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易容闖個敵人腹地罷了。便是比這更險的事,他也敢為。寶姐兒,你難道還不清楚你嫁了個什么男人嗎?那是齊律……雖然出身高貴,可是卻從未享受過貴公子福利的齊律。他若不拼命……恐怕早十年便死無葬身之地了。你該知道齊氏的現狀……也見過我那個姑母,你覺得阿律若是個中規中矩的老實孩子,如何能在齊氏那樣的家族活命?”
蕭青芫連珠炮似的話謝珂沉默了。話雖如此,可是這里是北境啊。這里不是他可以恣意行事的京城。
這里也沒有縱容他的皇帝。
這里有的只是北境擅騎獵的莽漢子,他們不公顧慮齊律是金尊玉貴的公子爺。
他們只知道齊律是他們的死敵。
便是因為齊律,所以北境最終沒能成功攻破北辰關,哪怕北辰關的守將諸葛洪暗中投告北境也沒有扭轉敗局。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齊律。
有這些在前,他深入北境腹地,她如何能放心。
何況亂軍剛剛敗北,此時必定是人心浮動之時,容易受人鼓吹。稍有不甚,結局便不堪設想。“那又如何?便是他從小是在苦水里泡大的,他便該只身赴險嗎?你是他的兄長,齊律雖然總與你對著干,可是他卻從來把你當兄長的。他那人可不會輕意相信誰,可你一出現,他將大半權利交給你。
你明知他此行甚險。非便不阻止他,竟然還覺得他應該涉險。
蕭青芫,如果齊律此行有個好歹,你一定會后悔的。”
謝珂說完起身頭也不回的離去,倒是蕭青芫,怔怔的望著謝珂的背影,腦海中回響著謝珂的話語。
明知此行甚險,他為何沒有阻止齊律?甚至他心里是支持齊律此行的,那少年從小到大便沒有不敢為,不敢做之事。所以這件事由齊律提出。不管是他還是齊律的一眾屬下。便沒誰出言阻止。也許在他們心中,齊律從來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沒誰會覺得他軟弱,沒誰會心疼他。
也許便是因為這世上只有謝珂覺得齊律也是需要人疼需要人在意的,所以齊律娶了謝珂。并且將她視若珍寶。
這院子看起來平常的很。可是里里外外。明里暗里全是齊律的人……他明知此行兇險,可是卻將最得力的屬下留下來保護謝珂。
蕭青芫走的時候一直緊蹙著眉。
心中似乎有什么難解之事……
謝珂回到屋中,在地上來回走著溜。怎么辦?她從蕭青芫口中得知齊律的去向后,便開始忐忑,哪怕他所有的屬下都相信他可以平安歸來。可是那畢竟是深入敵人腹地,若是有個萬一,便是連接應的人都沒有。
他怎么敢?這般膽大妄為?還嚴令屬下不準開口告訴她。若非蕭青芫突然來訪,是不是又和上一次她在合樂鎮似的,直到他出了事,她才得到消息。
謝珂不怪賀章等一干屬下,齊律那人從來不是個聽人勸的。
他決定的事,誰又有阻止。可是蕭青芫還有小舅舅楚曄,他們二人不是齊律的屬下,他們二人的話,便是齊律也是會聽的。蕭青芫沒有開口阻止,那小舅舅楚曄呢?
他為何也沒阻止齊律這冒失的行為。
想到這里謝珂再也坐不住了。
她喚了叢蕊進來,讓她差人去請楚曄,在等楚曄來的時間里,她將齊律所為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少年想要快刀斬亂麻,可是北境幅員遼闊,一時間很難將北境亂軍連根拔起,所以齊律就想了那么個釜底抽薪的法子。
由他易了容深入北境腹地,探明亂軍統帥,再尋機會除之。
這樣北境便成了一團散沙。
這想法固然不錯,可是施為起來又談何容易。再說齊律那性子,真的能安然歸來嗎?不出十日……謝珂覺得自己再次被少年唬弄了。
楚曄來的很快,他以為謝珂出了事,所以當他急匆匆進來,見謝珂安然無恙坐在廳中時,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寶姐兒,這么急尋我,出了什么事?”
“小舅舅,齊律到底去了哪里?”
“怎么又舊事重提了,不是小舅舅不告訴你,實是齊律的吩咐。你此時大著肚子,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平白惹得自己憂心。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好好安胎。而不是在這里想東想西的。你便是喊我十句百句小舅舅,我也不會多說什么的。”
“他易容混進亂軍中了是嗎?”
謝珂說這話時調子十分平靜,以至楚曄聽完后,半晌才反應過來謝珂說了什么。
她怎么會知道?
楚曄臉上難掩驚訝之意……
“現在不是追究我怎么知道真相的時候,而是要想如何讓齊律平安歸來。小舅舅,別人當時不阻止他冒險之舉我無話可說,可你是我的小舅舅啊,你最該明白我的心意,我若知曉,是一定不會允許他冒此大險的。”
被指責了。而且是因為齊律……
楚曄覺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辯。一句他是她的小舅舅,便打得他體無完膚。“寶姐兒,你該明白齊律不會死。”
明白?為什么她該明白,便因為前世齊律最終成了大惡人嗎?可是那不過是她的一場夢罷了,她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前世,或者那是真實發生的還是她的一場夢。
怎么就能因此確定齊律不會死,便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涉險呢。
楚曄一見謝珂緊抿的唇,便知道她并不同意他的想法。可他有什么錯?所謂出奇制勝,他相信齊律可以辦到。所以當初齊律提了這法子后,他想了想便點了頭。
畢竟這是場消耗戰。
雖然謝珂和他都早有準備,可是今生與謝珂所知的那個前世已然不同。
很多事情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能早一日讓北境恢復平靜,他都覺得可行。何況齊律不管是心機還是身手,都是出類拔萃的。由他親往敵人腹地,更有助于他在大鷹等一眾人心中的英勇形像,大鷹帶著那些北境人,一個個可都是崇尚英雄的。
雖然大鷹頭領說過曾親眼目睹齊律手撕頭狼。
可那樣一個漂亮的少年,只手滅頭狼?
誰信?
可是他若是真的能深入敵人腹地,將敵將除去,威望自然如日中天。這些謝珂不是不懂,她只是不想去懂罷了。在小丫頭心中,齊律的安危才是首當其沖的。
“我暗中有所安排,何況齊律也不是莽夫,他也有所布置……”
“我知,只是……小舅舅,你曾經在意過一個人嗎?在意到哪怕明知道他高床暖枕,也會擔心他是否睡好?我知道他不會貿然深入敵軍,畢竟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可我依舊會擔心,依舊會為了他去怪責旁人。”謝珂在楚曄面前素來直來直去,她心里這么想的,也便這么說了。
聞言楚曄心中痛極,可臉上卻不得不掛了笑。
“我知。”他如何不知,眼前便是了。
小姑娘明明身在廳中,而且說起話來中氣十足,林長源說她非但沒因北境之行而染疾,反而身子強健了幾分。
若非身子比在京城時健康,這孩子也不會來的那么順利。
這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不管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他終究為她身子強健而欣喜。便是她平安的在他面前,他依舊會患得患失……生怕小丫頭下一刻便出了什么意外。“小舅舅既然明白,便該理解我此時的心情。”
“我理解。”
“小舅舅既然明白,也理解。那我們是不是商量一下如何接應?”
“……好。”
謝珂所想的接應其實不算難辦,而且楚曄聽完也不覺得這樣的安排會妨礙到齊律,于是欣然點頭。“我回去立時安排,就如你所說,暗中派一隊人潛入亂軍中。若是齊律一切順利,便始終隱在暗處保護,若是齊律此行不順,便出面引開敵軍助齊律脫身。”
“多謝小舅舅。”
她知道自己強人所難了,只是她是真的不放心。矯情?為了齊律,便是再矯情些她也甘愿。
只是小舅舅何時有了‘心上人’?她怎么不知。
楚曄可沒覺得謝珂多此一舉,就如她所說,齊律是她的夫君,是她心中最最在意的人。為了自己在意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對的。不過是派一隊人去接應齊律罷了,本非難事。
他和齊律在這點上實在是狂妄了些。
便沒想過可以派人去攪亂敵人視線的……也許他可以多派些人出去,便讓那些人去故布疑陣。
接下來的幾日,整個烏鎮漸漸恢復往昔的熱鬧,謝珂呆在屋中都能聽到街道上小商販的吆喝聲音。
眼下除了烏鎮及宣誓效忠齊律的部落外,整個北境的糧荒越發的嚴重了,說也奇怪,去歲冬日北境多雪。可是真到了需要雨水滋潤的春天,老天生生不下一滴雨。
以至牧草缺失。
牛羊本就凍死大半,再加上人無糧,牲畜無草……
現在整個烏鎮的百姓都將‘白衣阿郎’視如天神,都覺得他是天神下凡。若非天神下凡,如何能預測到北境會因雪災而鬧糧荒,如何會提前備了糧,便是朝廷這個時候也再拿不出糧來賑災。可是白衣阿郎卻能弄來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