抓刺客啊!抓刺客啊!”
樹林深處傳來一陣隆隆的腳步聲音,那黑衣人攻勢明顯的都向著皇后凰九的方向轉移,凰九一個措手不及,險險的被一個黑衣人的軟劍削斷了綰發的金簪,長發流蘇如瀑布一般披散開來,混亂了她的視線,她慌不擇路退到了水邊,此時的禁衛軍腳步聲越加的重了。
鳳于飛一咬牙,又踢起一顆石子幫凰九打開了包圍圈,三兩步上前飛身踢開了另一個黑衣人,一把扯了被圍在水邊的凰九上了半空,借著周遭樹干的力道橫飛而起,落地時正攬著凰九盈盈一握的腰肢,金黃和正紅色的長袍揮灑開來,無比華麗。
鳳于飛低頭問道:“你沒事吧?”
凰九微微一愣,點頭淡淡道:“謝皇上關心,臣妾無事。”
眾侍衛趕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伉儷情深的場面。為首的黑衣人見救兵來了連忙低喝一聲:“走!”就爭相上了樹,點著那搖搖晃晃的樹梢一忽兒就不見了。
凝歌原本身上的傷口尚且還不覺得有多疼,只是瞧見鳳于飛半真半假要把鴛鴦蝴蝶配成雙的模樣心中莫名有些發澀,這傷口就好像是撒了鹽一樣疼的她脊背發涼。她回頭去看玉卿,卻見玉卿滿頭大汗神情痛苦,連嘴唇都蒼白入白紙一般,時不時以銀牙咬唇,似乎是在極力的忍著些什么。
“怎么了?”凝歌心中不安,連忙上前拉住玉卿的手。
玉卿一把反攥住凝歌的手,還未開口說話,眼睛一瞇就歪倒在凝歌懷里。
“玉卿!”凝歌勉強能伸手撈住玉卿嬌柔如棉花一般的身子,奈何身上的傷口被撕扯開來,清晰的感覺到傷口周邊滾熱的鮮血橫流,只是她卻顧忌不了這許多,只感覺搭在玉卿背后的手上黏噠噠的無比的難受,松開一看,一手的鮮血。
此時的凰九正被眾人簇擁,扶著額頭作疲憊狀。那些個禁衛們無比的利索,行軍時候還搬來了一張藤椅,凰九大概也受了些傷,一堆人圍著她給她噓寒問暖。
比起凝歌這一邊的冷清,凰九那邊太過熱鬧了。
凝歌記掛這玉卿肚子里的孩子,見著這些人依舊對于這邊昏倒的人無動于衷,眼睛里面血絲驟起,沖著在一邊與皇后噓寒問暖的的鳳于飛吼道:“快叫御醫!玉卿受傷了!”
鳳于飛一愣,快步行到玉卿面前,瞧見玉卿滿面的慘白心中大通,彎下身子低語道:“玉卿……”一只手接過玉卿,一只手不經意之間一揮,就把凝歌置之事外。
玉卿重傷,鳳于飛不管不顧,和凝歌一起提前回宮,千辛萬苦總算是保住了玉卿肚子里的孩子。
玉卿醒來之時卻只會攥著鳳于飛的手淚流不止。
凝歌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么樣的事情,只能在心里暗自羨慕他們兄妹情深。
只是一想到那腹中的孩子她就無比的別扭,到底是何緣故要鳳于飛非要娶他的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