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淀傲是被操練聲吵醒的.他睜了睜眼.忍不住將胳膊從熟睡中的淼兒枕下抽出來,不禁道:“見鬼了,這里不是皇宮嗎?怎么還有這叫聲?”心里琢磨著究竟是哪個該死的太監(jiān)在胡鬧,跋了鞋推開窗去,看到周恒在不遠的亭邊正叫著號令獨自在跑步。
這時候正是金秋,金燦燦的晨光晃得沈傲的眼睛有些刺痛,他氣急敗壞地道:“滾!”說著,隨手抄起旁側(cè)的一樣東西,砸了下去。
下頭的周恒抬頭看到沈傲,順了砸舌,連忙抱頭鼠竄。
淼兒慵懶地在牙床上呢喃道:“大清早的,不要嚇壞了雅兒。..
沈傲忙不迭地穿了衣衫從文殊閣出去,看到周恒還在那里探頭探腦,朝他勾勾手,示意他過來。
周恒快步過來,笑呵呵地道:“表哥起得這么早。”
沈傲板著臉道:“你方才叫什么叫?”
周恒苦笑道:“每日這個時候都要操練的,在不在學堂都要一個樣。”
沈傲拿他沒辦法,搖搖頭,道:“要練就到偏僻一點的地方去練,喏,那里不是可以嗎?”
周恒縮縮脖子,道:“那里不是說是太妃的住宅嗎?看到了會不會被人說三道四?”
沈傲不牛聲了。
周恒見他這樣,小心翼翼地問:“表哥,昨天我的話是不是過份了一些?..
沈傲苦著臉道:“也不是很過...”
周恒立即興高采烈起來,道:“那就好.害得我以為說錯了什么。表哥,來了這龍興府,天天呆在宮里悶得很,我想出宮去,見見韓教官和諸位博士同窗可以嗎?”
沈傲心里乍然一喜,心里想,走了最好,早知就不該把這個禍害留在這里。
沈傲很是虛偽地拉著周恒的手道:“表弟,是不是表哥這里讓你住不慣?表哥和你這么久沒見,平時都是各忙各的,如今好不容易都閑下來,還想和你多說說話呢!”
周恒大受感動,緊緊地反握住沈傲的手,動情地道:“表哥,我周恒的親人不多,平時和爹爹總是相處不來.娘又整日呆在佛堂里,阿姐又經(jīng)常說教,唯有表哥對我最親。
表哥既然一力挽留,大不了我去看看他們,過幾個時辰就回宮里來就是。”
沈傲臉上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心里大罵.我是豬啊我,和他客氣什么?立即道:“可要是同窗們留你怎么辦?”
周恒將胸脯拍得砰砰作響,道:“表哥放心便是,就是九頭牛拉著,我也一定準時回來,我知道表哥在這里呆著也悶得很.無論如何,就是刀山火海也要來陪表哥說說話。”
沈傲訕訕笑道:“你說的是,對極了”
周恒告別,慢跑著往宮門那邊走,沈傲望著他的背影遠去,立即叫了個內(nèi)侍來,道:“傳本王詔令給韓世忠,叫他無論如何,不管用什么法子,也要把周恒留住,不留住他,叫韓世忠提頭來見?。?
內(nèi)侍疑惑地看了沈傲蘭眼,一頭霧水。
沈傲冷聲道:“快去!”
世界終于清凈了,沈傲回到閣中去逗弄了一會沈雅,又乖乖地到暖閣里去看了一會兒書,心里已經(jīng)開始琢磨著返宋的事。
韓世忠果然幸不辱命,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法子,讓周恒消失了幾日。沈傲也開始忙碌起來,既然要遠行,許多事都要交代,連日召見了楊真、王召、鬼刺,又見了烏達和李清,囑咐了許多話,總算交代清楚了。政務(wù)上,若是連三省都不能決定的大事,可以讓人快馬送到汴京去。
至于武備上,只要盯緊了明武學堂和新編練的禁軍即可;不過各地的隨軍、邊軍也要開始重新打亂,一些軍將的人事任命也要操心一下,淘汰掉老弱,并且從明武學堂這邊建立軍刮司,前往各地視察,督促檢驗各地操練的結(jié)果,核實吃空餉的情況。
這么做,既是對各地的駐軍有了一個制衡,另一方面也能提高戰(zhàn)力。等將來明武學堂的武士放出來,才是真正全國范圍內(nèi)大練兵的時候。
不過這一次裁撤老弱規(guī)棋不小,足足五十余萬夏軍,幾乎裁撤掉了三成,只余下了三十五萬,一方面,是老弱實在太多,軍中居然還留了不少年過古稀的老軍伍,這等人莫說打仗,就是行軍也是困難。當然是撥出銀錢來打發(fā)他們回鄉(xiāng)了事口不過縱是如此,北邊對女真人的防備還是沒有松懈,畢竟以往夏軍大多駐扎在宋境一帶,如今宋夏不可能再起沖突,大量的南部邊軍都可以遷往祁
連山一帶。
原本以為十天半個月就可以把所有事交代清楚,誰知一直耗到了十月,既然如此,沈傲只能先在這里陪淼兒過了下元節(jié)再說,這時候正值收獲季節(jié),幾乎家家戶戶用新谷磨糯米粉做小團子,包素菜餡心,蒸熟后在大門外“齋天..。而城中的道觀以及道家門徒家門外均豎天桿,桿上掛黃旗,旗上寫著.天地水府,、.風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消災(zāi)降福,等字樣。
西夏這邊漢人居多,黨項人原本就漢化得深,再加上李乾順當政時崇尚國禮,所以這節(jié)日與大宋一般無二,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同樣熱鬧得很。沈傲在宮里陪淼兒吃了齋團,又叫宮里蒸了許多送到明武學堂和武備校尉那邊去,接著就是去給李乾順問安,李乾順所住的宮殿叫圣元宮,宮殿門口已經(jīng)豎起了一桿黃旗,上面書寫著.風調(diào)雨順,四字。見了沈傲,李乾順顯得很是高興,招招手,詢問他返宋的事,一聽到返宋,淼兒的俏臉上就露出幾分不悅,這時候卻拼命做出一副不愿千涉的樣子,只是說幾句汴京無事就回西夏來。
沈傲和李乾順說了一會話,李乾順苦笑道:“堂堂大夏監(jiān)國,卻又要入汴京為臣,倒像是鄭恒公事周室一樣,罷罷罷你的事.聯(lián)不管,大夏既然交在你的手上,聯(lián)不過問這些?!闭f罷笑道:“聯(lián)有雕兒相伴就好了。..
接著叫了奶娘將沈雕抱來,這時的沈雅已經(jīng)可以翻身,越發(fā)不老實起來,一落入李乾順的手里,便直勾勾地看著奶娘的胸脯哇哇大哭。
沈傲心里罵了一句,有奶就是娘。接著坐了一會,便出了圣元宮。
而這個時候,女真那邊終于有了音信,完顏阿骨打終于屈服,價值十億的珠寶銀錢也都準備妥當,由數(shù)千個女真武士送到了祁連山這邊,西夏這邊再派人去清點,確認無誤之后雙方進行交割,中間也沒出什么差錯。上千輛大車如今往返于祁連山往龍興府的官道,將這巨大的財富運輸過來口為了保護這些珍寶,更有五千禁衛(wèi)押送,沒有一個月的時間,也不可能全部安置。這些東西只能暫時存入到內(nèi)岸去,想到這一筆驚天的財富,沈傲感覺像是將整個世界都握在了自己的手上一樣,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到了十月十八這一日,沈傲終于打馬出了宮,帶了一隊侍衛(wèi)直接從東陽門出城,城外,近七干步軍、水師校尉等候已久,由韓世忠?guī)ш牐黄鹱o著沈傲南下。
從三邊入西夏的時候,前途未卜,更不知有多少人虎視眈眈,沿途所過的城鎮(zhèn)都是猶豫搖擺,態(tài)度冷漠。如今沈傲回程時,卻又是另一番光景,不管是漢官還是番將,沈傲人還未到就已經(jīng)做好了迎接的準備,殷切到了極點。
沈傲一路快行,并不停留,只用了十天功夫,終于過了宋境。踏入這里,沈傲有一種闊別已久的情感,令校尉們?nèi)胛鹾訒簳r休整。
此時的熙河,再不像從前那樣只是單純的軍事重鎮(zhèn),商業(yè)逐漸繁茂起來,來了商人,自然少不了增添了不少貨棧和酒肆,熱鬧非凡,童貫仍舊出城迎接,只是和童貫同來的一個人沈傲卻依稀記得,這人穿著蟒袍,中氣十足,竟是站在童貫的身前,而童貫這三邊第一大佬卻不得不站在他的右下邊。
“成國公”沈傲叫出了這人的名字。
成國公王信,是開國公之后,王家一度削爵,后來神宗念及他們先祖的功勞,又覺得朝中的公爵實在太少,由于大宋的爵位極少能世襲罔替,因此到了神宗時公爵不過寥察數(shù)人而已,于是大筆一揮,竟是讓他們補了祖上的恩蔭。不過成國公一脈,畢竟在京城沒有太多的關(guān)系,所以雖然貴為郡公,卻并不起眼,甚至連一些侯門都不如,沈傲和這王信打過幾次交道,也不是很熟捻,只記得這家伙很想攀自己的交情。
只是不知道他為什么來了這邊鎮(zhèn),看這意氣風發(fā)的樣子,倒像是近來風生水起了一樣。
王信年紀并不大,三十歲上下,人也顯得年輕,許是在汴京城中一向夾著尾巴做人的緣故,臉上總是保持著謙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