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局勢的好轉,之前嚴防死守的桂林城也慢慢變回了重新模樣,尤其是在不斷有其他州縣的百姓和官兵等前來投靠之后,桂林城門更是永遠向這些人開放,這段時日里從未有過再次關閉四門,不準人進出的命令。
但在聽到楊震這個要求后,唐廣琛卻立刻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了下來:“可以,本官這就給四門守軍向令,并把暫時不得出城的命令傳達全城,讓百姓們知道。蕭將軍,這事你也可以幫著跟下面的將士提一提。”
蕭鐸略微一愣,便明白地一點頭。他自然知道楊震和唐廣琛考慮的是什么,雖然周圍府縣百姓和軍隊的到來增強了桂林的城防力量,但同時也帶來了不小的隱患,誰也不知道這其中夾雜了多少白蓮教或苗壯叛軍的眼線耳目,尤其是前者的人,那可都是貨真價實的漢人,根本區分不出來。一旦讓這些人探知了消息,并趕在官府發動攻擊之前讓白蓮教的人所知,這次行動自然會徒增許多變數。
見唐廣琛答應下來,楊震便一點頭,伸出了第二根指頭,同時看向了蕭鐸:“第二個要求,是希望能從城中抽調一些精銳聽我指揮,他們必須絕對服從于我,這一點便要仰仗蕭兄你了。”
聽楊震依然如此稱呼自己,蕭鐸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來:“蕭某自當配合楊老弟你的調遣。”他在稱呼上也迅速做出了調整,以拉近兩人之間的關系。
“不知除了這兩條之外,楊僉事可還有其他要求么?”唐廣琛又問了一句。
“這個嘛……”楊震略作沉吟之后伸出第三根指頭:“我想和從湖廣來的帶兵將領見個面,有點事情需要他的配合。”
“嗯?”聽了他這一要求,幾人又是一愣,不知他還在打什么主意。但既然已表現出了對楊震的絕對信任,唐廣琛也不好太過追問,便看了蕭鐸一眼:“此事就交給蕭將軍來處理吧,他們同為武官更好說話些。”
楊震這才滿意地一拱手:“如此下官就再沒有其他要求了,只此三點,只要各位大人能幫我辦妥,一旦白蓮教確實藏在那白家村里,我就一定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好!卻不知楊僉事你打算何時出兵?”
“兵貴神速,為防有什么變數,明日我就會著手布置,三日之內,一定能見個分曉!”楊震給出了一個期限道。他也知道封閉四門對那些官員來說壓力也是不小,畢竟現在城外可沒有叛軍包圍,而且這樣也容易引起百姓不安,所以盡快把事情做完是最好的選擇。
對這一時限,唐廣琛還是比較滿意的,三天時間也在他能控制的范圍內,便點頭答應了下來:“既然如此,那一切就都仰仗楊僉事了!”說著還沖他連連拱手,其他官員也紛紛起身致意。
楊震自不敢托大,也抱拳還禮:“在下定當全力以赴!”
半個時辰后,楊震在城門附近的兵營里見到了打從湖廣而來的游記
將軍秦澤,并與之進行了一番商談,最后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而與此同時,桂林官府突然下令封鎖四門,不得讓任何一人進出城門,這雖然惹來了部分百姓的不解,但在此非常時期,也沒有人膽敢和官府對著干,就此,楊震對付白蓮教的整盤計劃已然啟動。
二十里外,白家村。
打遠處看時,這個村子和周圍的許多漢人村落一般早已破敗,除了一些殘垣斷壁和未曾倒下的破屋外,并無任何的怪異之處。
而一般人就是走近了這兒,也一樣看不出這個小村落有什么問題。這兒怎么看,都只不過是一座經歷戰亂而被徹底荒廢的小村子,里面的百姓顯然不是被兵賊殺害了,就是已經背井離鄉,逃離了這個傷心地。
但其實只要是心思細密些的人,還是可以從這個村落里看出些問題來的。雖然這兒顯得很是荒涼破敗,甚至小徑和某處屋子還有腐敗的村民尸體橫臥著。但整個村子卻明顯少了些什么。
同時,在這個村子的某些陰暗的角落里,還有一雙雙的警惕的眼睛盯著周圍動靜,他們全都藏身在那看似簡單的木石屋子之內,從那斑駁半倒的墻壁里不斷朝外掃視著……
“爹……”許崇山快步走進屋子,沖正半閉著眼睛,不知是在運功還是思考的許驚鴻一拱手道:“你找孩兒來有何吩咐?”
許驚鴻睜開雙眼,肅然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問道:“那幾路被咱們派出去對付官兵的人馬可有回應了么?”
“多半已把消息傳回來了,他們在各苗壯村寨里設伏,確實讓官兵吃了不小的虧,算是暫時遏制了官兵的這一做法。”
“唔,柳三元呢?他有派人帶消息回來么?”
“這個倒是沒有。怎么,爹擔心他那邊會出什么狀況?這應該不可能吧,柳長老可是我圣教第一流的高手……”
揮手打斷了兒子的形容詞,許驚鴻皺了皺眉頭:“照道理來說,以他那一路的實力,應該早早有好消息傳來才是哪。”
“或許他想多立功吧,所以才在外耽擱得長了些。”許崇山忙安慰似地道。
“或許吧。不過最近我總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麻煩已經來到我們面前了。”許驚鴻皺著眉頭,有些不安地說道:“所以我想把他給調回來,幫著看住這兒。”
這話許崇山卻是沒法接了,他并不認為這兒會有什么危險。雖然此地距離桂林城不過二十里地,但白家村作為圣教總舵從未被人發現過,現在更是做了足夠多的掩飾工作,就更不怕被人瞧出破綻來了。
許驚鴻看了兒子一眼,又想到一事問道:“桂林那邊可有什么消息帶回來?”正如楊震所判斷的那樣,趁著不斷有人進入桂林城,白蓮教也把不少眼線給派了進去,這些人總會按時將城里的情況報過來。
許崇山忙道:“半日之前才傳回一
切如常的消息,應該不會有什么變故。爹你就放心吧,一切都在咱們的掌握之中呢。”
聽了他的話,許驚鴻只是淡淡一笑:“是么?”心里的擔憂卻并沒有因此稍減。像他這等把武藝練到極高境界之人,再加上經歷過許多風浪,且整日里過著見不得人的日子,便有了常人所沒有的對危險的預感。不過這種預感到底有幾分可靠,卻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準了。
許崇山看出父親心中有所忌憚,便忙道:“爹,若你感到不安,我們可以暫且離開這兒,反正這桂林一時半會兒也拿不下來,先把別處的官軍解決了再回來也不遲。”
許驚鴻略作沉吟,卻還是搖頭:“沒有這個必要,諒那些官府中人也沒這個能耐。我現在最擔心的,反倒是那個錦衣衛的楊震,不知他現在在廣西的哪個地方,若能早些除掉了他,我們倒是能夠安心許多。”
“孩兒以為或許柳長老也是這么想的,所以才會在外耽擱這么久吧。”
“唔,或許吧。你且吩咐下去,叫外面盯梢的人都仔細些,不可有半點松懈,這村子雖然不惹人注意,但還是得小心著些。”許驚鴻終于暫且放下了心中的不安,吩咐道。
“是!”許崇山這才退出屋子,去外面安排起一切來。
看他離開,許驚鴻緩慢地從座位上站起了身來,又慢慢地踱步來到房間角落里的一座佛龕跟前。出人意料的是,這佛龕中所供奉的并不是白蓮教徒所信奉的彌勒佛或是無生老母的神主牌,而是一人的靈位,上面遒勁有力地寫了幾個字——師兄張天乾之靈位。
對普通白蓮教徒來說,彌勒降世,無生老母乃是他們最堅定而不會動搖的信仰。但到了許驚鴻這個層次上的人,對這種用以蒙蔽教眾心思,使他們忠心不二的說法就不那么信了。或許在面對其他人時,他會裝作自己很是虔誠的模樣,但真一個人,或是與最親近之人相處時,什么彌勒佛,無生老母的都不會出現在他們的腦海里,更別提供奉這些東西了。
許驚鴻有些神色復雜地盯著那塊靈位半晌,這才輕輕嘆了一聲:“師兄,當初你勸我收手我是怎么都不會心動的,因為我還有大事要做,所以我會取你性命。但現在……”
說著他陡然吸了一口氣:“我還真有些明白你的一片苦心了,有些事確實強求不得。雖然我們這一回鬧出的動靜不小,但很明顯離著我之前所期望看到的還差得太遠,我們白蓮教終究和朝廷有太大的差距哪。哪怕我們用盡心機,朝廷也有的是辦法應對。而且即便成功了,真正得利的,只怕也不會是我,而是……”
說到這兒,許驚鴻的腦海里就浮現出了那個沉穩陰鷙的中年人模樣來,楊應龍在四川等地的勢力早已徹底把白蓮教掩蓋了,這也是他急于返回廣西的原因所在,他可不希望連這最后的根基之地也成為別人的囊中之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