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北辰關真的會生變嗎?
想到北辰關若生變,北境暴民揮師南下……林長源不由得抖了抖。
“少奶奶,我們還過不過關?”若是北辰關會生變,此時過關豈不是十分危險。過了北辰關,他們便身處北境了。
可以說便是置于敵人的魔爪之下。若是這北辰關的守將真的生了異心,那她們便是再籌備,做的也是無用之功。還有爺……豈不是險上加險。
“自然是要過的。”蕭青芫代謝珂回道。所謂不入虎xue難得虎子,都到了這里,這北辰關便是有變,他們也得過。
其實林長源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他是真的覺得此行甚險。二爺身陷北境生死未卜,若是連少奶奶也出事。那齊氏豈不一下便崩塌半壁江山。
二爺辛苦置下的家業,最終會被大公子收為己有。還有少奶奶的那番家業……最終恐怕會落到謝氏那些貪得無厭的親戚手中,便是那謝二爺恐怕也要分一杯羹。
林長源突然便猶豫起來。
可是他深知謝珂的性情。這北辰關,是無論如何也要過的……
“北辰關越是有異,便越發的說明我們要快些深入北境reads;。”謝珂在車中輕聲道。她何嘗不知此行的危險。可是想到齊律也許正在哪里忍饑挨餓,也許正在哪里受苦,甚至無暖身之衣,她便全身都是力氣。
便是拼個魚死肉破,她也要親眼見一見這所謂的……
人間煉獄。
上一世北辰關是失守了的,至于如何失守。謝珂并未在意,雖然經此一役,大魏著實動蕩了幾載。
可那時她還待字閨中。謝氏雖然稱不上權勢滔天,便在建安那一畝三分地還是頗有威信的,所以她前世并未受什么苦。
照樣有飯吃有衣穿。
后來嫁到權氏后,與權笙偶爾說起這場災難,她才知道。原來那一年。不管是北境還是大魏腹地,都曾出現遍地白骨,易子而食之事。便是廄。如權氏那樣的人家,也不得不節衣縮食。
這場天災,讓大魏動蕩了數載。
朝政才剛回復,湘王又篡位登基。
可以說在前世。從此時至未來的數載,大魏都是多災多難的。
憑借著她的一己之力。自然無法扭轉敗局,可是她想,自己只要拼盡全力,只要讓北境百姓暴亂的根源不在。只要他們能飽腹。
這場災難便是無法消彌于無形,但終究能緩解一二。
再加上今生齊律這個異數,也許真的能扭轉敗局也未可知。
若早知道……
若早知道齊律也身陷北境生死不知。她便是哭著求著,也不會讓齊律領了這差事的。她寧愿與齊律一同被皇帝追究,哪怕關進牢房,只要他們能被關在一間牢房里,也比此時他生死不知,她憂心忡忡要好上太多。
只是,這世界從來沒有真正的……未卜先知。
林長源默然。
其實這道理很簡單,就好像阻敵援軍,敵軍越是瘋狂,越發說明阻敵的必要。此時就是北辰關越是平靜,看似毫無異常,越能說明北境事險。
而北辰關之所以到此時還一片平靜?
不過是障眼法罷了,便是要讓人放松警惕,這樣敵軍才好一舉揮師南下。
“寶姐兒說的不錯,越是平靜的地方,如今越是兇險,倒不如快些過關,進了北境,地廣人稀的。又加上連番陰雪的天氣,倒有助于我們遮掩行蹤。源頭既然在祁鎮,我們便直奔祁鎮便是。”
蕭青芫道。
林長源點頭……只是謝珂卻突然望向蕭青芫。前幾日行路倒還算一片坦途,可如果他們一行人真的進了北境,便當真兇險難料了。
她是有不得不入的理由。可是蕭青芫似乎是沒有的。
雖然他這人看起來頗精明,似乎也頗有急智,可是連累人這種事,謝珂不會為。
“兄長,你便陪到這里吧reads;。”以后的路,她得自己走。
蕭青芫笑著搖頭。“小姑娘說的什么話?我蕭青芫是那種看著朋友涉險,而當縮頭烏龜的人嗎?我和林兄弟一見如故,已經結為異姓兄弟,兄弟有難,做兄長的如何能袖手旁觀。”說的那叫一個擲地有聲。
林長源搓了搓手臂,覺得肉麻。
只是他是不是被某人當成了擋箭牌呢?這是執意要跟了,謝珂微微蹙了眉望向蕭青芫。
她看不透這個人,不知道他為何執意跟著她。真如他所說,一切為了齊律……可數日相處,從他的言語中也聽不出他有多在意齊律那個兄弟。
甚至過去數年,他們便沒正式見過面。
齊律在廄稱霸王之時,他游歷天下。
便是偶爾在廄,他也顯少露面……倒是玉陽長公主待齊律頗好,齊律經常去看望那位姑母,可是奇怪的,卻一次也沒碰到過這個兄長。
現在齊律有難,他出現了。
雖說看在玉陽長公主面子上,蕭青芫不會害齊律。可人心畢竟隔了肚皮……
而且蕭青芫從出現至今,似乎一直在隱瞞著什么。這讓謝珂本能的提防,可是又因他的話而有所顧忌,不愿與他將關系鬧僵。
只是到了這里,便必須有個了結了。
“青少爺,你今日不把你此行的目的道明,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和你同行了。你若執意入北境,我們便分道揚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行我們的獨木橋,至于將來是生是死,各安天命便是。”謝珂這人,其實性子是那種頗有溫潤的,屬于好說話的那種,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會給人留幾分薄面。
顯少與人當成對峙。讓對方顏面掃地的。
似乎活到如今,只有二奶奶和謝玉得到過這種殊榮。
所以她乍然擺了一幅冷面孔來,倒真的讓蕭青芫吃了一驚,他還以為自己已經說服她了。
卻不想小丫頭在這里等著他呢。
她倒真會挑時機。
若是他不開口,她恐怕真的會與他分道揚鑣的。一旦入了北境,便如他所說,地方人稀。幾十個人于綿延數百里的北境來說。一旦進入,想要尋到,便如大海撈針。
所以他若入北境有目的。是一定要和她同行的。
她倒是吃定了他。
蕭青芫在心中輕輕一笑,面上神情卻是一片平靜。
“我不說又如何?”
林長源見這二人似乎有鬧僵,不由得從中調和。“蕭兄可是個古道熱腸的,何況玉陽長公主待二爺可是視如己出。蕭兄此行必定是想助少奶奶一臂之力的。蕭兄。少奶奶性子可是出奇的好,之所以這般規勸蕭兄。不過是不想蕭兄涉險罷了。蕭兄可不要誤解少奶奶的一片好意。”
“原來是這樣。寶姐兒,你放心,我自有分寸reads;。”蕭青芫十分會就坡下驢。
臉上暖意掛滿了笑。
一幅死皮賴臉也要跟著謝珂進北境涉險的模樣。
謝珂無奈。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的感覺。“青少爺。我不管你為什么執意要入北境……我只有一句話,若是你對齊律有絲毫壞心。休怪我翻臉無情。”這話說的,恁的擲地有聲呢。
只是她的聲音如果再凌厲些便更可信了。蕭青芫在心中評價道。
在謝珂定定望向他的目光中,蕭青芫不得不點了頭。“好。一切依你。何況我為什么要害他?我們可是兄弟。何況我也不敢害他啊,若是被我母親知曉,會剝了我的皮的。我倒不怕齊律,可我怕我娘。”蕭青芫說的可憐兮兮。連一旁從頭到尾聽了個清楚的叢蕊都不由得露出幾分同情的表情來。
謝珂輕哼一聲,一把扯下了車簾。
車外,蕭青芫朗笑出聲……
車隊暫時休整,賀章派出的人大約兩個時辰后陸續歸來。回報的消息都是毫無異處。
可此時毫無異處才是最大的異處。
摒退了下屬,賀章將消息告訴謝珂。謝珂在車中沉默良久。最終才悠悠的開口……
當初之所以選擇隱瞞,是不想賀章和趙嵩因為心急而壞了布置。論起心急,她才是最最憂心的那個。可她也清楚,越是到了這種性情攸關之時,越要冷靜以對。
接到消息已過了五日,按著時間算來,祁鎮暴亂已經有十日余……
所以她便是急也無用,她得按部就班的來,她每一個決定,代表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存亡,還有一眾屬下的,她不僅要為齊律憂心,還要負責一眾屬下的性命。所以她每個決定都倍加艱難。
到了這時,該布置的已布置妥當,再瞞無益。
何況也瞞不住了,想信進了北境,不利的消息便會劈天蓋地的襲來。還有什么消息比齊律遇難更加鼓舞北境亂民的軍心的?
所以她選擇在此時開口。
而蕭青芫和林長源則先后開口替她解釋……
隱瞞出于無奈。如果可能,她并不想懷揣這樣的秘密。要知道,她比天下任何人都要在意齊律。
他的父母,還有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他們沒誰有她這般心殤。
謝珂幾句話道明一切,車外,林長源和蕭青芫卻對賀章和趙嵩說了很多,謝珂卻沒有仔細聽,她感覺心頭一片麻木,目光癡癡的透過北辰關望向無邊的北境……
那里,有她在意的人。
那里,恐怕危險重重。可是她沒有退路。也許齊律傷了,病了,正在等著她。
她知道他是個強勢的性子,必不愿她此時涉險。可是將心比心,若是知道她有難,他能坐以待斃嗎?他不能,所以她也不能在合樂高枕無憂……便是兇險,她也不會退縮。
活了兩輩子,終于尋到了一個在意自己,自己也在意的人reads;。她的好日子才過了幾日,老天便要奪了去嗎?
她不許。
自她重生那一日起,她命便由己,再不由天。
命中注定又如何?
命里還注定她得嫁進權氏呢?今生她終究嫁進了齊氏……
前世父親不喜,祖母厭惡。今日不僅有父親g著,小舅舅護著,便是前世未得相見的外祖母,今生待她也頗為親厚。所以只要盡全力,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
她甚至想,當年沒能救下母親,實是她太膽小了。
她若有此時不畏一切的勇氣,也許母親便不會拋下她了。
所以哪怕前路未卜,她也不怕……因為她知道,她每行一步,便離齊律更近一步……
眼看著已過了晌午,車外終于平靜下來,隨后開口的是賀章。“屬下無能,讓少奶奶背負了這么多。”他的聲音竟然帶著幾分哽咽。謝珂突然眼眶一熱……車外賀章繼續道。“若是屬下有擔當些,此事少奶奶也不必苦苦隱下了。屬下明白少奶奶的苦心,便是爺……爺也希望一切如當初計劃的那般施為,畢竟百姓無辜……便是北境暴亂,其中大半百姓也是被逼的。只要用心安撫,屬下相信他們會迷途知返的。”
未等謝珂開口。
趙嵩的聲音又揚起。
“屬下是個蠢人,只知道爺在北境有難,便是拼著這條命,屬下也必定救回爺。請少奶奶放心……”
謝珂笑了,真好,他們沒有因為她的隱瞞而與她離心。
他們沒有怨懟她……
“少奶奶,我們何時過關?”既然已經知道一切,過關入北境自然迫在眉睫。此時沒有時間讓他們浪費了,他們多浪費一分,爺的處境便險上一分。
至于齊律會不會死?
答案自然是:不會。
齊律是誰?便是閻王想要收他也得掂量一番……
何況齊律也不是毫無準備的,再加上少奶奶的叮囑,自家爺可最是聽少奶奶的話了。爺必定萬分小心……所以便是祁鎮動蕩,爺也必定有辦法保命。
眼下最最緊要的便是入北境,然后快些查探出爺的下落。
“……立即。”車中謝珂回道。
一聲令下,賀章迅速布置起來。謝珂換了一輛單馬拉著的馬車,身邊只跟著叢蕊和一個馭夫。那馭夫是蕭青芫執意假扮的,為此他還換了身粗布衣衫,只是貴公子就是貴公子,便是粗布打扮也難掩富貴。
蕭青芫很憂傷……
最終在雪地上又滾了幾滾。沾了殘雪草根……一張臉也是灰一塊黑一塊的。終于像個落難的窮秀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