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號第一更。接下來還有兩更。斷更毀人品,三更來補償,大家請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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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累著了吧?”
惠周看朱毓昇靠在御書房的龍椅上,神情略帶疲倦,不免輕聲詢問一句——他還是有問這話的資格的。
朱毓昇扯動了一下嘴角,輕輕搖頭:“沒事。”
惠周細觀朱毓昇的臉色,發(fā)現(xiàn)他雖然面帶倦容閉目養(yǎng)神,卻像是心情和悅的樣子。他跟著朱毓昇有年頭了,知道朱毓昇這會兒不耐煩被人打擾,便也不敢多說。
但惠周仍是下去讓人準備了熱手巾給朱毓昇擦臉醒神。
熱水熱手巾都很快送上來了,按照朱毓昇往時的習慣,加了一點兒桂花露在水裡。
朱毓昇接過小太監(jiān)送上來的熱手巾,緩緩捂住了臉。一股溫熱的氣息蒸在臉上,帶來陣陣舒暢的感覺。淡淡的桂花香鑽進了他的鼻子,他不禁微微吸入了一些香氣……
芳菲的模樣又無比清晰地出現(xiàn)在眼前。
朱毓昇想起上午召見那幾個傳教士時的情形。
這些傳教士比自己想象中要更有價值。儘管他對於他們所要宣揚的教義絲毫不感興趣,可是對他們所提起的當今世界各國的局勢,卻聽得津津有味。
朱毓昇固然天縱英才,雄圖偉略,可他也有自身的許多侷限性。生於藩王之家,長於深宮之中,看的聽的都是“天朝上國”的種種,自然潛意識裡也以爲大明之外都是些蠻夷之地。
縱使後來繼位爲王,看到了太祖太宗留下的一些關於番邦的記錄,他對海外的認識也還停留在較淺的層面。
直到今天與這些傳教士談論世界大勢,才發(fā)現(xiàn)大明已經(jīng)與外界隔絕得太久,太久了。
讓朱毓昇更加驚奇的,是在他與這些人談話的過程裡,竟然也出現(xiàn)了芳菲的名字。
沙靜思用極熱情的語言讚美這位將他們救離了破廟妥善安置下來的陸夫人。朱毓昇還真不知道他們居然是被芳菲所救,但接下來沙靜思對芳菲的評價,纔是最讓朱毓昇驚訝的。
在沙靜思口中,芳菲是一位十分“淵博、睿智、聰慧”的夫人,在他們與她談到天文地理之類的內(nèi)容時,也是靜靜聆聽微笑不語,看得出她與那些完全不能接受外來文明的大明人截然不同。
沙靜思儘管到這塊大陸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但許多時候還是按照他本來的思維做事。在他們的國家,讚美一位貴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當然,他也沒把話題停留在芳菲身上。朱毓昇在他說起這個的時候,沒有插話讓他說得詳細些,但心中卻是思潮洶涌。
此刻,他默默坐在書案前,從前開始就有的些許疑問如同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當年芳菲替他上藥時,他就已經(jīng)覺得很奇怪。她那麼個小女孩,怎麼就能從野地裡分辨出什麼藥材可用?
要是她家裡是開藥鋪的也就罷了,偏偏又不是。
後來她開藥膳食譜,賣藥茶補品,又給濟世堂開秘方,這些都通過蕭卓的線報傳到了朱毓昇的耳中。
再有就是那一回,他在京東大營中了鏢毒,竟還是用她的藥方解了毒……
朱毓昇總覺得芳菲的身上,像是有著什麼秘密似的。偏偏她的身世家庭,又是一查就清楚明瞭的,根本沒有值得考究的地方。
聽了沙靜思的話,朱毓昇感覺芳菲更加神秘了。說實話,即使鎮(zhèn)定如他,頭一次看到沙靜思等人的時候,也被他們的外表悄悄嚇了一跳,只是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已。
芳菲怎麼就能……將他們當成平常人一般相處?
朱毓昇想了又想,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把這事存在心裡,下定決心一定要弄個明白。
在芳菲的新院子裡,衆(zhòng)人都已經(jīng)跟著陸硯把這新修葺好的後園逛了一大半,都覺得芳菲這院子修得好。
像惠如端妍等人,家裡在京郊當然也都是有別院的。可是她們家裡的這些別院,修建得跟城裡的大宅也差不離。
都是幾進幾齣的大屋子,前廳後院,沒什麼特別之處。修建時固然用料名貴,屋舍儼然,處處透著官宦人家的大氣,追求的卻都是四方四正的莊整格局。
“哎呀,看了芳菲妹妹這院子,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別院……咱們家那些,都是用來住人的,芳菲這兒纔是給玩耍的”
惠如擊掌讚道,眼中盡是欣羨之色。
端妍與潔雅也點頭表示同意。
“芳菲妹妹,你怎麼就能想得出來這樣佈置?”
芳菲見她們誇得太過,不由得謙虛道:“姐姐們也別太誇張了,我雖然自信這園子也算能待客,不過就是勝在花草多些,又有個小小池塘……哪裡就擔得起你們這樣讚歎了?”
這個後花園,包括整座宅子,都是芳菲親手畫了設計,又寫了厚厚的一堆備註,指著圖一一告訴了塗七與陸硯該怎麼修整才弄出來的。
如今看來,塗七陸硯兩個還是能領會她的心意,能把院子修的有八成像她想要的效果了。
當初買下這院子,芳菲就是打算要把這兒弄成度假別墅的。既然院子坐落在以栽花種草而揚名的陳家莊裡,索性就把院子弄得花團錦簇的——反正她頭上沒有公婆長輩看著,夫君又是千依百順的,何不順著自己的心意來佈置呢?
“別的倒也罷了,我頂喜歡你那個只種了玫瑰的小院子……等我家裡的事情沒那麼忙,我跟我家老夫人告?zhèn)€假,帶上我家姑娘來這兒住上幾天,看不美死她”
惠如生的女兒比柳兒大上兩歲,現(xiàn)在可活潑了,盧老夫人常對芳菲說,這外孫女兒就是像惠如小時候一般調(diào)皮。
端妍也笑著說:“是了,那個玫瑰小院是挺有趣,尤其是那幾架鞦韆……我家潮兒若是來了,定要在上頭蕩上十多個來回不肯下來的。”
“姐姐們只管來住。只要你們想來,不管我在不在這兒,都會讓他們好好服侍各位的。”
芳菲一口應承下來。
幾人說笑間來到後花園南角,只聽得潺潺水聲,間雜著幾聲鳥鳴。繞過一叢花樹,便看見一道清冽小溪出現(xiàn)在眼前,潔雅頓時眼前一亮:“芳菲,你這兒還有這般好景緻?”
正如芳菲當初設想的一樣,這道從宅外引來的小溪邊種上了茂林修竹,還搭建了一座小小的竹橋。竹橋邊,是一座精緻的小亭,上頭還搭著葡萄架子。因爲時日尚短,葡萄架上的葉子算不得繁茂,但是已讓人覺得野趣十足。
芳菲含笑將幾人引進亭子,她們這才發(fā)現(xiàn),亭子裡的桌椅擺設,大多是用竹子做的。
“不可居無竹,妹妹真是好雅興啊。”端妍剛坐下來,一下子便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從亭子往外看去,恰好看到一角小溪與半片竹林,一種清幽寧謐之感悄然襲來。
芳菲剛想叫人上茶,便看到蕙兒帶著兩個小丫頭提著食盒、端著茶壺茶杯進了亭子。
蕙兒今年已經(jīng)十六了,一張白皙圓潤的臉兒上笑盈盈的,脣邊的兩個酒窩顯出幾許少女特有的俏皮,看著倒是挺惹人喜歡。她一直跟在春雨身邊做事,如今也升了二等,在和她同一批進來的丫鬟裡頭人才也是拔尖的。
芳菲見她能早早預備下茶水點心,做事還算細緻,看向她的眼光裡多了幾許讚賞。這丫頭倒也是個值得栽培的,春雨教導得不錯。
“各位夫人,請用茶。”
碧綠的茶水如活玉一般注入輕薄的白瓷茶杯中,立刻溢出陣陣芬芳。
“這香氣……是咱們以前在陽城的時候,常常在你的佳茗居喝的那道山楂荷葉茶吧?”
端妍鼻子最靈,一聞便聞出來了。
這荷葉茶,她們在陽城的時候頂喜歡不過,每次去佳茗居都要讓人上這個茶。後來芳菲韜光養(yǎng)晦,不親自插手花茶生意了,雖說也給她們送過許多花茶,這個荷葉茶卻送得少了。
“真懷念呢……”
惠如臉上現(xiàn)出溫柔的神色,輕輕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難得芳菲有心,還記得她們當年的喜好,這會兒端出來更添了幾分懷舊的色彩。
“咦?”
一入口,端妍便品出了不同。
“這茶……味道似乎比原來更清香了……”端妍看向芳菲:“妹妹又寫了新的茶方?”
芳菲笑道:“嗯,我在原來的茶方里加了一點新東西……是荷花香露。”
“香露?”
說到這個,惠如馬上扁了扁嘴,佯怒道:“哼,還說你那香露呢……咱們幾個交情這樣好,早知道你做出了特別香甜的香露,卻都獻給昀寧縣主了。我還在家裡伸長了脖子等著你送好東西給我……誰知道,哼哼”
芳菲哈哈笑了起來。也只有惠如這樣,和她感情好到了不分彼此的姐妹,纔會這樣說話,而不怕引起她的誤會。
“好姐姐,你真是冤枉我了。我本來就想送你們的,可是縣主那邊正好急需嘛……這回我鋪子裡新做好了一批玫瑰香露、荷花香露、桂花香露和菊花香露,我都給你們留了好些呢”
“好吧,算你心裡還有我們。”惠如伸手點了點芳菲的鼻子,端妍忙把她拉住:“你呀,總跟個小姑娘似的長不大”
“芳菲,你這是準備做香露的生意了?”潔雅一邊品茶一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