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算完,把糧食拉回家裡,蘇冬青找了村裡地最多的人家,又買了五百斤的小米。老屋這邊沒有廂房和柴房,東西只能放在屋裡,這一千七八百斤糧食便堆在廚房靠裡牆那裡。
蘭兒眼巴巴的看著那些糧食,目光中帶著不容易被察覺到安心,蘇冬青在她跟前蹲下來,溫聲道:“蘭兒,看到這些糧食沒,這些夠咱們五個人吃半年多……”說著攤開錢袋,拿出一錠銀子來,繼續道:“這五兩銀子也能買差不多這些糧食,六嬸這裡的銀子能買許多許多糧食,所以以後不用擔心再餓肚子。”
蘭兒裂開嘴笑了,大眼睛裡面閃過幾絲亮光,重重的點頭,道:“是,有六嬸在,以後再也不會捱餓了。”
蘇冬青摸摸她的頭,把那五兩銀子用布縫到蘭兒的衣服裡側,文玉湘和文玉宏臉色一變,齊道:“六嬸,這銀子你拿著吧,要是弄丟了可壞事了。”
“沒事,衣服結實著呢,掉不了。”蘇冬青專斷了一把。
一向膽小的蘭兒這次竟然沒反對,說到底,她心裡還是不安的。看著糧食,身上有銀子,希望能無時不刻給她安撫。
挑了一天早上,蘇冬青帶著四個小的,抱著香燭紙錢上山。
到了爹孃的墳前,文玉湘姐弟四個紅著眼睛跪到在地,蘇冬青一邊燒紙錢,一邊小聲唸叨著,“三哥,三嫂,我肯定好好待蘭兒她們兄妹,你們就安息吧。”
這邊的風俗是死了不到三年不立碑,所以現在只有光禿禿的墳包,蘭兒呆呆的跪在那裡,不哭也不鬧,像是傻了一樣。
蘇冬青一直注意著那邊,見狀也不哄她,直到所有的紙錢化成灰燼,才拍拍手站起來。
這個時候太陽剛好躍出地平線,晨光乍現,稀薄的霧氣散盡,山頂瞬間亮了起來。蘇冬青瞇了瞇眼睛,附身把蘭兒抱起來,輕聲道:“好了,咱們該回去了。”
蘭兒怔怔的沒有任何反應,抹著眼淚起身的文玉湘一臉擔心的看向妹妹,生怕她再次受到刺激。
馬上就要下山的時候,蘭兒突然轉過頭去,嚎啕大哭,衝著身後的黃土包,撕心裂肺的喊道:“爹,娘……”
聲音如泣血杜鵑,悽慘至極,只是聽著都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的痛楚。
蘇冬青緊緊的抱著蘭兒,任由肩頭被淚水打溼。一個才四五歲的孩子,一夜之間失去了爹孃,經受的彷徨和無助可想而知。可是人死不能復生,如果這塊傷疤一直捂著,永遠不能癒合,即便是忍著痛也要挑開,這是不可避免的。
從山上一直哭到家,一直到苦累了睡著了,時不時有淚水從蘭兒的眼角溢出。蘇冬青坐在牀邊,替小丫頭抹掉眼淚,輕聲道:“蘭兒,別怕,以後還有六嬸……”
做了這麼多事情, 文玉湘三姐弟自然明白她這是爲了啥,心中的感激洶涌彭拜。半個月前,他們和六嬸還都是陌生人,現在她不但給了他們吃穿,還悉心對待蘭兒,就、就好像是孃親回來了一般 。
當天晚上,蘭兒便抱著她的衣服睡的,一覺到天亮,沒醒也沒做噩夢。雖然一天代表不了什麼,但卻是個好的開始。
幾天過去,豬瘟的風波終於平淡下來,打穀村就死了五頭豬,一頭是李氏家的,另外四頭是剛出生的小豬,出生就斷氣了,跟瘟病沒有關係。李氏家的那頭豬雖然喝了藥,但拖的太久了,最後到底也沒捱過去,能保住一頭豬,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聽著哪個哪個村子豬一頭都沒有剩下,打穀村村民心裡除了慶幸就是感激,如果不是文家六媳婦,他們怕是也躲不過這個災。李氏卻絲毫不這麼想,別人家的豬都沒事,她家的死了一頭,好像倒黴的只有她一個,怎麼想心裡都不痛快,可這個時候她也不敢再誣陷蘇冬青,只能自己生悶氣。
李正東獻上的方子救了梁州其他地方的村子,他在衙門露了臉,又得了三十兩賞銀,春風得意的回到了村子,琢摸著蓋個磚房。
蘇冬青這兩天收到許多人家送的菜和雞蛋,農戶人家除了地沒有什麼太值錢的,菜是自家種的,雞蛋是自家雞下的,東西不再多少,就是一片心意。
這下不但有雞蛋吃,也不用天天跟野菜較勁了,五口人每天一人一個雞蛋,青菜該洗的洗該醃的醃該曬的曬,能吃好一陣子,這個文玉湘做的很熟練,一點都不會浪費的。
不知道誰看到蘇冬青在村裡買糧,又打聽到分家到現在半個月多文家還沒把那二百斤米送去, 許多人便覺得文家做事太不地道,就分那麼點東西還一直拖著,真是夠丟份的。
文家業聽到風聲就把大兒子大兒媳叫去,讓他們抓緊時間把糧食送去,省得讓人在背後戳脊梁骨。被說了兩句,陳氏拉著臉回去了,讓自家男人最裡面的那幾袋米搬出來送到老屋那邊去。
等了十多天,終於把米送過來了,文天德把糧食扛進屋就看到廚房北牆邊堆著十多袋子米麪,楞了一下。老六家的在村裡只買了五百斤,剩下的是哪裡來的?都是買的?
再掃一眼廚房,東西整整齊齊的擺在一邊,都是簇新簇新的,一看就是新買的,估計沒少花。蘇家的日子他是知道的,倆老的自己開伙日子並不寬裕,不可能搭閨女這麼多錢,三房那幾個他也清楚,兜裡肯定沒有銀子,那置辦東西的錢從哪裡來的?
文天德回去把這事一說,陳氏咬了咬牙,明明有糧食吃還在村裡買,怕是故意裝可憐,真是個有心機的,早知道就不應該把那幾畝分給她!
陳氏心裡不舒坦,晚上就跟張氏念秧,無非就是蘇冬青一個婦道人家,手裡突然有了富裕錢,怎麼看都不正常。張氏本來就對這個新兒媳心中不滿,聽陳氏這麼一念叨,心裡更是厭惡的厲害,尋思著哪天得去好好敲打敲打一下,可不能讓她給文家臉上摸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