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飛凰醒來之時已經是深夜了,揉著泛痛的腦袋坐起來,就見房裡的木桌前,東宮流雲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坐在那裡喝茶。;
“侯爺?”
她試探的問了一聲,東宮流雲飛快的轉身朝她走來,見她醒了又探了一下她的額頭,確定不發熱之後才嘆了一口氣看著她,“還疼嗎?”
侯飛凰不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隨手扯過一旁搭上木牀之上的外衫套上想從牀上下來,可她手碰到那外衫便想起了自己的手指已經不太靈活,穿衣服都有些困難。
眸色一暗,這神情卻被東宮流雲捕捉到,他飛快的接過另一邊給她套上,聲音沙啞道,“早跟你說了離朝陽太子遠一點,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侯飛凰也後悔著,但這也不是後悔就能重來的,她揮掉東宮流雲的手向前走了幾步,“太子之事是個意外。”
“可我不希望你再生什麼意外。”東宮流雲聲音高了幾分,但這話一說完他便察覺到自己的失禮,又朝侯飛凰走近了幾步,“凰兒,我實在不想在看你出什麼事了。”
他溫溫的大手將侯飛凰的手放自己的手心,如一個珍寶一般脣輕輕的觸碰了一下。
“太子的毒,有解藥了嗎?”侯飛凰並未回答他的話,只將自己的手輕輕的抽了出來,轉移話題道。
東宮流雲臉色卻變得更黑,“你知道擔心他,爲何不知道擔心自己呢?”
侯飛凰臉色有些複雜的移開視線,她今日之事本懷疑是朝陽太子早就設計好,故意引她進入那個巷子,然後又出來英雄救美的,可後來那二十多人又是真的對無霜和子音動手,一時也令她有些不確定。
“他的毒若是自己早準備好的,應當有解藥吧?”
東宮流雲眼神一動,“你的意思是?”
“七日期限不是也快到了麼,雖說你請了兩位大夫再給他熬湯祛毒,但若想知道是不是朝陽太子自己下的毒,不妨告訴他,那藥沒有祛毒的作用,你找不到解藥。”
東宮流雲的眼中多了幾分興趣,平靜的道,“若真是他自己下的,爲圓此事,那到時候也許會自己找來解藥?”
“又或者,他根本不找解藥。”侯飛凰揮開長長的袖擺,伸手執起茶杯,“聽說西齊的二皇子最近大展韜光,朝陽太子雖敗給冥王殿下,二皇子卻在侵佔南詔國時大獲全勝。”
她這無意的話令東宮流雲的眉頭輕蹙,“這麼說來,朝陽太子是有備而來?”
侯飛凰只記得前世零星的記憶,知道西齊有一位大放異彩的二皇子,拼湊起來就差不多是這樣,但朝陽太子的傳聞上一世她並不知道多少,所以也不敢確定的說什麼。
“這就要靠侯爺自己去發覺了。”她斂了視線看了一眼已經完全黑下去的天色,“這麼晚了,侯爺一直在這兒嗎?”
“沒看你醒來,我不放心走。”他起身又朝侯飛凰走近了幾步,“你的手……”
侯飛凰本就沒有表情的臉此刻顯得有些蒼白,“還沒請慕容神醫診查過,我就先不說壞消息了。”
東宮流雲沉默了一下,手再握了上去,白皙的手掌中心用白布條包裹著,還能聞到一陣刺鼻的藥味,他將侯飛凰的手放在他二手中間,摩挲著卻並不顯得唐突。
侯飛凰想將手抽回來,卻被他緊緊握住動彈不得,一時有些慌張的擡頭,“侯爺……”
東宮流雲仍舊沒動,原燼卻在此時匆匆的跑進來,神情有些緊張,東宮流雲察覺到便放開了侯飛凰的手,扶著她回到牀上,給她掖好背角。
“天色不早了,你且歇息著吧。”
侯飛凰也不多問,只看著他月白色的身影漸漸出了房間。
七日期限很快到了,今日就是朝陽太子所中的七日斷魂散最後一日,一大早的朝陽太子的別院裡去了不少大夫守著,慕容緋也被秦央使喚了過裡啊,此刻同昭然一起在那邊侯著。
侯飛凰一早聽到風聲,也不願意放過這個機會,讓小綠熬了湯就往著別院送去。
她人才走到門口,就聽到前頭傳來一陣摔東西的聲音,像是茶杯被狠狠的擲在了地上,碎片四散,侯飛凰皺了皺眉,走進來便看到昭然公主神色哀慼站在那裡一臉怒容的看著來人。
“什麼找不到解藥,找不到就不找了嗎?我西齊一國儲君在你東臨出了這樣的事情,你一句找不到就完了嗎?”
昭然公主的吼聲很大,她身旁還站著秦央,同樣是華服加身,尊貴無比。
“你們侯爺呢?叫你算怎麼回事?”昭然公主的聲音越發的大,侯飛凰伴隨著這聲音進去,也看到了昭然公主正罵著的人,是原燼。
原燼立在一旁一身黑衣身形挺拔,面無表情的臉並未因此事而有觸動,“侯爺已經進宮稟報聖上,自有聖上前來處理此事,若公主不滿意,大可以等聖上來了再來理論。”
“理論?理論有什麼用!”昭然公主氣的聲音也大了幾分,若不是秦央在一旁攔著她,險些要氣的對原燼動手。
侯飛凰站在門口的身影停頓了一下,她正想著要不要進去,就聽得身後逼來一陣威壓的聲線。
“二小姐在這裡看什麼?”
那聲音低沉暗啞,侯飛凰一回頭便也看見一身黑金蟒袍風塵僕僕的東宮冥自後頭走來,他墨發披肩氣場逼人,雙手背在身後,有四五名侍從跟著一起過來。
侯飛凰連忙讓開了幾步走在他後頭,“王爺不是去打仗了嗎?”
“區區幾萬精銳,何須本王親自出手。”他冷哼一聲便進了這庭院,這強大的氣場一進來就引來了房中多人的視線。
侯飛凰也是進來纔看到朝陽太子臉色蒼白的躺在牀上,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昏了過去。
“王爺,你來的正好!這就是你們東臨對我西齊的態度嗎?我一國儲君在你東臨被人下毒,你們一句找不到解藥就完了嗎?”昭然公主有些憤然的喊道,也不管來人是誰。
“莫不是看我西齊好欺負?連我一國儲君也不放在眼裡了!”
東宮冥上前幾步,魔瞳冷冷掃過她,令昭然公主不由打了個寒顫,他上前幾步坐在了牀沿,看了一眼氣若游絲的朝陽太子。
東宮冥身後的青玄大師侯飛凰是認得的,上一次自己中了子母蠱之時,便是青玄大師出手幫她解的蠱,只見他上前看了朝陽太子一會兒,便湊在東宮冥耳邊說了些什麼。
“你這死奴才,有什麼話直說便是!”昭然公主氣的大罵,她擔心的要命,這青玄還在她眼皮底下說悄悄話。
青玄並未理會昭然公主的暴怒,只是負手站在一旁不再說話了,倒是東宮冥忽然上前幾步停在了朝陽太子的窗牀前。
衆人不解,就見他忽然伸出大手盤旋在朝陽太子的喉頭之處,一股白色的真氣隨之迸發,昭然公主正想上去阻攔,卻被秦央眼疾手快的攔住。
昭然公主就是不信東宮冥,可也信得過秦央,便狠狠的咬了咬牙,氣沖沖的看著他的動作。
只見東宮冥的手在朝陽太子的喉間盤旋了一會兒,那一股白色的氣息從胸腔有意到喉頭,最終直接到了朝陽太子的天靈蓋。
而後只見東宮冥淡定的收回了自己的手,那本臉色蒼白的朝陽太子就猛的坐起身,噴出一口鮮血。
那鮮血四溢噴灑在牀頭濺到了東宮冥的手指,他卻不慌不忙的用手帕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而後離開了牀頭,青玄大師在此時上前,似又將朝陽太子虛弱的身體檢查了一遍才道。
“王爺,毒已經解了。”
“什麼?”昭然公主似有些不敢相信,她坐在牀頭看著朝陽太子蒼白的臉色怒瞪著他,“你胡說什麼,朝陽哥哥中的是七日斷魂散,你這樣容易就解了?”
“太子確實是中了七日斷魂散,但這毒因太子武功高強,並未直接進入全身,而是有部分毒素停留在喉嚨處還沒有蔓延,之前兩位大夫已經開了多種藥方替他驅散了許多毒素,方纔王爺也用真氣替他將毒血都逼了出來。”
青玄大師絲毫不緊張的解釋道,“昭然公主若是不信,就等等再看,朝陽太子會不會有事就知道了。”
昭然公主是緊張,可聽青玄大師這樣解釋似乎也有些信了,畢竟他是東宮冥的人,不可能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騙他。
“王爺不是去被門關鎮壓叛黨了嗎?怎麼這麼快回來?”秦央面色溫潤,含笑問道,他倒是不擔心朝陽太子,東宮冥出手基本是不會有問題的。
“本王一聽太子中毒,馬不停蹄的就從邊關趕回來了,畢竟這影響兩國交好的黑鍋,本王可不想讓東臨背上。”東宮冥冷笑一聲,看著秦央道。
“秦大人不必擔心,區區幾萬叛黨,本王座下趙將軍一人便可解決,秦大人如今不是也稱霸兩萬鐵騎嗎,待再有入侵的找死之人,秦大人也可以去大展韜光了。”
東宮冥聲音低沉,高昂的下巴只叫人看到他的高傲,就這樣聽他說話,不論說什麼,都覺得此人十分自傲似不將所有人放在眼裡。
秦央臉色變了變,不說這話了,自知自己如今還不是冥王的對手,很聰明的轉移了話題。
“王爺神勇難當,秦央實在佩服。”
然而他這樣討好的話東宮冥也似乎不大願意聽,他冷冷瞥了一眼牀上的朝陽太子,令慕容緋上前去看看,待慕容緋確認朝陽太子已經沒事以後,轉身就走。
但就在這時,別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緊接著就見莫鳶同琉璃郡主領著宮裡幾個御醫朝這別院裡走來。
“三哥。”看到東宮冥,這二人都是又敬又怕。
東宮冥點頭略過一眼莫鳶,薄冷的脣角不悅的勾起,“怎麼回來了?”
莫鳶心中一緊,因他這表情心中有些失落,但還是笑道,“是姑母讓我回來的。”
“本王看母后最近真是太閒了。”他冷冷的掃了一眼莫鳶,顯然是不待見這個郡主的,莫鳶也因視線有些不自然,連忙拉著琉璃郡主進了別院。
只是見到侯飛凰也在這裡時,莫鳶方纔還掛笑的臉登時就拉了下來,上次在綢緞莊的事情,她回去仔細盤問了青城,青城都否認了,平日裡青城手腳麻利從不出錯,她也不認爲這次會真的是青城拿錯。
一番細想之下,她還是覺得有人故意將那匹料子塞在了她買的東西里,所以懷疑的人就變成了侯飛凰。
“二小姐,本王能否借你半個時辰?”或是察覺到莫鳶不善的神色,前頭的東宮冥忽然回頭。
侯飛凰倒是不怕莫鳶,可也不拒絕東宮冥,連忙快步跟上了他的腳步。
侯府內的攬月閣,這裡因上次趙氏的流產到底事已經重新休砌過,雕欄玉砌坐落在湖中央十分雅緻,東宮冥停在這個地方在石凳上坐下,身後很快有丫頭端著茶壺茶杯過來給二人看茶。
“王爺留我何事?”侯飛凰有些不解的看著他,從來與東宮冥也沒有過多的交集。
他輕抿了一口茶水,將茶杯在石桌上放下,“本王上次救二小姐時,說的話可還記得?”
侯飛凰一愣,回想了一下很快說道,“不白救?”
東宮冥滿意的笑了,那笑容涼薄又邪魅,“二小姐是時候還本王這個人情了。”
“你想怎麼還?”侯飛凰的心中有些緊張,東宮冥是什麼人她自然清楚。
“趙將軍此次帶兵去北門關,折損了許多大將,本王希望二小姐能出資替本王擴充軍隊,也算是替東臨處理了。”他聲音低沉,輕抿茶水之間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眼簾。
“侯府富可敵國,二小姐這點小忙,會幫本王吧?”
魔瞳之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他就那麼冷冷的掃過自己一眼,侯飛凰便感覺自己的脊背都有些發涼。
擴充軍隊?若只是要擴充軍隊這該是皇帝的事情纔是,何時輪得到他自己來擴充軍隊,還特意找侯飛凰來資助?細想之下,侯飛凰很快明白這其中的利弊。
東宮寒本就身中奇毒擔心東宮冥隨時會謀反,他此刻又讓侯飛凰給他出資,還直接挑明瞭他是要用來擴充軍隊,那定是東宮寒身體有變了,侯飛凰若是答應下來,那便是同意站在冥王這一邊,給他壯大他的軍隊了。
到時她就是想說只是給冥王銀子作謝禮都脫不了身,侯飛凰斂下眼眸,倘若她答應,無疑是將整個侯府都推進了冥王的陣營。
“只是幾十萬兩銀子,比起二小姐的命,孰輕孰重,你應當拎得清吧?”冥王語氣淡淡,眼神若有似無的帶過她。
“王爺是我救命恩人我自然感激,但此事太大,我需要跟父親商量商量。”
東宮冥脣角莫名勾起,“本王給你三日時間。”
說著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起身袍角飛揚掃過侯飛凰身畔,便直接往侯府的大門而去。
侯飛凰也沒了送他的心思,在攬月閣裡坐了良久才起身回了凰園。
東宮流雲直到傍晚纔出現,從皇宮回來帶來了皇帝毒發,命在旦夕的消息,這也更確認了侯飛凰的想法,東宮冥在此時向要擴充軍隊,只怕是下定主意要謀反了。
朝陽太子那裡已經穩定了下來,侯飛凰是不知道朝陽太子到底是真中毒還是假中毒,但因此事發生劉太后下旨稱爲了給他調理身子,硬是接他回了皇宮,不許他在侯府繼續住。
連一面也沒來得及見上,一大早的就看見朝陽太子坐的馬車已經匆匆往宮裡的方向去了,侯飛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見侯老爺匆忙的從宮裡的方向回來。
“爹。”侯飛凰連忙迎了上去,因皇帝毒發,侯老爺被召見的次數也多了。
“凰兒。”侯老爺快走幾步道她旁邊,“怎麼在門口。”
“方纔太后派人將朝陽太子接回宮了。”
“也好。”侯老爺嘆了口氣,握著侯飛凰扶自己的手。
“爹,是不是爲了皇上的事兒?”
侯老爺一聽皇帝就有些無奈,臉也很快拉了下來,但還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周圍有沒有旁人,直到同侯飛凰回了清園纔開口。
“劉太后這幾趟找我入宮,都不外乎一件事。”侯老爺對侯飛凰沒有防備,見這房裡沒有旁人直接說道,“劉太后的弟弟,劉國公在前天突然被調到了玉海關任將領,太后藉此爲名要我出資替他擴充軍隊。”
侯飛凰的心頭咯噔一聲,只怕這回東宮寒是真的有生命危險了,否則不會一個太后,一個東宮冥個個都是如此。
“那,爹你答應了嗎?”
“沒有,我只說現在侯府賬目都是外借,我府中也沒有多餘的銀兩。”侯老爺嘆了口氣,“太后心術不正,我只怕她不是爲了皇上。”
“什麼?”
“若是爲朝廷擴充軍隊,此事應由皇上親下詔書,可這次次都是太后單獨召見,我只怕是太后也有異心。”侯老爺容色有些無奈,“皇家之事,我們本不該多嘴,可太后次次見我,已經是越發的不滿了。”
“那爹你打算怎麼辦?”
侯老爺嘆了口氣,“我今日從宮裡回來,聽說朝陽太子已經向太后上書,希望能迎你爲妻。”
“嗯?”侯飛凰有些驚訝的看著他,那已沒有知覺得左手還是有些泛痛。
“太子說你這手是他害的,願以此照顧你一生一世,但太后因爲擴充軍隊一事暫時壓了下來。”
“那爹你的意思呢?”侯飛凰仍舊有些緊張。
侯老爺給侯飛凰倒了杯茶,示意她不要緊張,“凰兒,你可喜歡朝陽太子?”
侯飛凰眼神一動,很直接的搖了搖頭,“我不討厭太子,但也不願嫁給他。”
侯老爺的臉色又拉了下去,一副爲難的模樣。
“爹,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不如明說。”
“無妨,既然你對朝陽太子無意,爹不會將你拖進來的。”侯老爺慈愛的笑笑,伸手撫了撫她的背,“乾州還有比三十萬兩的賬目沒有收回來,你打理翠玉軒這麼久了應當也瞭解做生意的法子,我明日就將賬本給你,你替我去乾州收賬吧。”
“你想支開我?”
侯老爺的面上仍舊是慈愛的笑容,“凰兒,爹不希望你有事,這京城裡,只要皇上一天不駕崩暫時不會有什麼大事,但你如今承我侯府的家業已經有許多人聞風而動,若你這段時間留在府裡,我只怕太多人踏破門檻前來提親,若太后到時候……”
他未說完就嘆了一口氣,還是笑著看著侯飛凰,“你先替爹去收賬,也好鍛鍊鍛鍊,文煜不爭氣,這侯府的家業遲早是你的。”
侯飛凰知道侯老爺是怕太后惱羞成怒,隨意給自己指一門親事,或是將自己指到國公府,心有餘悸卻又怕侯老爺獨身在這裡會出事。
“可是爹……”
“凰兒你放心,只要你不在侯府,爹自有藉口分散太后的注意!”侯老爺撫了撫侯飛凰的黑髮,令侍從去取了幾本厚厚的賬本過來便給了清泉,“千萬不能讓小姐有事!”
清泉青海自是溫順的點頭,侯飛凰雖然不放心,可聽侯老爺這麼說她也不能不答應,剛好也能躲過東宮冥的糾纏了。
同清泉青海回到凰園時,柳氏正在院子裡兜兜轉轉,見侯飛凰回來一副看到救星的模樣衝了過來。
“二小姐!”
侯飛凰使了個顏色,清泉連忙抱著賬本繞開柳氏進了房。
“姨娘在這什麼事?”
七月的天氣很熱,曬在柳氏臉色通紅,光看她額頭的汗也知道她等了不止一會兒,侯飛凰有些疑惑。
柳氏噗通一聲在侯飛凰的面前跪了下來,眼淚也如斷線的珠子大顆大顆的滾落。
“二小姐,算是妾身求你了,這一次你一定要幫幫妾身!”
“姨娘,你起來說話!”侯飛凰伸手去攙扶她,這幾日自己也糟心的很,她是不太願意去管柳氏的。
柳氏哭著被侯飛凰拉起來,同她一起進屋,便立刻有兩個丫頭過來給她打扇,她臉曬的有些紅,此刻又嚶嚶的哭著,緊緊的拉著侯飛凰的手臂。
侯飛凰甩不開,只好給她倒茶細聲勸她,“有什麼事姨娘不如說出來我同你一起想想辦法,你是長輩,怎麼能動不動就跪我呢,叫爹看見了誤會的話像什麼樣子。”
柳氏的眼圈有些紅,看樣子不止今日哭過,往日裡尖細的聲音也帶了幾分沙啞,“二小姐,傾歌昨夜尋短見了。”
“什麼?”侯飛凰驚得茶杯掉在地上,“那她人呢?可傳了大夫?”
“怎麼敢傳!家醜喲!”柳氏哭聲漸大,拉著侯飛凰的手也緊了幾分,“我還不敢叫老爺知道,若叫老爺知道了,非得氣死不可!”
“姨娘這話怎麼說?什麼也比不過傾歌的命重要啊,你怎麼能這麼糊塗!”侯飛凰說著這話站起身,便要叫無霜去請大夫,但柳氏還是慌張的起身生生的講她摁了下來。
“二小姐,你聽妾身說!這事兒真的不能叫老爺知道!”
侯飛凰皺了皺眉,被她拉著的手也鬆了幾分,“那到底是什麼事?傾歌到底有沒有怎麼樣?”
“歌兒昨日是想懸樑自盡,但所幸今早被丫頭髮現將她擡了下來,也沒有大礙,可她現在不吃不喝的,非要吵著去見裘天佑,妾身當真是被她氣死了。”
侯飛凰聽得這話才鬆了口氣,看著柳氏的目光也不禁冷下來幾分,“姨娘你話說完整,可嚇死我了,傾歌沒事就好。”
“可是二小姐,她現在不吃不吃非要見裘天佑那痞子,你叫妾身如何放心的了,你說說她到底是中了什麼毒了,怎麼就念著那裘天佑誰也看不上呢!”
柳氏說著哭聲越發大了,侯飛凰聽得有些心煩,也有沒有心思去管柳氏的事,“姨娘,傾歌或是就喜歡裘天佑這樣的人,裘天佑如今已經廢了雙手雙腳,她嫁過去著實委屈,你不如好好哄哄她,先過了這一陣子再說。”
“妾身哪裡沒勸呢,可她一句也聽不進去,還以自盡來威脅我,非要嫁給裘天佑,這都兩天沒吃東西了,妾身實在是擔心啊。”
“可姨娘你都勸不動,我又有什麼法子,這話同我說又有什麼用呢。”侯飛凰臉色也不那麼好看了,幫了柳氏一次,她便次次一出問題都來找自己了。
“二小姐,妾身不是想叫你幫這個,而是五小姐,五小姐不知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這幾日倒是經常去找傾歌,一坐就一上午,我只擔心五小姐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柳氏擦著眼淚繼續道,“往日裡也不見她跟歌兒的關係這麼好,突然一下這麼熱忱,我難保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侯飛凰愣了一下,確實覺得好像這幾日都沒有見到侯明溪了,倘若侯明溪發現侯傾歌同裘天佑的事情抖落出來,這也著實是一件讓侯府蒙羞的事。
“姨娘,你爲何不想讓傾歌嫁給裘天佑呢?”
柳氏愣了一下,立即變得有些激動,“哎呀二小姐,裘天佑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浪子無情,當初害的歌兒有了還派人來追殺我們,倘若不是湊巧遇到貴人,我們就死在他刀下了,這樣的人品,我如何放心歌兒嫁給他!”
“可是姨娘你想想,裘天佑如今手腳都廢了,他如何能再出去拈花惹草呢?莫說浪子做不成,我聽說家中的姨娘都跑了幾個,傾歌如今若嫁給他算是下嫁,他將軍府還不得將傾歌當寶貝來看?莫說受欺負,討好她還來不及呢。”
侯飛凰一番話說的柳氏有些轉不過彎,她有些防備的看著侯飛凰,“二小姐,你莫不是也同意傾歌霞姐給那裘天佑?”
“這不是我同意不同意的問題,你瞧瞧傾歌現在的樣子,是你說她在鬧絕食自盡,我才這麼說,比起傾歌絕食自盡,或是這事讓明溪知道大肆宣揚,你覺得哪個結果更好呢?”
“這……”柳氏有些猶豫了。
“何況傾歌的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傾歌能說上門楣高的人家,有些經驗的老嬤嬤也是一眼就能看出傾歌有沒有出過事的,若到時候捅出來,不是對傾歌的處境更不好嗎?”
“那二小姐的意思,是讓我答應歌兒?”
“這件事與我沒有關係,要如何還不是看姨娘你自己的意思,我只是將這利害關係都給你梳理一遍。”
侯傾歌雖然前世同侯明溪狼狽爲奸,但本這一世看在她還沒有害自己的份上,侯飛凰是不打算對她做什麼的,可見她如今如此癡癡的戀著裘天佑,也算叫她得了報應了。
“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柳氏氣的拍了拍自己的手掌,猛的站起身,“二小姐,妾身此事只同你說了,還希望你不要聲張,我會再勸勸歌兒。”
柳氏抹著眼淚,侯文煜被送去了書院,如今府裡她也就仰仗著這個女人嫁個好人家,誰知道還成了這樣。
“姨娘放心吧,我誰也不會說。”
柳氏這才嘆了口氣,慢悠悠的往院門口出去了。
皇宮慈寧殿:
“哀家已經說了,這件事情不要再提!”一身深棕色華府的太后面色冷然,眼神威懾的瞪著眼前人。
朝陽太子面露無奈,可仍舊堅持著,“太后說不可,可問過侯家二小姐的意思?”
朝陽太子被太后接回來以後就一直被養在太后宮裡的別院,吃了不同太醫開的許多補品,不過兩日的事情就已經精神煥發,面色紅潤,此刻說話的聲音也是中氣十足。
太后的臉色有些黑,“你的意思哀家都明白,但哀家已經問了安定侯,他不同意,太子殿下,雖說你來我東臨是客,哀家理當滿足你的要求,你要選妃也罷,就替你選,你要爲昭然公主選駙馬也罷,也替你選。
可是侯府的二小姐,那將來是要繼承侯府的家業的,將來若是庶子不出衆,爵位也許能由她承襲,太子殿下您雖然身份高貴,可這不合體統,莫說安定侯,就是哀家也不同意!”
劉太后聰明至極,怎麼會不知道朝陽太子的意思,侯府富可敵國,侯老爺也明確表示過將來的侯府都是侯飛凰的,若是朝陽太子娶了侯飛凰,那這一座侯府的巨財豈不全變成他西齊國的了,劉太后怎麼會同意。
“若安定侯同二小姐都同意,太后是不是就肯賜婚了?”朝陽太子眼中流轉過精光,不乏恭敬的問道。
太后愣了一下,礙於朝陽太子的面子還是點頭道,“自然,只要安定侯同二小姐都同意,那哀家自然也不能破壞你們這樁姻緣。”
朝陽太子面上很快露出笑容,“本太子聽說二小姐要替安定侯下乾州收賬,還請太后允許本太子隨二小姐同行!”
太后心中泛起波瀾,迅速思索中這其中的利害的關係。
“太后?本太子只是希望能同二小姐有個機會接觸,太后不會不同意吧?還是太后不肯讓本太子娶二小姐?連接觸也不行?”朝陽太子笑的如只狐貍般,傾世之容令人沉迷。
“也罷。”太后面上還是掛著端莊的笑,“你願去就去吧,不過,太子在我東臨,哀家自然要確保你的安全,就讓太平侯也同你一起去,好保護太子的安危。”
朝陽太子眉頭一皺,“本太子自會帶侍從前去,不需要侯爺……”
“太子的人是太子的,若到時候太子真出了事,難道你父皇還會怪太子不成,還不是怪我東臨看護不周。”太后若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一擺手已經令公公去侯府傳懿旨。
朝陽太子一見太后如此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麼,行禮之後便出了慈寧殿。
“太子。”朝陽太子身邊的青玄迅速湊了過來,見周圍沒有旁人低聲道,“太子當真要同侯二小姐去乾州?”
朝陽太子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
“可屬下剛纔收到消息,二皇子已經大勝北冥,聖上龍顏大悅,接連幾日留宿在二皇子的母妃那,朝堂之中,也有不少太子上奏,希望聖上重新立太子。”
青玄這小聲的話令朝陽太子的臉登時拉了下來,站在外頭的身子立定,一拳打在一旁粗壯的樹上,就見那樹凹出來一個洞。
“太子爲何總執迷於東臨呢,不如回西齊再領兵征討別國,定沒人是太子的對手。”青玄仍舊在一旁討好道。
朝陽太子臉色未變,那素來澄澈的鳳眸中斂了幾分暗芒,“青玄,你不懂,只要本太子拿下侯飛凰,這大半個東臨都會是本太子囊中之物!”
青玄不解,可也不再說什麼,跟在朝陽太子身後朝別院一步步走去,只留那已經有一個凹處的大樹在太陽底下曝曬。
侯飛凰要替侯老爺下乾州收賬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侯府,一大早的葉氏也來了同她說了些話囑咐了許多才走,這廂子音子月已經在給她收拾東西了。
無雪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只留了一些傷疤,能同無霜一起隨她出行,這一天早上,侯飛凰也就同幾人在這裡收拾著東西準備去往乾州,約莫著回有大半個月的時間,帶了許多吃的穿的,侯老爺也親自來送行。
只是接到太后派人來傳的懿旨,他整張臉就拉了下去。
“爹,放心吧。”侯飛凰見侯老爺臉色不好看,走過來安慰道,“太子同侯爺一起出行,那誰還敢不給我錢呢?”
侯老爺忽的笑出聲,看著侯飛凰的神情多了幾分疼寵,“凰兒啊,你知道爹擔心什麼。”
“沒事的。”侯飛凰攬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擔心,這廂那元京鬧市的方向,就已經有兩輛的豪華的馬車緩緩驅車而來。
象牙的棚頂,綢緞的掛簾,那豪華馬車中朝陽太子緩緩走下來,一身青衣的青玄跟在他身側,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在他的馬車後頭,還有一輛同樣的馬車緊緊跟著,馬車上走下來的人是一身絳紫色長袍的東宮流雲,他大步走下馬車,也是直接朝侯飛凰走來。
這兩道身影個個出塵優雅,說不定的迷人風情,叫這侯府裡的幾個姨娘小姐險些看呆,而那二人也纔剛走了兩步,就見後頭有一懸著黑金簾子的馬車在鬧市之中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