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大人來得正好。本宮好像聽起謠言說過,說是錦嬪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皇上的。本宮身為一宮之主,當(dāng)然是不會容許這樣的流言四處存在的。所以,特的帶人前來甘露殿以正視聽。但不知納蘭大人,可否也聽過此事?”
納蘭城來得不早不晚剛剛好,若是真能將這兩人一網(wǎng)打盡,那也是一件極好的事情。武皇后言語犀利,目光如刀,句句含沙射,又意有所指,納蘭城深深吸口氣,忽然一掠衣袍,“咚”的一聲重重跪地。
“微臣納蘭城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且勿動怒,皇上正在議事,脫不開身,特命微臣來通知娘娘,皇上想用錦嬪娘娘做的冰鎮(zhèn)酸梅湯,議事之后,會先行過來?!?
心跟著往下沉,額上冷汗冒著,納蘭城鎮(zhèn)靜出聲,話說得極是圓滿,又不慌不忙。武皇后仔細的看他,臉色如常,而氣息不亂,一時間,她也辯不出這到底是真是假。
不過皇后到底是皇后,心思一定,已然道,“本宮一國之母,這后宮之后,自然也是由著本宮作主的。更何況,皇上忙著前朝之事,無暇分身,就不勞皇上惦記這些后宮小事了。倒是本宮還要勞煩著納蘭城回去稟告皇上一聲,若是想用酸梅湯,宸妃妹妹的手藝也極是不錯的。如此,納蘭大人看著還好?”
錦帕遞過來,武皇后眸光輕柔,話音淡淡,又恢復(fù)了一慣的尊貴與雍容。三言兩語,便將納蘭城要打發(fā)走。
納蘭城心下一沉,眼角余光抬起來,快速掃了一眼四周。
除卻一大片黑鴉鴉的寧安宮宮女內(nèi)侍太監(jiān),便是四妃各宮的人,外加宸妃,華貴人……如此場面,也真夠浩浩蕩蕩。
再看眼前長條凳上被長繩縛綁的人,納蘭城猛一咬牙,心里絲絲蔓蔓泛上了一抹銳痛,他心一橫,垂道又道,“娘娘所言之事,微臣不敢。皇上旨意,是到甘露殿,并不是到寧安宮!”
今日此事,怕已不能善了,那么,便是救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也拼了命的救下她。
娘已經(jīng)在暴雨之夜,遭了賊人毒手,那么他心里最最記掛的人,也便只剩了她一個。她若是再出事,他不知道還能不能夠活下去。
“納蘭城,你真是好大的狗膽!你是仗著敢有皇上撐,是連本宮都不放在眼里了嗎?”
武皇后厲聲怒喝,今日,她必殺錦嬪!
“來人,將這不知死活的東西,給本宮押下去!”
驀一下起身,她怒而憤指,立時有跟前的侍衛(wèi)站過來,走到身前行過一禮,低低一聲“得罪了”,便要挾了他雙臂出去。
納蘭城緊抿著唇,一把將那兩名侍衛(wèi)甩開,聲色低沉,又異堅定,“請恕微臣不能遵命!”
眼角余光斜出去,被打得已然氣息奄奄的女人,讓他心疼,又恨不得以身代受,可皇后在前,他若是想要她好好的,就必須要一口咬死了皇上的旨意,非甘露殿不進。
“納蘭城,你今天,這是鐵了心的要與本宮做對
么?”
一口銀牙幾乎咬碎,武皇后再度厲聲喝出,心中殺意熾然,已近絕不容?。?
“那么,既是納蘭大人如此執(zhí)意,本宮倒要懷疑,錦嬪這賤人,她肚子里懷的孩子,是不是納蘭大人的?來人!將納蘭城拖下去,亂棍打死!敢有反抗,格殺勿論!”
沉沉的殺令一出,驟然風(fēng)起,眾人皆驚。
宸妃臉色一變,長聲一喝,“慢著!”眼角余光若有所感向外掃了出去,立時就上前一步,厲聲指責(zé)皇后道:“娘娘今天這樣做,是非要見了人命不成?本宮不知,錦嬪妹妹到底是犯了什么樣的滔天之罪,皇后娘娘竟是非要取她性命不成?”
意外的厲喝出聲,更是聲聲指責(zé),讓皇后大為驚詫,一時之間,竟有些無法回神。片刻,蹙眉道,“宸妃,是連你也要與本宮做對么?落架的鳳凰不如雞,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后宮獨寵了,你又何必出這風(fēng)頭,救這賤人?”
“住口!娘娘這樣口口聲聲賤人二字,可否將皇上放在眼里?”
再度一聲厲喝,宸妃更是行為異常的大聲喝斥,又同時向著眾妃厲聲道,“你們這些人,全都是沒長眼睛的嗎?皇后娘娘此舉,明顯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們就真要這么睜睜睜看著皇后行兇而無動于衷?”
銳利的視線掃向眾人,幾乎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看著,這到底是怎樣一場的形勢逆轉(zhuǎn)?明明之前……宸妃還不及如此仗義,倒是現(xiàn)在,人都要打死了,她才出聲,這到底是緣何于此?
一時間,眾妃俱都面面相覷,而想不明白,卻不知在她們的身后陽光下,有一道明華冷硬的人影,正臉色沉戾的向著這邊看過。
這里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所有人的樣子,他也都記在心中。
“喲!如此看來,宸妃倒是天生一副菩薩心腸呢,卻不知宸妃妹妹這么出頭,就錦嬪那么一個半死人,難道這日后,她還能處處照拂你不成?”
出聲的是尖銳的惠妃,她于四妃之中,向來是嘴巴最碎那個,說話處事,從來只憑著自己的性子來,她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可皇上還要哄著她。
然而再多的哄,也及不上獨寵六宮的榮耀,惠妃早與宸妃不對路,又見如今的錦嬪,更是恨得牙根都疼。好不容易能有皇上出手,整治了這賤人,她心下極是舒暢的,又豈能讓宸妃來壞了這等好事?
緩緩踱步而出,惠妃傲然的越過宸妃面前,慢慢向后轉(zhuǎn)。手里一把白骨玉扇,輕輕扇著涼風(fēng)習(xí)習(xí),卻在眸光抬起的那么一剎那,她臉色猛的一白,手里的玉扇啪嗒落地,宸妃低首,一聲冷笑,其它諸妃也都同時回過身去。
熾熱的陽光之下,一身驚華冷凝的景元帝,已經(jīng)慢慢踱步而來。
大片的宮女太監(jiān)紛紛跪下,他只看也不看,一直走到宸妃面前,向她淡淡頷首,“很好。”
宸妃心下一喜,卻是彎了腰身下跪,一臉的嘆息,傷感,“臣妾無能,還是不能阻攔
。”
“已經(jīng)很好了,起來吧?!?
這里的事情,被綁在外面的青枝與核仁也早在第一時間便告之了她,至于最后到底要怎么處理這件事,景元帝心中,也自有打算。
“娘娘,你怎么樣了,娘娘,你不要嚇奴婢啊,娘娘……”
跌跌撞撞的核仁與青枝一臉悲憤的跑了回來,搶到了長條凳前,也早有那有眼色的內(nèi)侍太監(jiān),皇上剛剛初至,便已經(jīng)極快的過去將娘娘救了下來,并且立時有人去請了太醫(yī)。
景元帝同樣將這一幕看在眼中,再看到那一只長條凳上,刺眼的殷紅血跡,他向來冷情的心里,猛然就狠狠的刺了一下。
“都給朕……滾!”
最后一個字出聲,他甚至看都沒有看皇后一眼,便已經(jīng)甩了袖子,急步向著渾身是血的錦嬪飛奔而去。
“皇上,皇上……臣妾不是有意的,臣妾只是……”
惠妃早已慘白了臉,放聲哭喊著,景元帝似是未聞,只是奔過去,一把將慮弱到奄奄一息的女人抱到懷里,長腿邁動步子,厲聲喊道,“都是死人嗎?既然不滾,那所有人聽令!納蘭城此事交于你,不管皇后,還是四妃,此事沒有查清之前,任何人都不許離開這里!都給朕好好的跪著吧!”
犀利的視線掃過皇后還在遮著的華蓋大傘,忍不住又一聲冷笑,“皇上可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前車之鑒,看來朕的皇后,也并沒有放到心里……納蘭城,將皇后的華蓋撤去,同所有人一樣,都給朕好好的跪著!”
寒戾的聲音,不帶一絲溫情,明明是極熱的炎夏,如今,卻莫名帶上了冬的寒涼。
所有后妃,俱都雙腿發(fā)軟的跪了下去,武皇后臉色慘白,原本還在強撐著一宮之后的尊貴,與皇上直面而不行禮,如今,待得頭上華蓋一撤,她身形驟然一陣搖晃,倏然便哈哈尖笑著,大喊出聲,“皇上!臣妾與皇上結(jié)發(fā)之恩,難道皇上真就這樣無情嗎?臣妾再錯,那也是依著皇宮要處置這賤人,皇上就這為了這個賤人,而置臣妾臉面于不顧,皇上可有沒有想過臣妾的感受?”
不甘心就這樣失敗,不甘心就這樣結(jié)局!
她眼見就要殺得了那個賤人,可為什么又會沖出一個納蘭城?對,還有納蘭城!
“皇上,您難道就不想知道,那個賤人肚子里懷著的,到底是誰的種嗎?他不是你的皇子,他是納蘭城的野種!錦嬪不守婦道,銀亂后宮,皇上怎么就能忍得下這口氣?皇上,皇上!”
武皇后聲聲句句的嘶喊著,狀若瘋狂。
身后的兩名太監(jiān)緊緊的拉著她,到底是皇后,他們也不敢拉得太過用力。景元帝已然冷漠轉(zhuǎn)身進了甘露殿內(nèi)殿,青枝與核仁也一臉淚意的跟了進去,梁總管步過來,臉色為難的向著皇后道,“娘娘,非是老奴以下犯上,只是此次事情,皇后娘娘其實也是心里頭明白的吧?”
謀國之罪,又豈能以結(jié)發(fā)之情,來兩兩相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