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就是這兒了。”在鎮撫司衙門的東北角一處不怎么惹眼的小院落前,張謙正和一名手下駐足張望著,后者還沖那小院落努了努嘴:“昨日屬下想進去瞧瞧,卻被人給攔了下來,即便我掏出了百戶的腰牌,對方也沒有半點通融的意思。”
張謙聽了這話后,神色頗有些興奮:“看來這地方確實是有些古怪了。你說昨天只有兩人,可現在那兒可守著不下七八人,他們很怕有人會強闖哪!”
“那大人,咱們怎么辦?”
“走,先過去試試,我倒要親自看看他們有多著緊這院子。”說話間,張謙已自暗處走了出來,沒有半點猶豫地就徑直朝著小院而去。
而他們這一出現果然就叫守在小院內外的那幾名錦衣衛的神色一懔,其中幾個還把手下意識地搭到了腰間的佩刀之上,隨后上前兩步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干什么的?不知道這兒不準人隨便接近么?”
面對對方的質問,張謙根本不見半點畏懼,反而回瞪了回去,同時亮出腰牌道:“我是新任的百戶張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連我們自己兄弟都不能過來看看么?”
“原來是張百戶,倒是失敬了。不過這兒乃是楊僉事他定下的禁地,除了有他手令之人,旁人都不得靠近。這是規矩,還望你可以理解。”這人口中雖然說得還算客氣,但神色和動作間的警惕卻是顯而易見的。
張謙并沒有因為對方的這一強硬態度而退縮,反而把眉頭一皺,斥道:“大膽,你可知道我是奉了王都督之命在這鎮撫司里四處查看的。就是詔獄那也是想去就去沒人敢攔,你竟敢拿楊僉事壓人?”
他這話倒是神氣十足,頗顯分量。若是一般衙門里,有更高官階的人發了話,這種人早就退縮了,可偏偏眼前這幾個看守卻根本不為所動,只是冷然道:“咱們只是聽從楊僉事的命令辦事,不敢打任何折扣。倘若王都督真想來這兒,只管去和楊僉事商量便是,還請百戶大人莫要為難我們。”
面對對方如此直接的回絕,張謙氣得臉色都有些變了,猛地向前再邁進一步:“那我若是非要進去看看呢?”
對方半步不讓地擋下了他前進的角度,一手搭在腰間刀柄之上:“那小的也只有得罪了。”隨著他這句話出口,身后那幾名看守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全都下意識地按在了刀柄上,一副隨時不惜一戰的架勢。
“好!你們真是做得好哪,待我去見了王都督后,有你們好果子吃的!”張謙顯然是被他們的言行給激得動了怒火,但卻也知道強闖沒有任何把握,便在撂下一句狠話之后,鐵青了臉扭頭便走。
直到見他們離開,幾名看守才稍微松了口氣,只是臉色依然沉重,卻不知接下來會不會遇到更大的麻煩。
不過他們并沒有發現,在快速離開小院后,張謙
臉上的怒容便迅速消退了,反而露出了一絲頗為玩味兒的笑意來:“看來咱們想要的收獲得著落到這小院里了,卻不知這兒到底藏了些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在進入到錦衣衛后的這段時日里,張謙和那十來人可沒少從各方面入手查探錦衣衛的問題和把柄,還曾想著拉攏一些不得志的人,從那些人的口中探聽到更有用的線索。
只是這幾日下來,這方面的收獲卻是微乎其微。除了知道錦衣衛內部確實如看著般鐵板一塊外,就連詔獄那兒都沒什么可以拿捏的把柄。
雖然張謙曾打算借王偉的名義拿到錦衣衛密探的名單,從而給予他們一定的打擊,奈何這想法也沒能實現,被人給一口婉拒了。
張謙一向自視甚高,又是張居正的侄子,如今在錦衣衛里處處碰壁,自然心中更是不甘。他甚至都打算借王偉之口來主動挑釁楊震,從而引發一場錦衣衛內的爭斗了。但就在適才,當他得知還有這么一處古怪的小院后,就立刻改變了有些冒進的對策,轉而打起了這小院的主意來。
本來,他還只是覺著這是個小的突破口,但現在這么一試探之后,卻叫他大喜過望,這小院的重要性可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重,說不定在查明白其中到底隱藏了什么后,就能置楊震他們以絕地了。
“大人,咱們接下來該怎么辦?”旁邊的手下一眼就瞧出了他對小院有意,便趕緊問道。
“強闖顯然是不成的。但昨天和今天連續兩次欲入內探看,也勢必會叫他們有所提防,甚至為了防止出事,他們還會對此加以掩蓋,咱們必須盡快弄清楚這兒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在這些人面前,張謙最是喜歡表現自己,所以倒是不厭其煩地把自己的想法都給道了出來。
“那這事可就更難了。”
“難才更能顯出我的手段來,走,咱們先回去見王偉,這次還得借他的名義來辦事。”張謙很有把握地一擺手道。
待他們來到王偉的公廳前時,卻發現那兒此時居然還很是恭敬地站著一名神色肅然的陌生漢子。只看他的穿著,就可推知其在錦衣衛里的身份頗為不低,只是他的眉宇間,卻帶了一絲落寞與無奈,還有點憤恨的不甘。
不過此人在王偉跟前卻顯得很是恭敬,說話時還連連沖王偉這個張謙都不怎么瞧得起的錦衣衛指揮使打躬作揖的。
心中疑惑,張謙便走了進來,也不管兩人此刻尚在說話呢,便即問道:“王都督,這位大人是?”
“哦,是張謙你回來了,正好,我想介紹你二人認識呢。”雖然被人打斷了說話,但王偉卻不見半點不滿,反而很是客氣地主動招呼道:“這位是洪奎星洪千戶,他可是錦衣衛里的老人了,已在此做了十多年的掌刑千戶;洪千戶,這位張謙張百戶的身份可不一般,他乃是張閣老的子
侄……”說到最后幾句時,他還著意壓低了聲音。
張謙的眉頭忍不住就皺了一下,這王偉怎么隨意就將自己的身份給說了出來?倘若此人是楊震派來試探自己的,那可就有不小的麻煩了。所以他當即狠狠地瞪了王偉一眼,只差當場斥責了。
而王偉也很快想到了這點,神色一縮,但很快又解釋道:“張百戶你莫要擔心,洪千戶絕不可能幫著楊震他們來和我們為敵的。”
“哦?是么?”張謙有些懷疑地看了洪奎星一眼,雖然沒有明言,但神情卻已將他的心思表露無疑了。
他這表情,也叫洪奎星的神色一僵,王偉一見,忙尷尬一笑,打起了圓場來:“張百戶你是有所不知了,他洪千戶在錦衣衛里一向功勞卓著,也深得底下兄弟的尊重,可結果楊震一掌權,卻只顧著重用心腹,卻將他這樣的老人棄之不顧。所以若說錦衣衛里誰最希望咱們能取代了楊震的話,就非這位洪千戶莫屬了。”說著,他又笑著對洪奎星道:“洪千戶你也莫要見怪,張百戶非是對你不敬,實在是咱們身在鎮撫司里,周圍都是楊震的人,有些事情還是小心些為好。”
聽他這么一說,洪奎星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些,沖張謙一拱手道:“原來是張百戶,倒是叫我失敬了。你放心,我洪某人行事向來堂堂正正,是斷不會干出某些小人行徑來的。”
張謙這才神色緩和了不少,不過高傲的他并沒有道歉,只是沖對方一點頭:“洪千戶能夠棄暗投明,還是很叫我佩服的。我也可以代叔父給你保證,只要你真心為我們辦事,事后錦衣衛里就一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那我在這兒就多謝張百戶的提攜了。”洪奎星淡淡一笑。
“對了,你們這是在說什么呢?洪千戶可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關于錦衣衛內部的消息么?”既然這人可以一用,張謙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頭上。
王偉忙笑道:“我們正說著該怎么為張閣老分憂呢。只可惜,自從楊震上位之后,洪千戶已被徹底排擠,所以一時半會兒卻找不出什么大的問題來。”
張謙聽他這么道來,嘴角便是一撇,似乎很是不屑的模樣:“這樣嘛,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似乎是被他的說法給激到了,洪奎星有些急切地道:“雖然我自身是沒可能參與到楊震他們的諸多決策中去,但也不能說我什么都掌握不了。至少我在錦衣衛里當差多年,對其中的事情還是大多了解的。”
“是么……”本來,張謙并沒有太把這話當回事兒。可突然,一個念頭就從他的心里冒了出來:“對了,那你可知道位于鎮撫司東北角那處小院里到底有著什么名堂?”倘若這位真能解決自己的這一疑問,倒真是一個絕好的助力了。想著這個,他的精神便是一振,眼里也閃過了一絲興奮之意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