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結果出來了嗎,是不是他的?”我接聽了趙隊的電話,迫不及待的問著。
“出來了,基本能確定就是唐峰了。“趙隊說完停頓了一下,“你能過來我這邊嗎,我看結果出來后,老唐狀態不大好,你們畢竟……反正你能來最好了。”
我閉了下眼睛。
十年了,他終于回來了。
“好,我這就過去。”
打完電話,我一路打聽找到了蘇河鎮派出所,專案組的臨時辦公地點就設在這里。
趙隊站在辦公樓的門口,應該是在等我。
“來了。”趙隊正在抽煙,跟我說完話狠狠吸了兩口。
“他人呢。”我問。
趙隊指了下鎮派出所三層小樓的樓頂,“上去那里了,我陪你上去,走。”
我順著趙隊指的方向仰起頭看著,蘇河這里的空氣質量很好,陽光也很刺目,我迎著陽光也沒看到樓頂有什么。
跟著趙隊爬樓梯的時候,他告訴我結果出來后,唐嶺哭了,然后就說想一個人靜靜就上了天臺。
我無語的跟在趙隊身后,唐嶺的心情我能體會到,如果有一天找到我媽了,我應該會有更激烈的反應吧。
“我就不過去了,我在樓梯這里等你,有事喊我就行。”趙隊送我到了上天臺的小門前站住了,我點點頭開門走了出去。
天臺上,唐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我的腳步聲讓他回頭看了一眼。
陽光下,唐嶺整個人看起來是那么陌生,就像我這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他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看起來挺平靜的,可我總覺得這種平靜下面潛伏著我未知但一定很復雜強烈的某種情緒,只是我現在不能確定那是什么。
我想著該如何開口打破沉默時,唐嶺從褲兜里掏出一盒煙,拿出一根叼到嘴里,然后遞給我一根。
“我不抽煙你忘了。”我看著遞過來的煙搖搖頭,沒伸手接。
“陪我抽一根吧,就一根,我從哥出事以后就不抽了。”唐嶺提起了唐峰,我說不出拒絕他的話了,接過煙。
唐嶺先給我點著了煙,然后點了他那支,我們兩個就并肩站在樓頂抽起煙了。
“我哥說,他其實很喜歡看你抽煙的樣子,尤其是晚上放學后,你蹲在河邊抽煙時,很漂亮很特別。”
唐嶺幽幽的跟我說著,我聽著他的話突然就被煙嗆了一口,用力的咳嗽了起來,眼淚也咳了出來。
我偷偷抹了下眼角,也不知道唐嶺有沒有看見我在掉眼淚。
他還在繼續說,“不管怎么說,他終于回來了,至少我們可以見到他了,你高興吧。”
“嗯,高興。”我強忍著眼里的淚水點點頭,用力猛吸了幾口煙。
唐嶺扭臉看我,然后他突然就蹲了下去,我隨著他的動作看著他,那一瞬間似乎十年前的光影倒流回到眼前。
陪我蹲在河邊抽煙的人是譚立旋,我好想又聽見他時不時發出的哈哈大笑,我那時候總嫌棄他笑的太難聽聲音太大,可是現在我多想還能聽見那樣的笑聲。
還有唐峰,每次他在河邊看到我跟譚立旋蹲著一起抽煙都會對著我翻白眼,然后騎在自行車上一言不發的看著河水,等我們抽完了就跟我們一起回家或者學校。
那些三人行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
我又抹了一把眼淚,煙已經抽沒了。
“再給我一根。”我伸手跟唐嶺要煙,他的那根也抽沒了,可是他沒給我,自己也沒接著抽。
我覺得自己該跟他說點什么了,想了一下對他說,“找到他了就可以送他回家了,我們應該高興。”
唐嶺聽了我的話,沒有什么表示,他一直在看著遠處不知道什么地方。
站在三層樓的樓頂多少能看見一些蘇河的景色,我也跟著看遠處景色的時候,唐嶺突然開口問我。
“你還記得那個位置吧,現在建了鎮中學。”
“哪里……”我順著唐嶺只給我的方向看著,我向來沒什么位置概念,還真的想不出那個位置原來是什么地方。”
唐嶺站了起來,我也跟著站起來。
“那是我哥十年前住的地方,他是從那里離開的……可是你想不到的是,十年后也是在那里找到他的。”
我好半天之后也沒能說出話來,我真的沒想到是這樣。
“你應該聽懂我的意思了吧……告訴你吧,如果我哥真的是因為泥石流意外離開的,那他的尸體怎么會在鎮中學準備新建校舍的工地被發現呢,當時一起出事的其他人都是在別的地方發現的,我哥就一直沒找到,十年了都沒找到,因為當年一直就找錯了位置。”
唐嶺說這些話的時候,慢慢移動身體站到了我面前。
在他身后就是樓頂的邊緣,幾乎已經到了最邊緣的地方,稍微往后一點就有可能掉下去了,我看著他站的位置一緊張,馬上伸手想拉他往里站一些。
我的手伸出去,唐嶺沉著臉把我的手擋回來。
他的樣子就像一個賭氣鬧別扭的孩子,眼神很兇狠可是看起來又是那么可憐,我的心揪著疼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你哥……”我不敢也不想把自己想到的話說出口。
“沒錯,我認為我哥當年不是意外死亡。”
“可是,可是不是意外又能是什么,沒人說泥石流意外不可能在原地找到人吧,這不能說明什么的……”我搖搖頭自言自語說著。
“我會查清楚的,查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哥到底是不是意外死亡,一定會查出真相的。只要做過的事情,有再多人隱瞞也會有真相大白那天的,你知道我為什么會放棄學畫做了警察嗎?”
唐嶺居然是笑著問我的,我緊緊握著手,一個很快可怕的想法在腦子里出現。
“高考前,有人跟我說了一件事情,他說我哥并不是因為泥石流意外失蹤的,他有證據證明我哥在泥石流之前就已經……可是等我好不容易找到那個人的時候,他卻什么都不肯說了,可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定是他最開始告訴我的那樣,一切都要找到我哥才能確認,所以我沒去考上的美院報到,復讀了一年考了刑警學院。”
我像聽故事一樣聽著唐嶺的講述,一種深深的害怕在我心里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