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將傅嘉樂的頭髮吹的差不多幹了的時候他按下了吹風機上關機的按鈕,拔掉了電源,然後面對著傅嘉樂說道:“嘉樂,你要問我什麼就說吧。”
他說著把吹風機放到了牀頭櫃上,手還沒有來得及收回去,就忽然被傅嘉樂給握住了。
她的手順著他的手心一點一點地往上攀爬,人也跟著立了起來,接著雙臂就環住了他的脖頸,手指有意無意地在他的脖子後頭的肌膚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目光柔情似水地望著他。
“我是想問你……要是我今天真的被檢查出懷孕了怎麼辦?”這個問題,確實她真的很想要知道一個確切的回答。雖然其實他的反應已經說明了太多,但是傅嘉樂就是這樣的女孩兒,不撞南牆不死心,只要沒有聽到他親口說出來,她就還是不想要放棄,不想要覺得自己是那麼廉價的。
她屏住了呼吸,等待著寧遠的答案,甚至連心跳都開始加速。
可是,大約靜默了有十幾秒鐘,寧遠才緩緩地開口:“嘉樂,這個問題根本沒有意義。”
聽到這樣的回答,她的眸光暗了下去,撇著嘴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了,只是想要確認一下而已。”
寧遠愣了一下,望著她沒有說話,然後就聽傅嘉樂繼續道:“去醫院的時候你一言不發,明顯是很不開心,神色又那麼嚴肅。可是等到檢查結果一出來,醫生說我只是胃病,沒有懷孕,你馬上就鬆了一口氣,很明顯是覺得開心,臉色也沒有之前那麼難看了。我就知道了,你根本就不希望我懷孕,就算是我懷孕了,你也不會想要這個孩子,對不對?”
寧遠沒有想到傅嘉樂會分析的這麼透徹,但是想到自己之前那麼明顯的反應,他也是有些無奈。
苦笑了一下,轉過了身去,不去看她那一雙楚楚可憐的明眸,低聲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並不需要問我了,不是嗎?”
說完,他就拉下了傅嘉樂的手,沒有再說一句話,徑自離開了她的房間。
傅嘉樂一個人頹然地跌坐在了牀上,身體裡所有的氣力好像都被他剛纔說的話給抽空了。他說的,從小捧在手心裡的掌上明珠,她的身邊所有人都是圍著她轉的,你可不要太過份,讓她住在我們家覺得受了委屈。”
聽著自己父親一副像是訓話的口吻讓寧遠覺得有些好笑,“爸,我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了,我有分寸的,不用你來教我的。”
“嗯,你面對你的病人你的醫學研究的時候確實很有分寸,但是對待感情和對待公事是不一樣的,感情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和根據,你不能夠把你對工作上的那一套用在感情上。而且,你已經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了,我不希望你再來一次。”
本來寧熠銘是不準備提到他失敗的婚姻的,但是最近實在是被自己小女兒給纏得沒有辦法,這纔不得不打來電話多管自己兒子這個閒事。要是換在平時的話,他是絕對不可能管兒女的感情私事的。
“爸,我問你一個問題。”忽然之間,寧遠開了口。
“什麼?”
“你,當初是什麼時候愛上我媽的?”
正閉目感受著清晨裡最清新的空氣的寧熠銘聽到兒子的話驀地睜開了眼睛,“你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來了?”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好奇。您當初不是不愛她嗎?可是後來你卻願意爲了我媽卸甲歸田,甚至放棄一切。我不明白,你和我媽結婚的時候明明沒有愛情,只有責任,爲什麼後來又愛上了呢?還是說愛情真的是可以後天培養的?”
以往和父親交談的時候他都是言簡意賅,很少問出一連串的問題,而且還是關於感情的,因爲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個無知的孩子。然而,這一次,他卻不可否認,自己在感情方面真的是缺乏很多經驗的,否則的話他也不會經歷失敗的婚姻,又無法得到孟白的青睞了。
所以,就算是連他這樣冷靜自持的人,在面對傅嘉樂窮追猛打的癡纏的時候纔會感到頭疼不已。
聽到兒子這麼多的困惑,那頭的寧熠銘輕笑了起來:“看來你真的是被傅家的丫頭弄的沒轍了,這丫頭其實和她媽咪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讓你傅叔叔頭疼了很久,可是你傅叔叔後來還不是一樣地愛上了?”
“爸,你別把你和傅叔叔的感情套用在我的身上,我不是你們,我不愛就是不愛,那種日久生情的事情或許有可能會發生,但卻也不是和傅嘉樂。”
“你說的這麼肯定,就怕你以後會後悔。感情和你看病不一樣,你看病或許一把脈或者檢測心跳血壓就可以確診是什麼病癥,而後對癥下藥。可是感情卻是沒有來由的,很多時候不是開一服藥就可以解決的,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真是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兒子都已經三十歲了,對於感情竟然還這麼遲鈍,也不知道是自己教育失職還是他自己真的在愛情上頭卻以根筋。
“爸,你說我肯定,你又何嘗不是呢?你就這麼肯定我會在傅嘉樂的死纏爛打之下和你還有傅叔叔一樣不可救藥地愛上一個原本不愛的女人?”寧遠覺得自己啼笑皆非,真不敢想象這是自己那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老爸。
難道人一觸及到感情就會變得沒有理智,變得癡傻?就連他老爸也不例外嗎?
“並不一定是傅家丫頭,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好了,不說了,你媽醒了,我要去陪她去海邊釣生蠔,就先說到這裡。對於傅家丫頭的事情,你好好想一想,不要那麼急著下結論,你不是一個那麼衝動的人。還有,對她好一點,至少就像對待你的病人一樣。”
望著已經結束通話的屏幕,寧遠的眉頭深鎖。
父親結束的那句話實在是多餘的,說的好像他虐待了傅嘉樂似的。
他脫掉了自己的襯衫和西褲去了浴室,刷牙的時候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忽然想到傅嘉樂之前說的那番話——“小的時候你那麼寵我,那麼溫柔,對我百依百順,讓我以爲你真的可以一輩子都這樣對我好。可是結果呢?你雖然也對我好,可是已經全然不像小的時候那樣了,你的眼睛總是帶著距離感,你還會對我說出那麼傷人的話,難道你不是心腸很硬嗎?”
寧遠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下意識地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確實也很細軟,視線向下滑去,掠過了自己的眉眼、鼻、脣、還有下頜的輪廓,清俊淡雅的臉上永遠給人溫和的感覺,但是因爲這些年經歷了很多事情,所以他也學會了隱藏心事,看著人的時候確實都帶著疏離,一種禮貌的疏離。怪不得那丫頭會那麼說他了。
竟然還自以爲是地以爲,要是她懷孕了他一定不會要她的孩子。
而他內心的想法,卻永遠都不會讓她知道。其實,他在聽到醫生說完那些話後臉色好轉是因爲那句“沒什麼關係”,他開心的是她的身體沒事;他也不會告訴她,他在去醫院的途中就已經迅速地下了決定,如果她真的懷孕了,他一定會立刻和她結婚。
但是就讓她誤會好了,其實這樣也好。她越是誤會他,就越會把他想成一個她難以靠近的人,就會一再地對他失望,那麼自然而然地也就會放棄她的那些可笑的執念,不會再纏著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