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炯養(yǎng)的貓是路上撿的,是一日他送韓育陵回家途中,目睹一群不良少年正在惡意捉弄那只貓,不經(jīng)意多留神了兩眼,韓育陵就讓他停車去喝阻那些少年。
毛色灰白相間的母貓被熱水燙傷了,小炯原想把貓送到收容所,韓育陵卻要他帶回家照顧,就這樣照顧了快半年,所以嚴(yán)格來說,貓是小炯代韓育陵養(yǎng)的。
韓育陵給貓取名‘九九’,據(jù)小炯所說,九九的街貓性子難改,大多數(shù)時候都神出鬼沒,小炯只需把貓糧和食水準(zhǔn)備好,它總會靜悄悄地出現(xiàn)。養(yǎng)了那么久,小炯在家里見過它的次數(shù)不超過十次,只憑沙發(fā)上偶爾會出現(xiàn)的貓毛和墻角增加的貓爪刮痕得知這貓還是有在家里溜達(dá)。
“老師。”躲在沙發(fā)后掩護(hù)自己的葉雅旗開始等得不耐煩,回頭問正叼著根Virgina Slim在吞云吐霧的韓育陵,“你是不是看得見幽靈?”
韓育陵臉一沉,把細(xì)長的香煙夾在指間,不悅地道:“如果你懷疑我用喂貓這借口騙你來這里是另有所圖,那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葉雅琪一愣,隨即嘟噥著什么轉(zhuǎn)回頭去,繼續(xù)遠(yuǎn)遠(yuǎn)盯著放置在廚房的貓食,等待神秘的九九現(xiàn)身。
“說什么?”韓育陵火氣頗盛的問話像跟冷箭似地戳在葉雅琪脊梁。
“嘿嘿……沒什么啦,老師您多心了。”葉雅琪回頭賠笑,見韓育陵鐵青的臉色,心中又股涼意竄上,明明早前韓育陵在電梯里約他時還能開玩笑,在宿舍樓下見面時也一如既往,冷冷酷酷地,可來到小炯的家后,韓育陵便不知被什么給挑了淡定線,一句話都沒再說,就坐在客廳不停抽煙,這會兒已經(jīng)是第三根了。
葉雅琪來之前便知道自己的任務(wù),于是就自己隨便找了兩個塑膠容器,盛貓糧和食水?dāng)[在廚房,可九九沒有出現(xiàn),他便擅自開了罐沙丁魚罐頭,煎得香噴噴地混進(jìn)貓糧,才躲到客廳去等候。
“得罪我對你沒有好處,我再問一次,你剛才說我什么?”
“哎喲!我沒有說你壞話啦!我只是說……九九可能不喜歡煙味嘛……”
“九九不喜歡?還是你不喜歡?”
葉雅琪無言以對,苦惱地抓頭,韓育陵鬧起別扭還真難應(yīng)付。
“老師,你大概也還沒吃晚飯吧?不如我們先出去吃,回來可能就會看到九九了。”葉雅琪決定轉(zhuǎn)移陣地,或許到空氣好一點的地方,或填飽肚子后,韓少爺?shù)钠鈺靡稽c。
可事與愿違,韓育陵哼了哼鼻就撇過臉去,看向陽臺的落地窗戶,他脾氣是不發(fā)了,可明顯還在為葉雅琪不明所以的某個理由鬧別扭。
葉雅琪這下連嘆氣都不敢了,他調(diào)整好舒服一些的埋伏姿勢,視線回到廚房,心里則尋思著可以化解此時尷尬的方法。兩人互不交談的安靜讓他渾身不自在,他總覺得韓育陵這樣憋著悶氣很嗆!要是突然血壓急速上升,爆血管中風(fēng)了怎么辦?
還是先補一補急救常識吧!葉雅琪立刻拿出手機(jī),上網(wǎng)搜索這方面的資料。
韓育陵覷見葉雅琪拿出手機(jī),立刻留了神,待看見這小子在上網(wǎng)搜索‘中風(fēng)’,不解之余,亦想到了小炯的事。
此時時間已快過晚上十點,大概不多久蘆紹宗或夏穆就會打電話過來找人,不過韓育陵已關(guān)了手機(jī),他特地來小炯家里喂貓,就是想找個地方靜一靜,而剛有這想法時,葉雅琪就出現(xiàn)在身邊,韓育陵怕自己的衰命無端端把貓給害死,便抓葉雅琪同行。
韓育陵心想小炯回到家已好一陣子,該了解一下情況才行,于是便掏出手機(jī),開機(jī)不久后,如他所料,熒幕彈出多封未讀簡訊,他想先打電話給小炯,便沒去讀,剛要撥號,突然就有來電進(jìn)來,來電鈴聲是悠揚悅耳的古典鋼琴樂曲——clair de lune。
韓育陵身子一震,看著手機(jī)熒幕顯示的來電人,不由得吞了下口水,把還有半截的香煙熄在一本舊雜志上,起身走到陽臺外,關(guān)好了落地窗才接聽電話。
“喂?。”韓育陵低聲應(yīng),語氣全然不是他平日對特定的人使用的不同的語氣,不客氣、不嚴(yán)肅、不高傲、不冷酷,而是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話聲有些顫抖,似害怕,也似期待。
“嗯哼。”電話另一頭傳來一把韓育陵不能更熟悉的男人嗓音。那人仿佛只通過電話,就能看到韓育陵此時心虛膽怯的神情,他低沉回應(yīng)略帶著一絲責(zé)備的語調(diào)。
“封哥。”
“我以為你會不想接了。”
“怎么可能?”韓育陵嘟噥。
“誰知道呢?你翅膀都硬了。”
“封哥……”尾音上揚,這樣的語調(diào),只應(yīng)用在四個人身上。
“又沒在罵你,撒什么嬌?”
“那……”韓育陵想大刺刺地問韓封不是打來罵人還能為什么?可想到自己最近確實做了很多欠罵的事,便收回了這任性的沖動。
“封哥那里是早上吧?路哥呢?”韓育陵改口問。
“嗯,我開車到鎮(zhèn)上買些東西,路在家里,紹宗剛剛找過我,我說你都多大的人,我才不想嘮叨你,你路哥就不同,要是他在這里,你我的耳根子都有得受。”
韓封這般漫不經(jīng)心的說辭,韓育陵聽著旦覺患得患失,語氣不經(jīng)意便顯出了內(nèi)心的不爽快:“宗哥又說什么了?”
韓封難得沒有計較韓育陵的說話態(tài)度,語氣如常地接道:“那些千篇一律的我懶得重復(fù),你心知肚明,就一件事我在意,他說你的助理剛剛喪母了。”
“什么?”韓育陵驚道。
“那小子照顧你也不容易,代封哥好好給他些表示。”韓封接著道。
“嗯,我會。”
“好了,那就……”
“等等!”韓育陵突地打斷韓封貌似就快要跟他道別的話。
“還有事?”韓封像是有些不耐煩地道,韓育陵能從電話聽見韓封所駕駛的吉普車在不平坦路面上行駛的雜音。
“封哥,你都……你……”韓育陵支吾其詞,想說‘怎么都不罵我’,卻自覺這也太犯賤。
“你不問一問……我的……我的……”我的什么呢?韓育陵不曉得該說身體狀況?還是工作壓力?可又恍然自己說哪樣都是不打自招。
“唉,前面好像有路障,不跟你多說了,那,我和你路哥計劃了明年去爬珠穆朗瑪峰,預(yù)你一份,你給我把身體練好了,聽到?jīng)]?”
“珠穆朗瑪峰?”韓育陵又一聲驚叫,數(shù)年前韓封和路卡帶著他環(huán)游世界玩了近三年,旅途中是登過一些山峰,也去過一些國家公園體驗野外探險,韓封和路卡都應(yīng)付自如,只有他總會被折騰得渾身傷,可過程的確難以忘懷,所以盡管愛好野外探險的韓封屢次提出這類行程,而被路卡毅然決然投反對票,韓育陵還是選擇韓封這一邊。
但是……攀登地球之巔未免太具挑戰(zhàn)性。
“怎么?不要?”韓封問。
“要!我要去!”韓育陵連忙答。
“得掛了,真不明白,我怎么走到哪兒都特別惹警察注意,你乖了啊,拜!”韓封速速念完就果斷掛電話,剩下空虛的嘟嘟聲在韓育陵耳中鼓噪。
“嘖!”韓育陵氣不打一處來,用力把手機(jī)砸在陽臺護(hù)欄上,正想掏出煙來,空中突然掉下一團(tuán)灰白色的物體,落在護(hù)欄上,把韓育陵的手機(jī)給弄跌下了樓。
“啊!”韓育陵立刻靠到護(hù)欄邊往下看,小炯住的單位是八樓,陽臺下是泳池,手機(jī)若掉進(jìn)泳池邊的樹叢中或許還有得救,若掉地上就肯定粉身碎骨了。
韓育陵瞪向坐在護(hù)欄上舔爪子的九九,九九張嘴‘嗷’了一聲,站起來擺了擺尾巴,輕巧地往上一跳,鉆進(jìn)樓上住處的陽臺。
韓育陵咬牙切齒盯著樓上,樓上烏七抹黑地,已經(jīng)熄了燈,他便沒出聲喚貓,免得吵到人。
韓育陵冷靜下來深了個呼吸,心想現(xiàn)在既不是和貓計較的時候,也不是為韓封的冷漠沮喪的時候,他身為小炯的直屬上司,必須做他該做的事。
韓育陵拉開窗走回屋里,看見葉雅琪正在翻客廳電視旁的CD架,胸口突然一陣窒息,隨即厲聲喝道:“不許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