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人人都懂,可真要說起來,也沒幾人能夠做到。
納蘭城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要星夜兼程趕回大歷,武月寒無奈,攔了他道,“你就這樣子回去,無疑是自投羅網(wǎng)。”
以著景元帝的心思,怕是早就會猜到他如今的打算,他現(xiàn)在回去,就是主動送人頭去了。
“那你說,我又該怎么辦?讓我眼睜睜的看著她受苦嗎?我做不到。”
手中的行裝狠狠的往地下砸去,納蘭城咬緊著牙關(guān),眼里閃過悲憤,閃過心痛,“他是一國之君不假,可他也是害我了納蘭府的仇人。自古是有一句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我納蘭城犯了什么錯,我只是比他更高的遇到自己喜歡的女人,他就要將我納蘭府整個的趕盡殺絕……武月寒,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真的,好不甘心!”
要他死,他忍了。
他是君,他是臣,他納蘭城忍了,一切都忍了。
可是他千萬不該,要那樣去對待他……
“其實這個結(jié)果,你早該想到的。”武月寒吐一口氣,眸光里帶了戾氣,“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沒有了武國公的犯上作亂,你納蘭城就是他帝王心頭永遠(yuǎn)的一根刺。”
這話說得好刺耳,納蘭城忍不住再度怒起,“武月寒!你……”
武月寒抬手將他打斷,接著道,“你也先別急著生氣,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所謂的后宮主子,與納蘭公子暗中有染的消息,難道是別人空穴來風(fēng)的杜撰出來的么?若是沒有你的上心,沒有你們之間那么多的交集,想必就算再發(fā)布流言的人,也站不住腳的……”
空穴不會來風(fēng),有流言起,就有它根源處。
納蘭城臉色更加難看了起來,這些事情,他早就想過的,可是他一直覺得,皇帝再怎么不信他,也該信他自己愛的女人。
可惜的是,他還真是高估了那個人。
他也早該知道的,那個名為溫哲烈的男人,他是可以為了大歷江山,將這天下所有人,都能能夠去舍棄的人。
“怎么樣?想通了嗎?我想,依著錦貴妃娘娘的聰穎,她大概也能猜出一些事情的真相了……就算你不去告訴她,她也該知道,當(dāng)初你的死亡,是皇帝一手策劃的事實。”
武月寒想得很遠(yuǎn),也看得很清楚。
他是局外人,自然不會被自己心中迷情所惑。就算他曾經(jīng)有過一絲半點(diǎn)的去喜歡過那個女人,也當(dāng)真沒有納蘭城這么癡迷到幾乎走火入魔的地步。
“那依著你的意思,皇帝是真的不會放過她了?”
已是從貴妃之位,再度降到嬪位……歷來各朝皇帝,對待自己后中的女人,也往往都是如此手段。
“不放過也不至于。只是她現(xiàn)在,也依然是個餌。”
武月寒豎了手指說,接著又冷笑一聲,“現(xiàn)在的錦嬪娘娘,她就是一只釣?zāi)闵香^的餌,你可以不信,你去飛蛾撲火。但你的結(jié)局,一定會比武皇后更慘!”
想到她死去的皇后姐姐
,武月寒不由得冷哼出聲。
這一輩子,他沒什么骨肉親情。只是他最后心血來潮的救了納蘭城一命,原本也是想要利用納蘭城的,可后來,兩人倒是成了真正的知己了。
一直到現(xiàn)在,武月寒其實也沒想明白,怎么事情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呢?
見納蘭城依然沉眸,且不愿意聽他勸說,武月寒再嘆一聲,更加清楚明白的給他分析道,“這樣說吧。你以為大歷國君溫哲烈是個什么樣的男人?于國,他是可以撐得起這整個天下的。可是做為一個男人,做為一個丈夫,他差的太多太多!”
頓了頓,更加語氣沉沉的道,“在他心中,他是從來沒有去愛過任何人的。在他后宮所有妃嬪主子的身上,他向來只是索取,從來沒有付出……這些事情,其實你也一直都看在眼里的,可偏偏就是不肯承認(rèn)。”
說到這里,更是譏諷一笑,“當(dāng)他需要你的時候,他會對你各種好,當(dāng)他不需要你的時候,或者你一旦成為了他的肉中針,眼中刺,他會有極短的時間,當(dāng)機(jī)立斷的將你趕盡殺絕!一除為快!”
他溫哲烈就是這樣的男人!
武月寒最后斬釘截鐵的再補(bǔ)一句話,“就比如……從前的錦貴妃娘娘,現(xiàn)在的冷宮錦嬪。在她身懷有孕時,皇帝不會對她怎么樣,可但凡她只要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不規(guī)矩,那必定疑心驟起,寧殺錯,不放過!”
這世間,任何一對貧賤夫妻的甜言蜜語,其實都要比一國之君的海誓山盟,還要更加的靠譜一些。
帝王之心,向來深不可測。
而武月寒這一番話,也當(dāng)真是深深的將納蘭城給震撼到了。
想到從前,帝妃二人數(shù)次遇險,每一次那是那個身體嬌弱的小女人沖在前頭,皇帝永遠(yuǎn)只是躲在后頭避著難。
而每一次宮中出了事,每一次流言盛行,人言可畏時,皇帝也總是會在很恰當(dāng)?shù)臅r機(jī),也很恰當(dāng)?shù)亩懔恕?
心,忽然就疼了起來。
那么一個嬌嬌弱弱,又對他一心欽慕的小女人,他怎么可以……做得那么狠?
“若不然,你又以為這些事情的真相,該是什么呢?”
眸光掃視著他痛苦的表情,武月寒再加最后一句話,“想想那所謂的流言,都是從哪里起的吧……尤其是你再好好的動動腦子想想,只不過是流言而已,假若皇上他真的想去壓制流言,他會沒有辦法嗎?可他卻一直都在忍耐著。無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唔!其實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用忍了。他的皇子公主已經(jīng)出世,那個卑微低賤的小宮女出身的錦貴妃,她還有什么用呢?難道說,是非要等到將來皇子長大,她錦貴妃當(dāng)真為一國之后的時候,皇帝再去后悔,他血統(tǒng)高貴的大歷朝皇子,竟然有那么一個地位卑賤的皇娘么?那簡直是戳他的脊梁骨啊!”
倒不如,現(xiàn)在就找個由頭賜死,而且,還不用去背負(fù)太過的指責(zé)質(zhì)問……原因,就是因為她錦貴妃竟敢不守婦道,與別的男人有染!
“不!這不可能!”
納蘭城猛的出聲,幾乎要瘋了,“武
月寒,你所謂的這一切,你也都是自己的猜測而已。皇上再怎么不好,他也絕不會對她這樣做的!”
同床共枕這么多年,他對她的寵,全天下都看得,可為什么這背后的真相,竟這么的慘忍?
“你先不用急,其實我說的話,你心里也已經(jīng)是認(rèn)同了的……你好好想想吧。皇帝最初的動機(jī)是什么?他是想要自己抬個寵妃出來,去壓制武皇后的。現(xiàn)在,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武皇后也終于不在了,甚至連同武皇后背后的靠山,也倒得那般迅速,那么,被他刻意的一力捧起來的錦貴妃,還有什么用呢?”
這便是所謂的,翻臉無情。
天子之意,無人敢輕易猜度。
他可以在談笑之間,讓人生,也可以在談指之間,更能讓人死……“在他溫哲烈的眼中,他是掌控一切的神。沒有人可以背叛他,也沒有竟敢去違背他。”
真的……是無人可以去猜度的嗎?
納蘭城喃喃的,他現(xiàn)在,整個人都已經(jīng)茫然了。
他真的不敢相信,皇上,竟真的變得這般冷血無情了嗎?
手段如此卑劣,且狠毒,他當(dāng)真還是從前的那個溫哲烈?
大歷皇城,明月宮。
自打錦嬪被發(fā)落,扔到了這個四處都透著寒意的明月宮之后,她已經(jīng)數(shù)日不曾梳洗過自己了。
陌生的小宮女,小太監(jiān)派了兩個到她身邊,也都被她極不配合的態(tài)度給氣走了。
當(dāng)然了,宮中這些人,個個都是眼力架極好的。你風(fēng)光的時候,他們都捧著你,你失意了,他們也都會個個的來踩一腳的。
爬高踩低的人,便是如此。
“不就是一個狐媚子的濺人么?都已經(jīng)到這步田地了,還撐著貴妃的架子呢?我呸!”
名叫素白的小宮女,一臉鄙夷不屑的低咒道,“看她風(fēng)光得意時,連皇后娘娘也都敢逼死。現(xiàn)在她自己失意了,倒是裝得一副的清高相,這給誰看呢?”
嘴里的瓜子皮吐得滿地都是,尤其想想自己當(dāng)下的窘迫,就越發(fā)的心里不平衡,“我看這一輩子,只要這狐媚子不死,咱們都要守在這里了么?”
好不甘心!
就算是宮女,也有爭權(quán)爭利的心,她素白也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也想往上爬的。
“那又怎么樣呢?梁總管將咱們調(diào)來了這里,說是要好好伺候著她的。那咱們要是不聽梁總管的,等回頭被發(fā)現(xiàn)了的話……可就真的不好了。”
另一個小宮女倒是老實得很,見素白罵得狠,又說得這么難聽,一時間倒有些心疼里面的主子了。
想想錦嬪娘娘也是,這都要夠得上三起三落了。
“怕什么?現(xiàn)在都成這樣了,你還覺得她真的還能再起來么?”
素白將滿手的瓜子皮往下一扔,“呸”的又吐了一聲道,“等著,我再進(jìn)去看看,她要是再不吃飯,再不梳洗,我可就真對她不客氣了!”
作死的玩意,要死就趕緊的,她可不想一輩子都留在這冷宮里,陪著她受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