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飛凰只好將這前因後果又全部同他說了一遍,就見他看著自己臉色又拉下來幾分。
“我有分寸,早準備好了解藥纔會出此下策的。”見他不說話,侯飛凰的心中也有些緊張。
好半天才聽他嘆了口氣,握著侯飛凰的手在桌旁坐下,“你要做什麼我都不管,但下次不要再用這樣的方法,我還在,你就不會有事。”
侯飛凰點頭,看他星辰般的鳳眸裡漾了慍怒,也不再多說,直到這房門被另一個人撞開。
朝陽太子同樣一副剛從外頭趕來的模樣,但一進來就看見東宮流雲也在,豐神俊朗的臉上不禁閃過幾分疑惑,但到底只是看了一眼便道,“二小姐沒事就好。”
東宮流雲眉頭微皺,臉上隱隱透露出幾分不悅,“太子有事?”
朝陽太子一愣,很快道,“應該同侯爺一樣吧。”
東宮流雲聽的這話臉色更不好看,這廂朝陽太子卻彷彿看不見一般,“天色這麼晚,侯爺怎麼好一個人二小姐這兒呢,壞了二小姐的名聲怎麼辦,本太子就幫幫你,同你一起坐會兒吧。”
說著這話他三步並作兩步就在侯飛凰的身邊坐下,與東宮流雲一左一右,從懷中掏出折骨扇輕輕搖擺著。
眼見東宮流雲的目光就要吃人了,侯飛凰連忙岔開話題,“聽說過過幾日就是七月七乞巧節,元京幾乎所有未出嫁的女子都會出門,太子可會前去看看?”
“所有?”朝陽太子鳳眸中掠過明輝,“那自然得去看看。”
東宮流雲臉色雖然不好看,但聽得這話也似在思量什麼,有一陣的沉默,他才說道,“對了,你前些日子叫我去查的事我都替你查清楚了。”
說著這話他臉色不善的瞪了一眼朝陽太子,明顯就是想趕他走了。
朝陽太子不以爲意,“什麼事?”
侯飛凰看他這樣的眼神也知道若是朝陽太子在這裡他定不會告訴自己,於是也笑著看他,“太子能否迴避一下?”
“你二人之間還有什麼秘密?”他微微皺眉,漾著笑意的眸子卻仍舊柔情萬分。
“這太子就管不著了。”東宮流雲同樣強勢。
朝陽太子停頓了一下,似思考了一番才起身匆匆離開,不忘流下一個風流的媚眼。
東宮流雲見他走了,難看的神情才稍稍收斂了一下,道,“中州縣城的一個小戶人家,打聽到曾經是有個丫頭送到知府府上去做丫鬟,那戶人家如今只有那丫頭的舅舅,還生育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如今過得十分窮苦。”
“元婉說那舅舅好賭,可是真的?”
“此前曾是,據說年輕時候堵得厲害,但自從夫人病死以後也收斂了許多,我將你說的元婉同他描述了一下,他這幾日便會帶著兒女上京。”
“有勞你了。”侯飛凰眉頭也忍不住皺了皺,若是元婉的舅舅就好了。
幾日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轉眼已經到了乞巧節,這一日,元京街頭老老少少的女子多會上街,在街頭猜燈謎,或是在河邊祈願,若有看對眼的男子回去就定下親事也不是不可能。
東宮流雲一大早的便進了宮,朝陽太子就進了侯飛凰的院子,在這裡蹭了早膳。
“小姐,聽說那邊元婉小姐還沒醒呢,老爺這幾日到處在給她請大夫。”子音端著早膳上來,面上也是一副不屑的模樣,“小姐,要我說,你中的毒比她還多一種如今都無礙了,她定是在裝的起不來,奪老爺的寵愛呢。”
“嬤嬤,你看呢?”
李嬤嬤正在園子裡收拾,一聽小姐問話立刻轉過了身,“小姐,我覺得子音說得對,若不然你就帶我們一起去元婉小姐那裡,若她真是裝的,我有辦法讓她起來。”
侯飛凰點點頭,元婉裝的是夠久了。
起身帶著李嬤嬤同元婉來到西苑時,葉氏還守在元婉的牀前,將熬好的湯藥想給她喂下去,但每送一勺,都順著她的嘴角流出,葉氏看著看著竟忍不住哭出了聲。
侯飛凰看她倒不像是作秀,她也沒讓丫鬟通傳,直接上前將葉氏手裡的湯碗放在了一邊,道,“姨娘,元婉姐姐這幾日都沒有醒嗎?”
“沒有,動都不動,藥也喝不進去,東西也不吃,大夫來了也說沒法子,你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葉氏聲淚俱下,顯然是在意元婉的。
而葉氏自己的女兒侯雲錦站在一旁似有些不快,“大夫已經說過只是中了一種毒,不礙事,娘你看比她嚴重的二姐姐都好了,元婉姐姐能有什麼事呢。”
侯雲錦的性子一直像娘風淡雲輕,可幾日下來看見自己母親對自己不聞不問,反而一直守在元婉牀前,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可若是沒事,怎麼就不醒呢。”葉氏抹著眼淚站起了身,“二小姐也是來看元婉的嗎?”
侯飛凰點點頭,一旁的李嬤嬤連忙上前恭敬的道,“夫人,老奴是聽聞元婉小姐還沒有醒,想起老奴曾在老家跟赤腳大夫學的一種催醒的方法,所以斗膽問夫人,可否叫老奴一試?”
葉氏有些驚喜,“嬤嬤有什麼方法?”
李嬤嬤手腳麻利的從身上掏出一包長針在葉氏面前散開,“夫人你看,這是老大夫傳授給我的長針,用這陣紮在元婉小姐身上一些穴位,可喚醒她的知覺,老奴在老家曾經也給自家父母試過,基本上不會有什麼意外。”
葉氏一看要扎針還是有些擔心,“可,嬤嬤當真能行嗎?”
“夫人怎麼能不信我呢?我此前也幫府裡的丫頭們扎過,不信夫人可以去問問。”李嬤嬤老謀深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成與不成,老奴一試不就知道?若真不行,反正元婉小姐如今也不醒,試試總比就這麼等著好。”
葉氏猶豫了一下,像是覺得李嬤嬤說的有道理,到底還是同意了。
李嬤嬤連忙拿著針包上前幾步,在元婉窗前點了一隻蠟燭,將那長針在火上過了幾遍,纔對準了牀上的元婉一針紮了下去,侯飛凰也在牀前看著,卻見李嬤嬤這一針下去,元婉的身子動了動,但到底還是沒有醒。
葉氏緊張的湊了過來,“嬤嬤怎麼樣?”
李嬤嬤沒有說話,將針包打開開始在元婉的身上布針,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那白皙平坦的背部就已經被李嬤嬤扎滿了針。
葉氏看的心驚肉跳,有些懷疑道,“嬤嬤,這樣真的有用嗎?”
李嬤嬤指了指元婉的臉,道,“夫人你瞧,元婉小姐的臉色這比剛纔不是紅潤多了嗎?怎麼會沒用呢。”
葉氏也連忙去看,確實看的她臉上多了幾分神采,可到底看著她這麼挨扎有些揪心,“那嬤嬤就快些吧。”
李嬤嬤點頭,開始將紮在元婉背上的長針開始頻繁的移動位置,就那麼直接拔下來再按下一個穴道扎去,幾番折騰下來,元婉的身子也動了動似在反抗,但卻很快被李嬤嬤再摁下去,繼續炸扎針的動作。
好容易等李嬤嬤折騰完,元婉的背上已經有許多細小的針孔了,將元婉的背翻過去,她臉上已經出了一頭的汗,饒是暈過去了,那面色也紅的滴血一般。
葉氏見李嬤嬤起身,這纔跟過來追問,“嬤嬤,怎麼樣了?”
李嬤嬤長出了一口氣,恭敬的道,“夫人放心吧,元婉小姐絕對沒有大礙的,若是夫人等得及,我這就給她再給她布一次針,定叫她今日就醒。”
李嬤嬤方纔施針的時候就感覺到她身體隨著針扎入抖動了幾次,若是昏睡過去的人是絕不會有這樣的動作的,李嬤嬤猜想她也可能是裝混,於是又把針掏了出來說道,雖說她耐力好到現在都強忍著沒醒來,但若是這針再扎的深一點,她醒不醒來也難說了。
葉氏一瞧方纔元婉那紮了一背的針的模樣也有些心疼,“可,雖說昏睡著,元婉會不會感覺到痛呢?”
“放心吧夫人,昏迷之中的人是不會有感覺的,就算醒來會感覺有些疼痛,但也不會有大礙,不信你瞧。”李嬤嬤這樣說著,單手捏起三根長針,順著昏迷之中的元婉脖頸處輕輕壓下,似感覺到她此刻的抖動,她握著針的手又緊了幾分,更用力的往下一壓。
“啊!”
元婉登時就被這針扎得坐了起來,但也因爲她突然的動手李嬤嬤手一抖,將另外兩個針扎歪了紮上了她的下巴。
元婉疼的嚎哭了起來,這廂葉氏也緊張的看著李嬤嬤,希望她快把針取下來。
李嬤嬤本來也沒曾想把針扎到她臉上去,只是沒想到她動靜會這麼大,於是也追著她上前,令其餘的兩個丫鬟摁住她,將那幾根長針全都取了出來。
“夫人您瞧,我就說元婉小姐沒事吧,你瞧她如今多有活力。”李嬤嬤將針收了回來,指著那躺在牀上大出汗的元婉道。
元婉欲哭無淚,這老嬤嬤卻是太狠,每一次幾乎都是往死裡扎,痛得她出了一腦門的汗不說,竟還害的她不得不醒過來,這樣一想她臉上又氣又急,回身就是一巴掌想甩在李嬤嬤的臉上。
但她剛剛揚起來,李嬤嬤就被身後的侯飛凰一拉,拉的後退了幾步,元婉這一巴掌也落了空,在空中劃出一道幅度。
“元婉姐姐,你這是做什麼?嬤嬤好心救了你,你是要恩將仇報嗎?”
侯飛凰一臉無辜的看著她,因隱忍疼痛而變得有些扭曲的五官,看著李嬤嬤的臉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你這豈是要救我,你根本就是要殺了我!”元婉聲音有些大,令葉氏也嚇了一跳,連忙坐下來勸慰她。
“元婉,可不要胡說,你都昏睡幾日了,今日若不是李嬤嬤,不知道你還要昏迷多久呢!”
元婉眸色一動,看李嬤嬤的眼神更是憤怒,“可她,她扎的我全身都痛,她哪裡是在救我!”
又不能明著自己是裝暈,元婉也只好想這個藉口,“夫人,元婉全身都好痛啊。”
葉氏聞言也是心疼的皺了皺眉,將元婉抱在懷裡令下人去拿藥膏來,但到底還是沒有太責怪李嬤嬤。只道,“嬤嬤畢竟是爲了你救你,你不可以這麼任性,再說了你如今也醒過來了,怎麼能說嬤嬤是故意的呢。”
元婉欲哭無淚,一背火辣辣的疼,加之臉上也被紮了兩針流了幾滴血,令她整個人臉色都不好看,憤恨的瞪著幾人,彷彿隨時都要吃人一般。
“你如今沒事就好了,我這就去通知老爺,你同飛凰先坐會兒。”葉氏笑瞇瞇的吩咐一旁的元沁,便帶著元沁飛快的跑出了屋子。
屋內一時只剩下侯飛凰與李嬤嬤還有一個伺候元婉的丫頭,元婉鐵青著臉,臉色差的彷彿要吃人一般,看著侯飛凰自然在桌旁坐下,一張臉上仍舊藏不住的怒氣。
侯飛凰不急不惱,輕道,“元婉姐姐,你來這一出是表示你要與我撕破臉皮了嗎?”
躺在牀上的元婉一愣,很快一臉無辜的道,“飛凰你說的什麼話,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吃了點糕點就全身無力昏睡了這幾日,我還在奇怪是不是你在糕點之中下了藥呢。”
“你我心裡都清楚,是誰下了藥。”
元婉一頓,“這我豈知,若是妹妹懷疑,大可以叫爹去查。”
侯飛凰看她死鴨子嘴硬也就不再與她糾結這個話題了,伸手擺了擺耳畔剩餘的髮絲,輕道,“今日就是七月七乞巧節,元婉姐姐晚上可有興致同我一起出府?”
元婉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顯然不相信她會這麼好意帶她一起。
侯飛凰見她懷疑的目光輕笑一聲,又道,“怎麼,還怕我會吃了你嗎?”
“先謝過妹妹的好意了,只是我今日身子不適,乞巧節就算了吧。”元婉並不重她的激將法,很冷靜的道。
門外由遠而近的傳來一路小跑的腳步聲以及那葉氏輕聲的說話聲,坐在牀上的元婉忽然一動,道,“飛凰妹妹,你過來一下。”
侯飛凰知道她要玩什麼把戲,也就隨她站起身朝她身邊走去。
房門被砰的一聲推開,與此同時正走到元婉身邊的侯飛凰驀地被元婉一拉,直接拉的她倒在了牀上,在牀上的薄被之上赫然散著方纔李嬤嬤的針包。
李嬤嬤方纔施針完畢就放在了牀沿,確實沒想到她會突然拿過來,還製造一副侯飛凰想扎她而沒有扎到的樣子,侯老爺進來看到這一幕也愣了,牀上的元婉卻登時大喊了起來。
“飛凰妹妹,我知道爹進來太關心我,我不敢一人攬了爹的疼愛,可你也不能這麼對我啊。”這番說著,她捂著下巴上方纔李嬤嬤扎的兩個針孔嚶嚶的哭了起來。
被她拉倒在牀上的侯飛凰一愣,很快看向葉氏。
葉氏並沒有說話,似乎也不清楚這二人怎麼了,就只看著侯飛凰的反應。
“怎麼回事?”侯老爺的臉色也難看了幾分,朝著幾人緩步走來。
李嬤嬤連忙上前扶著侯飛凰站了起來,侯飛凰一副沒有想到的模樣看著她,“元婉姐姐,你可真是將我的好心當做了驢肝肺,你瞧!”
她伸手那前些日子已經受傷了的手腕,還未開始結疤有一道淡淡的血痕,上面還有兩根長針插在那舊傷口上,元婉登時就愣了。
“李嬤嬤施針救醒了我,我好心帶她過來看你有沒有好一些,你這拉我往牀上撲是做什麼?你要拉我你能不能也提前跟我說一聲,大夫已經說我這手傷了筋骨,你是真想害的我壞死是不是?”她也一副受傷的模樣,眼睛裡含了氤氳,令李嬤嬤將那兩根針取了下來。
“姨娘,爹,我看真是罔顧我一番好意,還特意帶李嬤嬤來給她施針將她喚醒,她卻還傷了我又如此指責我,實在太傷我的心!”她說著這話,兩行清淚從哪好看的杏眼之中緩緩流出,看的令人動容幾分。
李嬤嬤也飛快的說道,“老爺,元婉小姐臉上的針孔是方纔老奴給她施針,她忽然一下跳了起來老奴沒把控好方向她才自己紮上來的,這絕對與二小姐無關的啊,方纔夫人也看見了。”
葉氏下意識的點頭,就見牀上元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侯老爺一直覺得元婉乖巧溫順,今日來這麼一出不禁臉有些黑,但到底看她今日剛醒也連忙上前扶著她,“你醒了就好了,沒搞清楚的事情日後不要再說了,凰兒善良,不會害你的。”
元婉含著淚點頭,不想侯飛凰卻很快接茬道,“爹,我自然不會害元婉姐姐了,只是覺得奇怪,爲何我中毒比元婉姐姐深,元婉姐姐還醒的比我晚呢,而且今日若不是李嬤嬤給元婉姐姐施針,怕是元婉姐姐還要昏睡下去呢。”
侯老爺也覺得奇怪,元婉咬著脣瞪了她一眼道,“這或許是我身體比妹妹要弱一些吧。”
她這樣說侯老爺便覺得更奇怪了,侯飛凰可是金尊玉貴從小被泡在蜜罐里長大,她一個侯府的丫頭身體怎麼可能會比侯飛凰更弱?
“這樣啊,我還以爲元婉姐姐是裝睡,今天被李嬤嬤扎醒了呢,不是就好了。”侯飛凰仍然小聲啜泣著,看似無意的說道。
侯老爺微微蹙眉,似將此話聽了進去,侯飛凰見她臉色有難看了幾分也不做逗留,忙向侯老爺請辭帶著李嬤嬤離開了西苑。
或是因爲今日是乞巧節,整個侯府都感覺熱鬧了一些,侯飛凰從西苑出來時正巧碰到東宮流雲迎面而來,他一看四下沒有旁人,便與他並道而行。
“你說的中州方家,我已經找到了。”
侯飛凰猛的擡頭,“這麼快?怎麼說?”
“方家,如今是還有一個男人,生有一兒一女,問起他來說十七年前曾經賣了一個侄女到葉家爲婢,只是已經過了太久他也記不清楚細節,我已經將人帶到元京來了。”
侯飛凰面上不由多了幾分欣喜,“那就好,現在方便帶我去看看?”
東宮流雲頷首,“自然,我將他藏在京城的雲來客棧了,你若想過,我們便過去吧。”
侯飛凰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又同他飛快的出了侯府,直接趕到了雲來客棧,這客棧離侯府幾乎繞了大半個京城,想必在侯府裡的元婉怎麼也不會來這個地方。
待到了客棧,東宮流雲體貼的扶著她下了馬車,一進客棧的門就看到樓下有兩男一女正在吃東西,那陣仗都彷彿十多年沒有吃過飯一樣,用狼吞虎嚥來形容都不足以。
侯飛凰蹙了蹙眉正想往裡走,卻被東宮流雲拉住。
“這就是了。”他指了指那正在胡吃海喝的兩男一女,率先朝那邊走去,“原燼到中州時這三人流落街頭已經快餓死了,聽說是父親太好賭,連房子都輸給賭場了,這唯一的女兒也險些拿去抵債。”
東宮流雲的話令那吃的正歡的三人擡頭往這看了一眼,但很快又低頭一陣猛吃,侯飛凰倒也不急,同東宮流雲在這三人面前坐下,直到見他三人將這一桌子風捲殘雲般吃的所剩無幾,纔開口道。
“你是中州方家的方原生?”
那年長一些漢子穿著一身破布長衫,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身形也十分消瘦,他見侯飛凰同東宮流雲在一起,幾人穿著十分不凡討好的笑道,“是,我是,這位小姐有什麼吩咐?”
侯飛凰丟出一張元婉的畫像遞給她,“可認識?”
“這,有些眼熟,但並不記得。”方原生猶豫了一下。
“我聽說十七年前你曾經賣過一個女娃給葉氏做婢女,她說你是她的舅舅,你看她像不像是你那小侄女?”
方原生一聽,這纔開始仔細端詳那張畫像,好半天才一拍腦門。
“想起來了?”
方原生有些尷尬的笑笑,“這十多年實在太久了,沒想起來,不過模樣倒是有些像,我那小侄女怎麼了?”
“好的很,如今認了自家的親爹,在侯府裡吃香的喝辣的。”侯飛凰看了一眼他有些油膩的臉,忍不住移開了眼神,“我只問你,你那小侄女是不是你家中姐妹親生的,還是從哪來抱回來的?”
方原生一聽這話猛的點頭,“是她娘懷胎十月生下的,可後來她娘去了,我想著她跟我過窮日子還不如去葉府學學怎麼伺候人,日後也好不會餓死,對了,什麼侯府?”
“元京侯府富甲一方,你不知道嗎?”侯飛凰掃過面前幾人,那方纔同自家爹一起狂吃的女子也擡起了頭,“爹,我知道侯府,據說是我們東臨最有錢的人家,姐姐怎麼會到侯府去當小姐了呢?”
“那女娃子這麼有能耐?”
方原生一臉驚訝的表情看著她,“這麼說,那丫頭是侯府裡的千金?”
得到侯飛凰肯定的回答,他一張臉上幾分歡喜幾分憂愁,“當年她還與我家的狗蛋訂了娃娃親呢,若不是我將她送走,恐怕與我家蛋生娃都生了幾個了,這樣也好,也好,如今做了侯府的小姐,若是再嫁給我們狗蛋……”
方原生的臉上多了幾分期許,那一旁看起來二十出頭的方狗蛋也同他一樣,侯飛凰打量他的長相,同父親一樣的小眼睛,眉毛稀疏,鼻子有些扁平,加之身形十分消瘦一看就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元婉能看得上他到真是見了鬼了。
“哎呀爹,可是你將姐姐賣到葉府的事,姐姐就不會記恨你嗎?”方原生的女兒說道。
方原生則是不以爲然的擺擺手,“再如何,那丫頭也是由我們養到那麼大才送到葉府裡去的,若不是我們將她送去葉府來她哪有命來做侯府的小姐,怎麼會不認這門親事呢,狗蛋你就放心吧,定能娶得她回家!”
那方原生自己想夠了才似乎想起這裡還有兩個旁人,忙笑瞇瞇的湊了過來,“這位小姐,那請問你又是誰?你找我們來是爲了什麼?”
侯飛凰輕笑一聲,“你不是想和她履行娃娃親嗎,我是來幫你的。”
方原生一聽這話頓時就笑開了,點頭哈腰的跟在她身邊,“一看小姐你就是明事理兒的,牡丹那丫頭現在在哪,我們這就去看看她吧。”
“牡丹?”
“送到葉府之前那丫頭是叫牡丹的,怎麼現在改名了嗎?”
侯飛凰點點頭,“如今該叫元婉小姐了,我可以帶你們去侯府,但你們切記一定要再老爺在的時候說這事,否則若只有她一個人不願意認下你們,有什麼後果我可不負責。”
那方原生愣了一下,很快笑道,“她一個女兒家家還能有什麼後果,難不成能傷了我們兩個大老爺們不成,何況我們是她唯一的親人了,認我們都來不及爲什麼要傷害我們呢。”
侯飛凰聽著他這天真的話也不再說什麼,起身與東宮流雲帶著這三人往侯府趕去,回來時侯老爺還在元婉的房裡沒走,看樣子元婉也會纏人,一聽說是老家的親戚來了,侯老爺也饒有興趣的直接將這三人請到了西苑。
“爹,你瞧,你瞧這侯府的柱子,鑲了黃金也。”
“爹,你看,你看翡翠的屏風!”
“爹,這裡的花開的也好豔啊。”
方原生與一兒一女如同三個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般,一路走來對這一旁的東西都讚不絕口,東宮流雲還特意給這三人帶到裁縫鋪重新換了一身衣服,不然以他們來時那一身邋遢又破舊的衣服進來,必定要被守門的當成街上要飯的給趕出去。
好容易來到西苑元婉的房間,侯老爺與元婉已經在裡頭侯著一會兒了,礙於元婉說自仍有適,所以只坐在廳內的軟榻上,侯老爺坐在一旁的主位。
三人進了內室,立刻跪了下來恭敬的磕了一個頭,“拜見侯老爺。”
方原生十分機靈,一雙老鼠眼四下打量便看見了元婉坐在那裡身旁還有丫頭服侍,這屋內也沒有旁的小姐,他很快便知道這便是自己送走的牡丹,於是飛快的撲了過去,直接抱住了她的雙腿。
“牡丹啊,舅舅好想你啊,這些年你過的怎麼樣,舅舅真是愧對你啊!”就這麼兩句話,房原生就已經哭了起來,抱著元婉的腿死活不撒手。
這一兒一女見自家父親上了,自己也不能示弱啊,於是也一個個的上前爬到元婉的腳邊。
“牡丹妹妹,你可還好?”
“牡丹姐姐,水仙好想你啊!”
內室頓時就被這三人哭喊聲所淹沒,元婉冷著一張臉有火沒處發,看著自己腿邊跪著的三人,又看了一眼三人身後的侯飛凰,沉聲道,“飛凰妹妹,你這又是唱的哪一齣?”
“這是本侯在城外遇見的他們,說是元婉小姐的故人,才帶著來侯府裡找,不關二小姐的事。”東宮流雲聲音清冷,俊美的面容之上浮出幾分不悅,“元婉小姐如今自己享福,就這麼苛待自己的親人嗎,本侯方纔見到他們時,他們可是連買個饅頭的錢都沒有。”
侯老爺覺得有些奇怪,“侯爺,怎麼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侯老爺,本侯今日在守城之時就見這父子三人哭著來求助,說是家中的侄女兒多年前被賣到了葉府,如今又跟著葉府的小姐嫁到了侯府,本侯見這一家可憐便將他們帶了過來,給元婉小姐認認,看這是不是你家的舅舅。”
元婉臉色一變,看著那男人的眼神也生冷的許多,卻是頭也不擡的說道,“爹,我不認識他。”
“什麼,不認識?”那扯著元婉褲腿的方原生頓時就急了,“你怎麼能不認識呢,牡丹,我是你舅舅啊!”
“元婉姐姐四歲就被舅舅賣出了家門,送到葉府爲婢,這麼多年過去了,想必不記得舅舅也是應該的,只是他一口咬定就是你舅舅,方纔我們來的這一路還說了許多元婉姐姐幼年時候的事情,元婉姐姐當真不記得他嗎?”
“牡丹,我是狗蛋哥哥啊,你怎麼能忘了我呢,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想你啊!”跪在房原生旁邊的方狗蛋也叫道,但實在不怎麼出衆的容貌這樣一副神情卻叫人覺得更噁心幾分。
“牡丹姐姐,你不要怪爹,爹也是沒有錢,窮的揭不開鍋纔會將你賣到葉府,爹如今已經知道錯了,否則我們也不會一家三口跋山涉水的來到侯府尋你,只想看你如今過得如何。”方水仙也囁嚅道,雖不似父親和哥哥那樣長相嚇人,但容貌也著實不出衆。
元婉深眉緊鎖,面上帶著十分明顯的怒意,這十多年來她在侯府爲婢說這三人都不來找自己,如今她一當上侯府的小姐這三人就來了,所爲什麼她心裡清楚,也不願就讓他們這樣佔便宜,站起來便甩開了方原生的手。
“爹,我真的不記得了,在中州時我是有個舅舅,不過他將我賣到葉府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了,我也不認得是不是他。”元婉說著這話彷彿有些委屈,那漆黑的眸曈之中也多了幾分委屈,“元婉也不願再想以前的事,舅舅既然已經將我賣到葉府了,我便就不再是他家的人了。”
侯老爺眸色一動,以爲元婉是想到了曾經在葉府爲婢時心酸的時候,嘆了口氣朝她走來,“罷了,你不願想也就罷了。”
房原生一見元婉不願意認他們的模樣,連忙就又跪著爬了過去,“牡丹你可不能這麼說啊,把你送去葉府爲婢也是舅舅迫不得已啊,若那時不將你送去葉府,舅舅同你今日怕是早都餓死了,你怎麼能怪舅舅呢!想當年,你還曾與狗蛋定了娃娃親,說好了長大就嫁給狗蛋的,難不成如今你找到了親爹,過了幾天富貴日子,就不想認我們這些窮親戚了?”
元婉看著張原生真很不得將這一家子現在就踢出去,當年爲了還賭債毫不留情的將她賣進侯府,如今看她過了幾天好日子竟還想她嫁給他那醜兒子?
“元婉,你再仔細看看,當真不認識嗎?”侯老爺聽方原生聲淚俱下的說了這麼久,雖有些懷疑但也覺得說謊的可能性不大。“若真是你家裡的舅舅,也別讓我們侯府怠慢了。”
元婉纖眉一挑,看侯老爺仍是一臉笑容,“可是爹,我真的記不得了!”
侯飛凰看她死不承認的模樣,低頭看了方原生一眼,“你說元婉姐姐是你的侄女,還與你兒子定了娃娃親,你可有什麼證據,能證明元婉姐姐就是你說的牡丹呢?”
那方原生一愣,飛快的跳了起來,“我有,牡丹的右肩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這隻有我們家裡人才知道的,而且牡丹小時候摔了一跤,右腿有些不利索,雖然平日裡走路沒什麼大礙,但是一到雨天就會疼的利害。”
“元婉姐姐,你後背有紅色胎記嗎?”侯飛凰走近元婉幾步,“無妨,若你看不到你後背的話,不如同我進屋,我幫你看看。”
元婉臉色登時就變了,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人仍是一副不堪入目的模樣,“我有紅色胎記就是牡丹嗎?這世界上有胎記的人多了去了。”
方原生看她還是一副不肯承認的樣子,登時就大哭了起來,“牡丹啊,你可是忘了我們曾經如何對你?臘月下雪的天,若不是我們將你撿回來,你說說你還能活到今天嗎?你怎麼能這麼是非不分,如今過了好日子就不認我們啊!”
那方水仙一見自家爹開始裝可憐,也連忙爬過去跪在他身邊一壁吼著,“是啊牡丹姐姐,做人可不能忘本啊,爹同姨母曾經待你多好啊你那時小若是你忘了,爹可以告訴你啊,但你怎麼能不認我們呢!”
“牡丹啊,若是你嫌棄我,覺得我不好看,我們娃娃親的事情算也就算了,可你不能這麼傷爹的心,認也不認我們啊!”
一家人的哭喊聲此起彼伏,這西苑登時就被這一羣哭聲淹沒,侯老爺皺著眉頭站在元婉旁邊,饒是說他方纔不相信,可現在他也已經相信了大半了。
“元婉,這人你當真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