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在自己快要忘記那個僅僅有一面之緣的那個男人時,現在又被凱瑟琳的一句無心的話勾了起來。她心里突然變得有些惴惴的,好像是害怕別人發現什么一樣。這件事情,就連閨蜜如凱瑟琳都不知道,她心里還一直惦念著那個奇怪的不知道姓名的男人。
“海蒂?”凱瑟琳拍著她的胳膊,然后用眼神示意著她。海蒂順著凱瑟琳的“提示”,就看見了坐在窗邊一直看著她的夏爾。
海蒂看了一眼夏爾,又快速地轉過了頭。哼,她才沒有忘記自己的哥哥竟然前些天把她一個人丟在“荒郊野外”,一個人跑掉了。雖然,也不是什么真正的野外,但是,幾十年從未遭遇過這樣“惡劣”的“待遇”的海蒂,還是生氣了。她現在才不要哥哥了,現在有個嫂嫂。海蒂瞟了眼面色含春的索菲,雖然現在名義上還不是自己的嫂嫂,但是她已經把這個給了她母親一般的關懷的女子當做了自己的親人。
夏爾當然知道海蒂那一眼是什么意思,這小姑娘現在是在向自己“示威”,表示她現在還在生氣呢。夏爾有些無可奈何地笑了,自己就這么一個寶貝妹妹,就算是想要發火,自己也舍不得啊。
凱瑟琳還不知道這兄妹之間發生了什么,她隨口有些感慨道:“海蒂,你說夏爾哥哥明天就走了,以后我們再見的時候又是什么時候啊?”
“明天?”海蒂大驚失色,這是什么意思?海蒂把疑惑的目光轉向了索菲。
索菲聳聳肩,她其實早就想告訴海蒂了,但是這幾天小姑娘的情緒都像是海面的波濤一樣,起伏不定。她原本想的是,夏爾應該會親口告訴自己的這個妹妹,沒成想,海蒂現在都還不知道。“你哥哥沒有告訴你嗎?”索菲有些吃驚,“夏爾必須在明天傍晚六點之前趕回去,不然,就視為逃兵…….”
后面的話海蒂不想聽了,她現在腦子里只有一個訊息,那就是明天她親愛的夏爾哥哥就要離開了,相聚又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海蒂紅著眼睛走進了家里。
“夏爾!”她從來沒有這樣直呼夏爾的姓名,現在她都快被這個哥哥氣死了,不僅僅叫了他的名字,而且聲音比平常大了一倍。
夏爾從藤椅上站起來,然后朝著她走來。男子的臉上還掛著幾許討好的笑意,殊不知,這一表情,卻莫名地戳中了海蒂的淚腺。是啊,從今以后,就再也沒有人能夠想夏爾一樣無條件包容自己所有的無理取鬧了。
海蒂就像一只歸巢的小鳥一樣,撲進了夏爾并不寬厚的懷抱,然后,瞬間,夏爾就感覺到了自己胸前濕漉漉的,熱乎乎的。他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海蒂的眼淚。一時間,他抱著海蒂的手卻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夏爾試圖著伸手撫摸海蒂那一頭金發,卻發現懷中的小姑娘抽泣地更厲害了。“怎么了,海蒂?”他依舊是那么溫和的聲音,怎么聽都是一個彬彬有禮的紳士的聲音,怎么聽都是那么熟悉的哥哥的聲音。海蒂難受地用手使勁捶了捶抱著她的男子的胸膛。
“你就要走了!你都不要告訴我!”她難受極了。
夏爾臉上的笑容頓時間就蕩然無存,他當然知道,自己明天就要走了。原本這幾天他想要跟海蒂好好地相處幾日,以后見面的時間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情了。可是,這個小丫頭這幾天都在跟他賭氣,他又舍不得為難她,只好默默地在一旁看著她笑,看著她不滿地撅嘴,看著她跟自己帶來的索菲兩人打鬧。你要問他為什么不說,夏爾只能說,因為他看見的海蒂現在很快樂,不想要因為自己的離別讓這個原本快樂的人不開心。
然而,現在好像,他讓這個原本快樂的人非常傷心了。
“海蒂,別哭了,哥哥又不是不回來了。”夏爾極力安慰著這個哭成小貓的姑娘。
海蒂的手死死地拽著夏爾胸前的衣服,只是一個勁地嘮叨著:“你都不告訴我!”要是夏爾早一點說,她一定不會這樣倔強,一定不會這樣淘氣,竟然跟她最要好的哥哥賭氣,白白錯過了這最后幾天相處的時間,海蒂覺得好后悔!
夏爾心里也很舍不得,但是,軍令下來了,難道他還能不遵守嗎?不!那不可能!自己去參軍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為了以后要給自己的小妹一個沒有紛擾的世界嗎?一個能夠為她遮風擋雨的世界嗎?他一定會去,一定會掛滿勛章地回來,讓這幾年的分別變得有價值有意義!
“對,都是我不好,沒有早一點告訴你。讓我們家的小海蒂傷心了。”夏爾有些語無倫次地安慰,他懷里的小姑娘,真的是讓他手足無措。
可是,就算海蒂怎么哭怎么鬧,夏爾還是在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
夏爾離開的時候,是安德烈開著自己在農場的馬車送的他。海蒂固執地不要去,她就在她房間的二樓窗戶那里,看著夏爾站在馬車邊,然后,下面的男子突然抬起了頭,就看見了躲在窗簾后面的海蒂。夏爾沖著海蒂的方向溫柔一笑,然后就鉆進了馬車里面。
海蒂呢?躲在窗簾后面,捂著自己的嘴巴哭了。“再見,哥哥……”她小聲地說,明明知道,夏爾聽不見,但是她還是對著樓下的馬車輕輕道,就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別一樣。
海蒂的生活又恢復了從前的狀態,夏爾雖然走了,但是生活還是一如既往,就像是形勢在平原上的火車,按著預定的軌道進行著,沒有什么變化。
海蒂已經升入高年級了,她的好友凱瑟琳已經沒有跟她一起上學了。海蒂的成績雖然不如夏爾那樣出類拔萃,但是也比凱瑟琳這樣完全沒有學習的興趣的學生好的太多。安德烈見海蒂一個人在家也無聊,也建議她接著念書。在學校,總比一個人在家里有趣地多。
海蒂當然沒有意見,她現在每個月幾乎都會收到幾封來自夏爾的信,不過地點倒是沒個固定。晚上的時候,海蒂對著安德烈念完了手里的信件,一大一小就挽著手出門散散步,然后再回家。
這樣的日子差不多過到了海蒂十七歲生日之前,從前平靜的生活一時間戛然而止。
因為這世間總會有很多意外的事情突然降臨到你的生活當中,讓你措手不及。
這一天,海蒂還像是往常一樣,背著自己的書包就出了門。她中午不回來吃飯,下午學校放學很早,她就直接去農場,再跟著安德烈一起回家。父女倆的感情非常好,讓整個村社的人都羨慕。
這一天,海蒂還坐在教室里,然后就看見凱瑟琳出現在了教室窗戶的外面。她第一感覺是,凱瑟琳又要回來讀書了,可是,凱瑟琳招手讓她出來,然后說出下面一番話的時候,海蒂覺得自己都站不穩腳了。
凱瑟琳表示自己也很驚慌,她驚慌,但是,她不能帶著自己的這個親愛的朋友也驚慌。當她找到海蒂的時候,凱瑟琳用著自己能夠保持地最大鎮定的聲音說:“海蒂,你慢慢聽我講完下面的話,不要激動。”
海蒂一聽,頭就懵了,她好像感覺到,凱瑟琳來找自己,不是因為她要復學了。甚至,這件事情對她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而是,海蒂覺得這種感覺,是大禍臨頭!
“好。”她聲音有些干啞,她信任地看著她的朋友,希望從她嘴里聽到的話來證實自己的直覺是錯誤的。
然而,世界并不會一直美好,不然,何來的戰爭?何來的悲傷?
“海蒂。”凱瑟琳咽了一口口水,她有些害怕看著自己朋友現在的目光,太駭人了。“安德烈大叔剛才被一頭瘋牛沖出牛圈,給…給撞死了……”凱瑟琳說完話,都不敢抬頭看海蒂了,她知道,這個消息對于海蒂來說沖擊有多么大,她是那么愛那個可愛的安德烈大叔,而現在,自己就像個劊子手一樣給她宣判。
海蒂靠著墻,原本水一樣藍色的眼睛現在變得就像是失明的人一樣的灰敗,她身后靠著墻壁,現在就像沒有背脊骨的人一樣,快要癱軟在地上。要不是凱瑟琳眼疾手快地將她扶住了,海蒂現在一定已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海蒂,你沒事兒吧?”開=凱瑟琳擔心又焦急地問著自己的這位好朋友。
海蒂眨了眨眼睛,聲音就像是從遙遠的太空傳來一般,“你…凱瑟琳,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海蒂把充滿無限希冀的目光投向自己這個最好的朋友,她是那么渴望能夠看見凱瑟琳點頭,證明她是在開玩笑,可是,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不——!”她想要撕心裂肺地大吼,可是,卻只有低如蚊訥的聲音傳出來,然后,她垂下了腦袋。
這不是真的,海蒂想要這樣告訴自己。可是,凱瑟琳的話一遍又一遍環繞在她的耳際,她猛然一驚,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刻,當下最緊要的是見到安德烈。
她要親眼見到,不然別人說什么,她都不要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