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門後羅裡安才發覺裡面是擺放著七八個大大小小的橫放的酒桶,以及一排排陣陣陳列瓶裝酒的酒櫃。
這裡瀰漫著各種美酒混合的香氣,它們令人迷醉。
羅裡安不太明白莫林帶自己來酒窖幹什麼,但仍緊緊跟隨其後。
走至酒窖的最裡端,莫林停在一個兩米高的酒桶前。
羅裡安有些驚訝的看著比自己還高的酒桶,不敢想象,佛爾特酒館需要滿滿這麼大一桶美酒嗎?
就在羅裡安驚訝的目光中,佛爾特雙手扣住酒桶的圓蓋,用力緩緩打開了它。
裡面根本沒有酒,只有空空的鐵製通道,通道里面漆黑一片,如同黝黑的隧洞一般。
莫林朝羅裡安示意道:“你先進去,我關門!”
羅裡安皺了皺眉,但仍鼓起勇氣朝裡走去。
既然人家大大方方叫自己進去,羅裡安也不怕有什麼危險。
莫林跟隨羅裡安進入後,扯著裡面的把手將圓桶關上。
顯然那圓桶蓋子內部有滾輪般的東西,關上打開並不難。
羅裡安於黑暗中慢慢行走,很快便看到前方有模糊的光亮傳出。
他走至光亮處,發覺它是從下方冒出。
而下方是一條旋轉石梯。
沿著旋轉石梯向下,走了大約兩三分鐘,羅裡安終於見到了掛滿昏黃煤油燈寬闊地下室。
地下室內房間衆多,每個門口都掛著煤油燈,或有燭臺。
但饒是衆多蠟燭、煤油燃燒,可這裡仍舊空氣清新,使得羅裡安不禁好奇起來這是怎麼做到的?
“跟我來吧!”莫林見羅裡安竟然充滿著好奇,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羅裡安點了頭,跟隨其後。
走了一段,來到一扇緊閉的木門前,莫林推開門走了進去,羅裡安也緊跟著進入其中。
這間屋子很是寬敞,有五六盞煤油燈掛在左右的牆壁上,照亮了整個屋子。
屋子的那一端四人正坐在椅子上,三男一女,都是20來歲的年輕人。
左邊兩人衣服材質嶄新,價格不菲。
這兩人分別是一位臉色嚴肅、頭戴高頂禮帽的男士和那位長相氣質頗佳、頭戴寬檐女士絲綢禮帽的女士。
顯然他們倆社會地位較高。
而另外兩人則衣服不似那般嶄新。
一人頭戴硬氈帽,另一人則頭戴圓禮帽。
硬氈帽男子和圓禮帽男子坐在一起談話。
高頂禮帽男士則面色陰沉,緘默不語。
而那位女士目光落在談話二人身上,細細傾聽。
見莫林進來,談話聲戛然而止,四人相繼站了起來。
“佛爾特先生,您好!”四人一一摘帽致意,並將目光投向跟在莫林·佛爾特身後的羅裡安身上。
“不是說只有四人嗎?”圓禮帽男子低聲呢喃,臉上略顯不快。
而硬氈帽男子面上並無多少表情。
那地位較高的高頂禮帽男士看了一眼後就將目光重新落回莫林身上,對羅裡安不屑多看一眼。
那位女士則是朝羅裡安報以微微一笑,顯然教養極好。
“各位請坐!”莫林點頭示意,然後對羅裡安指著幾位男士中間的位置:“你也去那裡坐吧!”
羅裡安走過去,圓禮帽男子竟然露出一絲不快,顯然不想讓羅裡安直接坐入中間位置。
“先生!這裡也有位置!”那位寬檐禮帽的女士極有禮貌的出聲道,並向羅裡安指了指自己手邊位置。
羅裡安露出一抹笑容點頭以示感謝,迅速坐在女士身旁。
但他路過高頂禮帽男士時,卻瞥見對方眉頭微蹙,眼露不屑。
“毛病!”羅裡安在心中嘀咕一聲,迅速坐下。
……
莫林見羅裡安入座,眼睛看向在場唯一一位女士,但神情立刻微微變化,眉頭間升起一片愁雲,彷彿要想起什麼往事。
但那片愁雲很快散去。
“這位女士是奧麗莎·科茲莫,是科茲莫勳爵之女!”莫林看著名單上的畫像和信息依次介紹。
布萊蒂王國自新航線的開闢後,一大批新貴族出現。
他們有的是投資做生意的舊貴族,有的則是一些資本家花錢買來的名號。
而勳爵則屬於後者。
這位奧麗莎·科茲莫小姐明顯就是一位新貴族家的千金小姐。
“這位是丹尼爾·海德里少尉!”
“這位是拉里·希德治安官,這位是肖恩·培根醫生!”
他依次指向高頂禮帽男士、圓禮帽男士和硬氈帽男士!
待莫林介紹完,奧麗莎女士、拉里治安官、肖恩醫生都將目光投向了後來者,想知道後來者的名字和身份。
而丹尼爾生很是隨意的點了點頭,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高傲架勢,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這位是羅裡安·埃莫雷斯……呃……你是做什麼工作的?”莫林停滯了一下,頓時氣氛變得尷尬無比。
雖然他曾於資料上看到過貝茨親人的信息,可那時候羅裡安在上學!
羅裡安滿腹牢騷,剛剛在酒館裡莫林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他還以爲莫林肯定把貝茨的親戚朋友都調查了個底兒朝天,結果人家給自己來了這麼一出。
不過他仍是面色謙和回答道:“造船工,就是造帆船的!”
羅裡安的職業一曝光,投來目光的三人眼神立刻發生不同的變化。
拉里治安官瞬間鬆了口氣,眼神中帶著些輕視,目光直接從羅裡安身上移開。
肖恩醫生則面露出淡淡善意,笑道:“可真巧,我的父親曾是一名造船工,很難想象那樣的大傢伙就從你們的手中誕生!”
他語氣自然,略帶著嚮往和對他口中那位老人的傾佩,顯然是真情實意。
奧麗莎女士也是饒有興趣道:“埃莫雷斯先生,肖恩醫生,那我們可真是十分有緣,你們知道的,我的父親手底下有一家造船廠和幾個商船隊。”
肖恩醫生笑道:“科茲莫小姐,我的父親以前就是科茲莫造船廠的工人!”
奧麗莎·科茲莫則滿眼不可置信,然後看向羅裡安,問道:“埃莫雷斯先生,你也是嗎?”
羅裡安笑著搖頭道:“不,科茲莫小姐,我來自斯卡布蘭。”
“那裡可是千船之城!”奧麗莎目光中頓時充滿著對於鯨魚海峽對岸那座城市的嚮往。
“那已經是過去了!”久久未出聲的丹尼爾少尉冷聲道。
奧麗莎和肖恩嘴角都是一抽,顯然未想到丹尼爾這麼不給面子。
羅裡安卻笑道:“科茲莫小姐,那確實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現在蒙賽才配的上千船之城的稱號。
畢竟守著名聲不求上進的城市總會被超越,只有那些敢於創新的才配的上盛名。”
奧麗莎和肖恩眼前一亮,顯然沒想到一個造船工擁有這般透徹的見解。
……
“咳咳!”
見幾人越聊越起勁,莫林咳嗽一聲出聲打斷道:“女士,諸位先生,煩請安靜一下,聽鄙人說幾句如何?”
一時間衆人不好意思的安靜下來,目光投向莫林·佛爾特。
“今天諸位能夠來到這裡,都因爲你們聽說過甚至見識過一些超乎尋常理解的事物或人。他們有的給你們帶來了厄難,有的讓你們徹夜難眠噩夢纏身……
你們有人爲了興趣而來,有人應上級要求而來,有人則不知爲何而來……
不管如何,你們已經來到了這裡,所以請遵從這裡的規矩,保持沉默,繼續前行!”
“保持沉默,繼續前行”源自傳奇國王維克托·奧古斯丁做戰爭動員時的演講,後常用於書店、圖書館、政府部門。
莫林看看沉默的衆人,從有些人眼睛裡看到了好奇,從有些人的眼睛裡看到了興奮,從有些人眼睛了看到了渴望。
而羅裡安的眼裡卻還是憂慮和深沉的思索。
莫林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們有人指揮若定,有人槍法嫺熟,有人博覽羣書,有人醫術了得,有人洞察明銳,有人……嗯……但面對要塞所需應對的危機和敵人,你們的那些天賦和才能遠遠不夠!”
此話一出,原本對號入座、心情大好的衆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大半。
羅裡安卻隱隱想到一句話:但是一詞前面的都是廢話。
“但是,幼苗需要面臨風雨和陽光才能成長爲大樹,寶石需要打磨和雕琢才能鑲嵌於王冠,所以我打算給你們個機會。”莫林攤了攤手,面如朝陽般燦爛。
衆人一時間笑得燦爛如花,互相對視,就連原本擺著臭臉的丹尼爾少尉都露出一絲淡淡笑容。
羅裡安卻再次皺了皺眉,低聲嘀咕道:“不會還有個但是吧!”
“但是……”
屋內一下子陷入絕對的安靜,轉頭詫異看向莫林。
羅裡安則忍不住想抽自己個大嘴巴子,真是一張烏鴉嘴!
“我們本來只計劃招收4人,所以只準備了4份契約,他們就在右邊隔壁的房間的桌上……你們都是優秀且不可多得的人才,我難以抉擇,所以這個抉擇的權利就交給你們自己!
你們慢慢討論,商量好了就到隔壁去籤契約,至於未被錄用者,‘要塞’將給予一筆1鎊的補償金!”
說完莫林便快速的走出屋內,門“嘭”的一下關閉。
屋內的安靜持續了半分鐘,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終於,丹尼爾少尉直接站了起來,冷聲道:“這有什麼好商量的,先來就擁有優先權!”
“對,本來那四份契約就是爲我們準備的!”拉里治安官也站了起來,看了眼羅裡安後就準備往隔壁去。
顯然他認爲羅裡安這造船工根本沒有資格。
奧麗莎、肖恩、羅裡安則是互相對視了一眼。
羅裡安看出了奧麗莎和肖恩眼中對於契約的渴望,心中升起一絲糾結,但很快就被理智壓了下去。
如果莫林想要錄用所有人,他肯定還可以再準備一份契約,他這麼做目的只是想要考驗衆人。
羅裡安相信,莫林絕不會只是用先到先得的簡單方式。
他一定另有想法。
想到這裡,羅裡安還坐著的奧麗莎和肖恩道:“既然莫林這麼說了,咱們就去隔壁吧!
反正就算他們拿了兩份也還剩兩份不是嗎,咱們可以看到後在商量,說不定我不喜歡這份工作呢?”
肖恩也道:“對,說不定莫林是想我們在這裡打起來,其實隔壁是有五份契約的!”
奧麗莎原本緊張的表情緩和下來。
三人也站了起來,準備朝外走。
但三人還沒走兩步,竟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空氣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聞起來讓人鼻子發酸。
他們紛紛眨了眨眼睛,覺得心情逐漸的低沉了下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難受在心底醞釀。
他們繼續前行的念頭竟然漸漸消退,腦海裡浮現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丹尼爾少尉想到自己的叔叔的殘體被送回時的慘狀,以及泣不成聲的嬸嬸的模樣!
拉里治安官想到負債累累的同事被部門辭退,遭受到債主的追討報復,生活變得無比悽慘。
奧麗莎想到身旁的造船工,想到了女僕講的一個關於造船工的不幸故事。
肖恩想到了那些罹患重病卻沒錢醫治,最後送到醫院已經奄奄一息的窮人。
羅裡安腦海裡則浮現起一幅幅小時候因沒有父親,遭受的各種白眼和欺辱,工作時只能吞入腹中的勞苦和心酸。
……
左邊隔壁的房間中。
“作家”莫林抽著菸斗,“老嫗”戈德瑞佝僂著身子。
他們的面前是一面牆壁。
牆壁的表面是一張厚實的、不純淨的、帶著一些綠韻的玻璃。
玻璃中間有一團巴掌大的墨團。
那墨團裡的墨汁在玻璃的夾層中緩緩運動,構成一副動態的圖畫。
圖畫裡是五個人,有前有後,四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