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昨兒晚上太累了,忘記發了,今兒補上。
本文的番外會另寫一書,全部與東晉朝內各個有名或無名之人有關。詳寫晉史。
後來,到了四月裡,天下大旱,竟月餘無雨。
時又至五月裡後,天突降瓢潑大雨,且數日不止,最後竟至我們府內都是一片汪洋。
好不容易,水勢稍弱之後,六月裡,建康又地震,宮裡的含章殿內倒塌四柱,兩個內侍被砸死了。
至彼時,田裡收成皆荒,猜想是上天有所不滿,昌明遂趕緊下詔大赦天下,賜鰥、寡、窮、獨、孤、老不能自存者人皆五斛米。
過不久,昌明又下詔封道子爲‘司徒’,位及三公。封爲‘司徒’只是榮耀官職,實則手內並無實權。
因爲連月來的諸多大事,獻之這個在往日裡頗爲有閒的吳興太守一時之間便多了許多的公文要去忙活,譬如安排賑災之事。他每一日都早出晚歸,口中還常會念叨:這是要出大事了。
他說的話的確是很準,或許他信的那個什麼天師真的是很靈驗吧。入了秋天後,朝裡還真的是出了一件大事,非常非常的大-------皇后王法慧薨了。
皇族之人皆需至建康皇宮內爲她送行,尤其是婦人。我到之時,她已身穿大殮之衣安置於棺內了。
因我從不曾聽聞過王法慧身染不恙之事,便找了道華問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好端端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道華對我說:“皇后嫂嫂的確是因病而逝的。想來,她與大哥二人之間並不和睦,感情亦差,故此大哥才並不曾寫信給阿姊你知曉此事吧。
唉,皇后嫂嫂也是很可憐啊。她明明已不再嗜酒胡鬧了,可大哥卻就是不肯再親近她了。
若我是她的話,許是就要去找到大哥鬧上一鬧,既是已知錯了,又憑何要冷落我?!嫂嫂病時,大哥也只是偶爾看顧,二人亦無多言。或許,嫂嫂是心寒了才撒手人寰了吧。”
爲道華整了整素服,我輕嘆一口氣,心想她說的許是沒錯的。
王法慧之父王蘊嗜酒如癡,當年父親在世時,我曾親眼見過他竟敢醉酒前來議政,父親拿他也毫無辦法。
王法慧的長兄王恭容姿極佳,我聽人說過他是一個‘濯濯如春月之柳’的男子。可雖是如此出挑的男子,聽說他亦是嗜酒如癡。
可見王家之人皆是酒癡,王法慧雖爲女兒身也沒有例外。見昌明不滿自己的習性,又被父親訓斥了,她無奈只好忍了不再飲酒。只是沒有想到,她卻還是失寵了,再也無法引得昌明欽慕於自己了。
不過,她走了其實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她是一個不喜被別人束縛的女子,此時身得解脫怎能不好?
再說了,昌明漸長,日後他會有更多其他的嬪妃,王法慧若爭便會顯得她這個母儀天下的皇后心胸狹窄;若是不爭,她便會孤寂深宮一輩子,哪一種結果對她來說都不會比此時離世來的要好。
這時,多年未曾相見的南仙忽然輕拍了我的肩膀,轉而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忍淚不住,與她緊緊相擁輕泣。
我哭著埋怨道:“南仙,怎地這麼多年你都不回來建康見見我們大家?”
我聽她故作無事般對我說:“嗨,你們大家都過得很好,見不見面又能怎樣?”
道華帶我們隱去偏殿內敘舊,二人聊著彼此的近況,她將自己身邊的一個女子推上前,道:“明姬是褚爽的妻子,你們已見過了吧?”
我道:“自然是見過的。每年的新年裡,我與褚夫人倒是常能相見。”
賀明姬點頭,又柔聲對我說:“公主,嫂嫂她是昨日纔回來建康的,我們是一起進宮來的?!?
南仙感慨地說:“那年,陛下冊封皇后殿下之時,我曾見過她一面,啊,螓首蛾眉,柳腰蓮臉,如此的絕色美人不想如今卻已歸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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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或許,上蒼是不想讓她經歷美人遲暮之苦楚纔會在這盛年之時把她帶走的吧?!?
幾人耳聽得房外有紛擾之聲不禁紛紛皺眉不悅,還在疑惑之時房門卻被人推開了,竟是昌明的生母阿蕪來了。
我與南仙、賀明姬三人趕緊起身下拜:“參見太妃。”
阿蕪忙說:“都請起吧。福兒,你快些幫幫我吧,宮人們找不到昌明瞭!”
我驚問:“什麼是‘找不到’?宮人們可是到處都找過了的?”
阿蕪說:“崇德太后派宮人去找他,可宮人們回來說前朝、後宮內全都找遍了,可,可就是不見他的蹤影啊!這個孩子他去哪裡了??!”
南仙對我低聲耳語了一番,然後我對阿蕪說:“還請太妃稍等,我與南仙姐姐這就也去幫忙找找昌明,您就莫要擔憂了。道華,明姬,你們二人好好地陪著太妃。”
南仙與我離開椒房殿,我悄悄問她:“姐姐可確定昌明他就在中室殿之內?”
南仙篤定說道:“只要宮人們真的是各處都已找過了,只要他還在這皇宮之內,那麼,他就一定是躲在了中室殿裡。”
我不解,問:“可宮人們肯定是也搜過中室殿的了,他若是就在那殿內,她們又怎會找不到他呢?”
南仙道:“當年,彭子、遵之、楷之與我年少時常在宮內各處玩耍,中室殿常被歷代帝王用作書房,殿內有一不小的暗室可容多人藏身,我看,若宮人找不到他,那昌明許是藏在了那個暗室之中?!?
“確有可能?!?
二人有走了不短的一段路程,還未接近前朝,昌明卻與一個女子相扶走來。我細去看,那個女子是他新納入宮還未到一年的淑媛陳氏。
迎上前,二人向昌明行禮,我急忙問:“陛下可是去了中室殿的暗室之內?太妃她尋您不到很是著急呢。”
昌明衝我們乾巴巴地笑了一下,我見他眼角旁分明是尚未乾涸的淚痕。
他道:“阿姊真是聰明啊,竟連我藏身在何處都知曉了。唉,只是我覺得煩悶,想要一個人靜思一會兒纔會去暗室之中坐坐罷了。偏偏歸女她找到了我,不想,如今阿姊與南仙姐姐竟也找了過來。唉,此時有我沒有,又有何相干?皇后葬儀之事應不需來找我過問的吧?官員們自知該如何操持?!?
我道:“葬儀之事自有祖宗前例,確實不必由陛下來操心。只是,陛下乃萬乘之尊,若是突然間尋不到您,我們何人會不憂?”
南仙道:“道福所言極是。臣婦竊以爲陛下應顧慮大局、保重龍體”
昌明嘆道:“罷罷罷,我回寢宮歇息去了,煩勞阿姊去告訴我母親,請她不要再爲我擔心了,我自不會有事的。”
我道:“臣婦遵旨?!?
昌明與陳淑媛先行,南仙望著二人背影低聲說:“真是想不到,這位新入宮的陳淑媛與昌明倒甚是交心,昌明竟將暗室之事告訴了她,而且,她竟還能將昌明從暗室之中請了出來?!?
我道:“她本教坊歌女,姿容甚美,多才多藝,又兼性子極爲溫順,這樣的一個女子,哪個男子會不喜呢?若是她前來勸說昌明,又怎會無功而返呢?
她倒是很得昌明的寵愛,如今皇后已薨,他日,一旦她誕下的皇子被昌明立爲了太子,鳳位於她,豈不是唾手可得嗎?”
南仙輕笑,她道:“我聽你這話裡的意思,好似在不滿那個陳淑媛?她可曾得罪過你這長公主?”
我搖頭,說:“我對她並沒有不滿。只是,皇后剛剛薨逝,看到昌明與別的女子站在一起,不知是爲何,我心生莫名厭惡,總覺得哪裡不順?!?
南仙道:“昌明是皇帝,九五之尊,三千佳麗傍身亦是平常之事而已。不過看來,你倒是很同情皇后殿下的?!?
我道:“嗯。她與她姑姑的命竟都是這般的差,雖是嫁入了咱們司馬家貴爲一國之後,卻都是難享長樂,皆在英年便離世了。”
南仙也傷感地說:“是啊,哀皇后薨逝的那一年,年紀與皇后好似是差不多?!?
我道:“唉,快些回去椒房殿吧,皇族、命婦都在,咱們二人不可違制。”
“好?!?
忽而一場不小的秋雨突襲,二人趕緊狼狽躲避,可大多的宮門皆是緊閉,也難尋到宮人爲我們找來傘具。
南仙不禁氣道:“偌大的一個皇宮,怎的就是沒一個能讓咱們避雨的地方呢!”
我拂去自己臉上的雨水,笑說:“皇宮只屬於司馬家的人,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了,咱們二人都不是司馬家的人了!所以呀,這宮裡自然偏就沒咱們的避雨之地了呀!”
南仙也笑,玩笑說:“咱們怎麼就不是司馬家的人了?!咱們生下來是司馬家的人,就算是哪一日死了也都還是這司馬家的鬼,這宮裡沒道理不能借咱們二人避避一時的雨!”
二人覺得這一番對話很是好笑,皆是大笑不止,甚至迎面撞上的一人都被我們這放肆的笑聲給嚇到了。
他怒氣指責道:“皇后殿下薨逝,可你二人竟敢。。。。。。。南仙!”
我們已經認出了來人,南仙偏頭調皮地衝他一笑,她說:“司馬楷之,你這個奮武將軍很是威風嘛!”
我看到楷之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他的雙脣哆嗦著,然後他顫聲對南仙簡單問候:“好久不見,賀夫人。”
南仙愕然,她氣道:“何時你我二人竟會變得如此客氣了?哦,我知道了,莫不是你如今風光了,而我卻還只是一個外郡小官之妻,你便要故意地與我疏離了?是不是呀,司馬將軍?”
楷之急忙解釋:“我哪裡會?。≈皇牵皇?,我,我很久都不曾見過你了,此時雖是見了你,可我,我卻仍舊不敢相信這竟會是真的,所以,我才。。。。。?!?
楷之說到詞窮,南仙卻爽朗大笑,她衝我擠眼弄眼,又故意地擠兌楷之:“福兒你快看,他先前話裡的意思是不是說要治罪於你我二人呢!”
我也故意說:“是,是,咱們呀,可莫要再繼續笑了,是爲對皇后的不尊?!?
楷之搓搓了雙手,他低聲問南仙:“此番回來,你會住多久?”
南仙道:“不多住。不日我便要回去武昌了,反正,這裡也只是需要我停留三五日罷了。”
楷之皺眉,無不責怪道:“回來一趟怎也不多留幾日?!咱們幾人也可好好地聚一聚啊。你身在武昌,福兒她在烏程,咱們若是想要能常聚在一起,那可真是不容易!”
南仙道:“我這也是沒辦法嘛。近兩年,我夫君的身子不是太好,留他一個人在武昌的話,我放心不下,自然是要早來早回嘛。待你無事時且無武昌吧,我與夫君二人必當會倒履相迎的。還有,我的幾個孩子你都沒見過吧?呵呵,正好讓他們也見見你。”
楷之苦笑,說:“你還真的是夠忙??!”
當我注意到楷之眼中的失落神色是那樣明顯之時,一個駭人的念頭忽然從我的心中一閃而過,我很想要抓住它仔細地看看,可是楷之的轉身離開卻讓我無法再繼續想下去了。
南仙撅著嘴不滿地對我說:“他怎麼突然就走了!司馬楷之,你回來!”
我勸阻道:“許是朝裡還有什麼緊要的事等著他去辦吧。先回椒房殿吧,又浪費了不少的時辰。對了,南仙,反正獻之他也沒回來建康,你今日就來我們府中住吧,算是陪陪我。晚上,我請楷之和遵之也過去,咱們幾人好好地聚聚。”
南仙的面色稍霽,便道:“也好。本是明姬邀我住在她和褚爽的府裡,可我總覺不便,住在你府裡便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