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區停電,寫得晚點。
……
王橋鄭重地對晏琳道:“對不起。”雖然他覺得不必要說這三個字,但是看到掛在臉上的淚水,還是說了出來。
“不用說對不起,反而是我要謝謝你。”晏琳搖了搖頭,繼續道:“或許我這樣說就是嬌情,但是我是真心的。今天我算是得到了明確的答復,這就解除了一塊長久以來的心病,寫出那封信以后留下的心病。雖然被你當面婉拒讓我傷心又有些尷尬,但是我從此就沒有那種患得患失的矛盾心情,所以,我要謝謝你。以前我有一些強迫癥,但是比較輕微,就是洗洗手等類事情,寫了那封信后,我自己明白,癥狀要嚴重得多,為了克服這個癥狀我付出很多努力。希望今天是一個新起點。”
王橋點了點頭,道:“我相信你一定會走出困境。每個人都有困境,必須要自己扛起。我這個想法也許會被你拒絕,但是我還是想要提出來,希望我們不要反目成仇,愛情不再了,友情希望能留下來。對于其他人我不會提出這個要求,但是我想對你提出這個請求。你會拒絕我嗎?”
“當然不會,你其實就是我記憶中的一部分,無論如何也不能扔掉,扔掉你就是扔掉自己的青春。哎,我們兩人今天的談話真是嬌情。”晏琳用手背又擦了擦淚水。
王橋道:“在隔離場這種面臨生離死別考驗的情況下,我們才能說點平時說不出來的真心話,嬌情就嬌情吧,人生難得有可以面對面嬌情的時光。”
晏琳將那張紙折成了四方塊,放進自己衣服口袋里,她微微仰起臉,以免眼淚流出來,道:“但愿結束隔離以后,我們能有一個新的生活。你說,我們能安全出去嗎?”
王橋故作輕松地道:“我覺得能,美好人生才剛剛開始,不可能就這樣隔屁了。”
晏琳跟著笑了笑,道:“是啊,我們的美好人生才剛剛開始。”
他們兩人在辦公室里談了很久,值班人員能透過玻璃窗看見兩人夜談的情況。在飄蕩著消毒水味道的夜晚里,大家在擔心著會不會被烈性傳染病所擊倒,根本沒有在意兩位領導是在談論有著共同回憶的青春。
凌晨五點,晏琳才回到了自己寢室。她睡在床上,透過窗戶看著天空。
天空有明月,照得天空泛起微白,仿佛已經天亮。她不停地在流淚,慢慢地流,不強烈,但是淚水卻源源不斷。與王橋分手這幾年,她的生活并不輕松,始終堆積著一些無法消化的情感在心中。直至到了工作單位,積郁在胸中壁壘都無法化解。今天與王橋徹夜長談以后,胸中的那塊壁壘就被打開了一個缺口,開始慢慢地溶解
。
她覺得,這就是新生活的開始。
王橋毫不猶豫的選擇幫助晏琳走出了其自我設置的困境。
雖然這個選擇本身還是傷害了晏琳,但是比起胸中壁壘,他的選擇帶來的傷害是皮外傷,更容易治好。
終于,在接近天亮的時候,晏琳迷糊地睡著了。等到醒來時,太陽光透過窗戶直射進屋內,空中有淡淡有浮塵。她舉起包里的小化妝鏡,看了看自己的眼睛,略為有些紅腫,但是還算正常。
她走到房門時,第一眼就見到了王橋。
王橋穿著運動衣,拿著籃球,精神抖擻地站在院子喊:“都出來打球,這里又不是辦公室,除了劉友樹,沒有這么多文件要處理。都出來,都出來。”
陸續就有值班人員進了出來。
早上隔離區每個人都檢查了體溫,全都在正常范圍內,包括被隔離五個人的體溫都正常,這讓整個隔離區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難熬的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日子似乎并不是太糟糕。
王橋似乎沒有受到昨夜徹夜長談的影響,依然在球場上奔跑如飛,不管是年輕的還是中年的干部都跟著他的屁股跑,場面頗為滑稽。王橋就如一只久經訓練的獵豹,其他人都沒有上過運動場的小學生。
趙敏見以晏琳起床,就拉著她到了臨時的伙食團。所有食物都是外面人送進來的,品種豐富,有包子、饅頭、雞蛋、奶制品、袋裝咸菜等種類。按照規定,所有東西都只進不出,包括鍋碗盆等物品。
趙敏道:“王書記身體還真棒,昨天你們兩個商量工作到凌晨五點,我起來方便都見到你們還在工作。今天早上又在運動場健步如飛。”
晏琳打了個哈欠,言不由衷地道:“我們剛開始還談了些工作,后來就是隨意閑談。我睡眠不好,昨天那種情況,實在是無法入睡。王書記是值夜班,通宵沒有睡,今天又打球,確實是身體好。”
兩人隨著聊著天,吃完飯又到院內隨意走動。
院內昨天被火燒過的痕跡赫然醒目,有一面辦公室墻壁被燒成黑色。晏琳暗自心驚:“如果事先沒有準備好土袋,后果真的不能設想。燒到隔離區,讓被隔離人出現傷亡,這將是影響全國的大事,昌東縣委甚至靜州市委都無法交待此事。”
劉友樹還在辦公室對著電腦猛打。由于長期伏案工作,工作時必須要用眼鏡了。他看見晏琳進來,報告道:“晏書記,昨天晚上鬧事的村民被刑事拘留了五個,還是四個治安拘留。這一次縣委縣政府是下了決心,凡是沖擊隔離場的,必然會受到嚴懲。我估計再也沒有人敢亂來了。”
事實確實如此,以后幾天時間,隔離場周邊五百米之內都沒有行人經過,大家都躲避傳染病如躲避洪水猛獸
。
在這幾天里,國內非典形式依然嚴峻。
4月27日,全國最大、設施最全的專科傳染病醫院主體結構竣工,成為抗非重要陣地。
據世界衛生組織報告說,截至27日,全世界非典型肺炎患者累計為4836人(包括已康復者和部分疑似病人),其中2239名患者已治愈出院。
首都人民政府制定《關于加強首都防治非典型肺炎工作的決定》。
山南省召開了省委常委會,傳達中央精神,一是要求各地區、各部門一手抓防治非典,一手抓經濟建設;二是非典疑似病人及與非典病人、疑似病人密切接觸者,隔離、醫學觀察期間的工資待遇由所屬單位按出勤照發;三是討論下發了《關于非典型肺炎患者和疑似病人繳納救治有關問題的緊急通知》和《關于農民和城鎮困難群眾非典型肺炎患者救治有關問題的緊急通知》。
在4月28日,錢省長來到靜州,參加了靜州非典防治領導組擴大會議。在會上,錢省長作了講話,要求切實落實省政府令,進一步加強領導,落實責任,堅守崗位,靠前指揮,堅持疫情零報告制度。會后,錢省長和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協等等領導在靜州市紅十字會募捐點向一線醫護人員捐款。
在4月30日,山南省勞動競賽委員會作出決定,為在抗擊非典戰斗中做出突出貢獻的24名省城醫護人員頒發“山南省五一勞動獎章”。省防治SARS調度指揮中心向各地發出通知,要求即日起在所有進入城區公路路口設立衛生防疫檢測點。
經過與非典的猝然相遇后,山南省終于冷靜下來,開始動員起全社會力量參加抗擊非典,一場浩大的全民抗擊非典戰役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
昌東縣城關鎮對于全縣來說,就是大局中的一個點。但是整個大局也就是由這一個個點來構成,沒有點,也就無所謂大局。
隔離九天以后,隔離場所有人的體溫都很正常。整個隔離場的緊張氣氛漸漸得到了緩解,很多人都意識到,被隔離的幾個人真的有可能幸運地沒有染上非典。但是,不到最后宣布解除隔離,沒有人敢保證絕對安全。所以,隔離場氣氛在緩解中又帶著些緊張。
在這期間,王橋接到了無數人的電話。
這些人都通過各種渠道知道城關鎮隔離之事,打電話過來是表示安慰。
打進電話次數前幾名的分別是父親母親、姐姐王曉和林海、鎮長黎陵秋、***吉之洲、忘年交楊璉、大學同學杜建國陳秀雅和趙波、看守所陳強、中師老友楊洪兵、沙州王衛東等人。
通過兩次及兩次以上電話的有市長鄧建國和邱洪、王國棟和王小冉、張大山和張曉婭、老書記宋鴻禮、中師同學陸紅楊明、老師黃永貴、師兄雷成、沙州林玥等人
。
還有一些人打來過一次電話,比如檢察院陳樹等有工作關系的人,還比如社會人洪平、趙海也打來過一次,也有趙良勇這種在舊鄉的老關系,還是李仁德這種世交長輩。
另外,還有一些手機里保存有號碼,但是一次都沒有響過的。
王橋對經常打來電話的人記得很清楚,對于一次都沒有打來的部分人也記得很清楚。
一次沒有打來的電話又分多種情況,有的是壓根不知道城關鎮隔離之事,比如省天然氣公司吳湘等人;有的是家里其他人打過,也就沒有必要再打,比如李仁德的愛人吳學蓮等人;
還有的只是在某種場合相遇,互相留了電話,但是再也沒有聯系過,俗稱死號;
另一部分人是明知有事卻因為各種原因沒有打電話,諸如李寧詠、邱寧勇、陸軍、秦真高、李酸酸等人,王橋對這些號碼后面的主人記得很清楚。
在接打電話過程中最意外的有兩人,一人是邱寧剛,隔離第一天,邱寧剛就打過來電話,表示慰問。
另一人是王衛東,他恰好也隔離在了沙州學院,共同經歷,讓兩人有了不少共同語言,幾乎每天都通一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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