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看著文哥的表情,我的腦袋轟的就大了一圈,有些事情,不需要太多的解釋,此刻,我已經明白了
。我很不甘,心中的悲痛像無數根針,在猛刺心臟,那種疼痛讓人感覺窒息,幾乎喘不上氣。
至少有三四分鐘的時間,我不能自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我像一個快要被現實擊潰的人,盡管心里已經很清楚了,卻仍然想聽人親口說出答案,好像對方不開口的話,那么就依然存在一絲希望。
“告訴我!”我提高了聲音,死死的盯著文哥。我察覺出,他并不是不想說謊,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絕對不想觸怒我,但是他不能說謊,在這么多人面前,再完美的謊言也會露出破綻。
關于母親的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所以當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李富生他們都有點疑惑。我已經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望著文哥,在等他說出最后的答案。
“你知道的,有的事,沒有誰可以保證一定會按預定目標發展。”文哥猶豫了一下,慢慢道:“對于這些,我很遺憾,我們阻攔不住她,她其實已經不打算活著了,從很多年前開始,她就是這么打算的。過去的事情,給她帶來了無法治愈的創傷,她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煎熬,那些情景你沒有目睹,所以可能無法體會的到,離開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夠了。”我的聲音在發顫,但只顫抖了那么一下,我得到了我想知道的答案。
和我想象的一樣,在我拒絕合作之后,小地痞最先發現我的微妙變化,那種變化是心理上的,所以很難改變。他把消息反饋回去之后,附加了自己的意見,文哥和玉姨就感覺,如果這個時候再用陳雨來脅迫我,估計已經沒有作用。
但是我的母親不可能讓我受到任何脅迫,她可以死,她知道我還活著,已經非常安心,最后一個纏繞在心里很多年的心愿被實現,她了無牽掛。她知道自己不能保證我以后的路會怎么走,以后的生活會怎么過,但她盡了全力。
那一瞬間,我的腦子空了,來回回蕩的,只有母親最后那句話:所有的一切,媽媽來承擔……
我沒有流淚,甚至沒有任何表情,但是沒有人知道,我的心已經一片一片的碎裂了。
母親死了,我永遠不會再見到她。
可是,我沒有莽撞,也沒有沖動,更沒有歇斯底里的失去理智
。失去,是一種很難承受的痛苦,我體會到了失去,所以這讓我更加珍視身邊的人,不管怎么說,不管我是死是活,但我都不想再失去他們。
“你走吧。”我獨自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頭,靜靜的對文哥道:“現在就走。”
文哥有點遲疑,因為他覺得很了解我,他覺得在承認了事實之后,可能會遭到我狂風暴雨一般的發作,但是我的鎮定和平靜讓他無論如何都沒有預料到。他遲疑了一剎那,接著就道:“你能理解這些,是很多人的幸運,你要知道,無論你承認不承認,現在,很多人的命運,其實已經掌握在你手中了。”
“你走。”
“救救她。”文哥的語氣一下子變的很急迫,他從我平靜的話語里察覺到一些,所以頓時就焦急起來:“一定要救救她。”
我知道他說的她,肯定是玉姨。我沒有回答,但是嘴角卻泛起了一絲笑,沒有任何溫度的笑,我連話都懶得跟文哥說,只能用這種笑來表示,他太天真了,太幼稚了。
想讓我救一個逼死自己母親的人?就算這個世界毀滅了都不可能。
“求求你,救她!”文哥顯然能看出我的意思,他站起身,踉蹌著晃動了一下,突然噗通一下子跪倒在我面前:“求求你,救救她!只要你救她,我可以留在這里,我知道,你喜歡小雨,這次小雨也來了,我拿人格保證,只要救了她,你可以帶小雨走,帶她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需要什么,就會有什么,真的,我不會食言,你救救她,救救她!”
男兒膝下有黃金,如果不是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誰會折腰?王炳文,這個丑陋的人,在此刻淋漓盡致的展露出他人性中最可貴的一面。
對自己在乎的人,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我可以死,只要你好好活著。
我會被感動,因為我的心是血肉所凝,但母親的死去,已經讓這種感動變的沒有任何意義。我不會滯留或者殺掉文哥,那樣只會讓文哥的人陷入瘋狂的圍攻報復中。我的目標,只是玉姨。
讓我失去了一切的人,我必從她身上討回。
“你走吧,不用多說了
。”我搖搖頭,再一次告訴文哥,沒有商量,不可能救她。
文哥不肯走,在原地苦苦的哀求,我看見他開始流淚了。我無視這些,揮揮手,示意后面的伙計把他拖走。
“等等!”文哥被人拽著胳膊,使勁的掙扎,他咆哮一般的對我低吼道:“你必須救她!”
“這個世界,沒有必須。”
“但你必須救!你知道她是誰嗎!”文哥掙脫了后面的人,俯身盯著我,他的眼睛帶著淚,而且一片殷殷的血紅,他用最低沉的聲音對我道:“你不知道她是誰!”
“她是誰!”我同樣盯著文哥,在這個時候他說出這樣的話,一定別有深意。
文哥慢慢轉頭看看旁邊的人,我知道他可能不想讓任何人聽到我們的對話。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不怕他再耍什么花招,玉姨是文哥的軟肋,絕對的軟肋,主動權現在其實是掌握在我手里的。
周圍的人散去了一點,由蘇日帶著在附近警戒。我和文哥面對面坐著,他朝我要了支煙,點燃之后卻不抽,一直等到香煙將要燃盡時,他抬頭道:“跟你講個故事吧,這個故事,沒有太多人知道。”
“你說吧。”
“有一個村子,在很遠的地方,荒僻之極,很多年以來,那里幾乎與世隔絕。”文哥丟了手里的煙頭,道:“那個村子里的人,都姓鄭。”
我沒有任何的震驚或者訝異,荒僻的小村落,再一次出現在講述中。對于我來說,那個村子可能沒有更多的秘密了,因為我前往小村時,當年的當事人已經老邁死去,得不到更詳實的線索。此刻文哥提起它,則證明還有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村子里有一個姓鄭的人,養了三個孩子,兩個男孩,一個姑娘。”文哥閉上眼睛,仿佛真的是在敘述一段已經流失在時間中的故事:“這個姓鄭的人意外之下,接觸到了一些本不該接觸的事,從而他迷失在其中,無法自拔。有一天,他的神智受到了影響,繼而導致紊亂,在那種極度的紊亂中,他產生了錯覺,提刀殺掉了自己的妻子。那并非他的本心,然而等他清醒過來時,一切都成為了事實,他的妻子倒在血泊中,已經涼透了。”
“之后呢
。”
“他的三個孩子躲在屋里,目睹了這一幕,他們嚇壞了,驚恐不已,他們已經認不出那是否還是自己的父親,因為在他們的腦海里,父親就是一個親手殺了母親的惡魔。三個孩子開始抵觸父親,這件事給他們都留下了無法磨滅的陰影,這種陰影根深蒂固,連時間都不能磨平,一直保持下去,留存心底。”
這果然是我所不知道的隱情,而且聽到這里,一些疑惑其實已經隱約中被揭開了。
“姓鄭的人清醒之后,為了逃避責罰,唯一的辦法就是繼續裝作神智失常,也就是裝瘋。他借裝瘋保住了性命,卻因為這個失去了更多,他被村子里的人拘禁,三個孩子也離開了他,我不知道他的后半生是如何度過的,但是你應該能想象的到。逃避法律的制裁,必然要受良心和道德的拷問和折磨,他并不輕松,甚至過的會很痛苦。”
“繼續講下去。”
“當時的大環境發生了一些變動,他的三個孩子相繼離開了小村。因為一些機緣巧合,三個孩子里最大的那個,輾轉來到了北京。他只是一個窮鄉僻壤里出來的孩子,但是他身上的一些天賦卻讓很多很多人望塵莫及,他被一個當時很有名望的專家收留培養。幼年時的經歷,給他留下的陰影很深,他甚至抵觸童年時的一切,連自己的姓氏都很忌諱,他丟掉了自己的姓,改姓了孫,這可能和培養他的專家姓孫有很大的關系。”
“是這樣的……”
“他雖然有些陰冷,但聰慧好學,很受專家的器重,逐漸,他在北京站穩了腳跟,把自己的弟弟和妹妹都暗中接了過去。他給他們住處,食物,但是他不允許弟弟和妹妹對任何人表露他們的關系。因為他要強,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只是一個從偏僻小村里走出的人。”文哥頓了頓,道:“說到這里,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了吧?這兄妹三個人的名字,你聽了之后就不會覺得陌生。”
“或許。”
“不是或許,是一定。”文哥道:“鄭立華,鄭立夫,鄭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