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 拼搏被他媽媽接回家,臨走前和自作主張的他立下約定,每週末他都來輔導拼搏數學——在我家裡。
房東太太減免了一些租金做爲報酬, 並眼神曖昧的來回掃視了我和他, 笑得神神刀刀的走了, 我根本來不及解釋。
“誰給你的權利隨便答應人家?你想賺外塊不會□□, 幹嘛要到我這裡來?”
“這還用問?當然是爲了方便見你嘛。”他倒是直言不諱, “而且這外塊不是通通給你繳了房租費,一舉兩得多好。”
“我不要你的錢,我會跟房東太太說你以後直接上她家去教拼搏。”
現在已經夠亂了再扯上金錢更亂, 在一切還未明朗前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吧。
“你住在這裡離公司夠遠的,差不多有一小時的路程吧?”他不理會我自顧自的說。
“不要轉移話題。”我用腳尖點著地板。
“爲什麼不申請單身宿舍?住公司裡比這邊便宜很多, 上班也方便些。”
他象來串門子的, 到處閒晃, 就是不理我。
“姓龐的!你在那邊囉嗦什麼?大門開著還不快滾?!”我們既然無法溝通那就886,否則把他當沙包時別後悔莫及。
“哇, 這裡面全是泡麪!”他拉開櫥櫃驚呼:“不要因爲圖方便不做飯,吃這麼多泡麪對身體不好的。”
“龐——敏——!!”我現在是磨刀霍霍,理智已趨向崩潰邊緣!
“鈴鈴鈴——鈴鈴鈴——!”
“接電話。”他指指大聲作響的電話。
呆會兒再收拾那傢伙!我氣鼓鼓的走過去——
“說話!”
“幹嘛?吃□□啦?”
“堃,什麼事?”
“今天我不回家吃飯了。”
“爲什麼?”開玩笑,我還指望她回來幫我趕走那個白癡呢!
“因爲我現在在火車上。”
“啊?你去哪兒呀?”
“上山禮佛。”
“耶?”她不是無神論者嗎?禮什麼佛?
“反正明天我就回來了, 乖乖的哦, 拜!”
搞什麼?還說我是她的死黨, 跑去玩也不叫上我, 害我獨守空閨被人欺負!
“誰是堃?”
不知何時站到我身後的他突然間出聲, 惹我驚跳起來。
“你神經病!嚇死我了!”我大口吸氣兼拍胸膛收驚。
“誰是堃?”他又問道。
“和我住一起的唄。”我脫口而出。
“你和人同居?”他正色說道,一臉的凝重。
“同……”我還沒說完就明白他誤會自己了, 堃這個中性化名字把他給蒙了。
“我不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才對。”
我將錯就錯的答道:“我是和堃同居來著。”
這應該不算撒謊騙他吧?我的的確確是和堃“同居”!
“什麼時候開始的?”
“一年多了。”
“你……”他有點將信將疑,面無表情的瞪著臥室的門。
“要不…參觀參觀我們的單人房雙人牀?”
聞言他死瞪向我——
“這就是你拒絕我的理由?”
他還真以爲我和男人玩“同居”?太可笑了吧。
他吸了一口氣:“我怎麼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畢竟我們分開有兩年之久了,不是嗎?我還以爲什麼都沒改變。”
是什麼都沒改變!我好想大聲的告訴他,只是我對他的不確定讓我嚥下了到口邊的話。
“他…對你好嗎?”他猶猶豫豫的問,鏡片後的眼睛陰沉沉的。
“很好。”我小聲的答覆。
“噢……”他點下頭,說:“那我先走了。”
我小心的跟在他後面,聽見他自語般的低喃:“他是幸福的……”
看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孤零零的,居然被他弄得有點內疚了起來,這個玩笑是不是開得太大了?
莫名的感到一陣感傷……
在風平浪靜過了幾天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自覺地擔心起來,上次的事讓他學乖知難而退,是不是從此便這樣不再出現?
我真的很奇怪,這不正是我夢寐以求的嗎?爲什麼還會感到難過?
“曾經有一份愛在我的面前,我沒有去珍惜,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程如此;如果可以重來一次的話,我一定對他說:‘我愛你’!如果非要給這段感情一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
“閃開,拳頭不長眼!”我怒喝道。
“哈哈哈……害相思病了吧?”堃扭著腰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放羊的小孩。”
“是他自己白癡,好不好?”我氣悶的拍了一下抱在懷裡的沙發靠枕。
“我真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冒牌的研究生?讀那麼多書都讀傻了,這麼容易識破的謊言他居然會相信。”她舔著手裡的雪糕,想到什麼似的說:“不過,愛到深處假亦真,唉,原諒他啦!”
“你一個人自問自答的,發神經啊?”我發現她真是熱心過頭了。
“哎,我不是告訴你了嘛,我這趟上山禮佛替你求了支姻緣籤,解籤的說了,只要你願意,理想的對象、美滿的婚姻就有了,真的很靈驗,我想你的情形就是這樣。”
“是誰說自己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已經跨世紀,沒事泡網吧的一代潮流女性’的?你這‘潮流女性’還搞封建迷信活動呀?”
“靠,好過你在這邊唉聲嘆氣的,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她又翻了個白眼。
“你說什麼都是對的,我敗給你了。”
“我纔給你打敗了,所以佛祖說:菩提本無樹;平鏡亦非臺;兩者皆無物;何處惹塵埃?種善因才得善果,你呀,自食苦果吧!晚安。”
“去!不就逛了一趟大雄寶殿,自己說的是什麼意思都不明白就跑來教訓我,丟不丟人?”我哭笑不得的卸她的底。
“是又怎麼樣?別以爲就你會四個字成語拋書包。”
她得意洋洋的扭著小腰沒入房中,留下我獨自面對一室冷清,蜷成一團縮在沙發裡,比前幾天更繁複的心緒纏繞著我,突感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怎一個愁字了得。
我真給堃說對了——自食苦果!
星期五,下午。
第五實驗室外某處樹蔭裡,一向走在陽光下的我,這會兒卻象個小賊隱蔽在暗處,眼睛不時偷瞄過往行人有無發現我的存在?
本來今天中午我打算在通往食堂的小路上堵他的,可我等到午休結束都沒見他蹤影,於是特地查了電腦知道他今天在這邊做實驗,冒著被全公司同仁發現的危險在此蹲點。
“喂,龐敏。”
等到太陽落山,等到不用再躲樹蔭,他,龐公子、龐少爺才老神在在的從實驗室裡晃出來。
他停下腳步,頓了一下才轉過身來。
“你怎麼啦?”我指著他,因爲他戴著口罩。
“生病了。”
看起來是有一點蔫蔫的,我打趣道:“是禽流感還是瘋牛病?”
“傷風,也可說是‘情流感’。”他別有所喻,飽含深意的眼睛落在我臉上。
“咳!”我清清喉:“你上週不是答應拼搏來我家做輔導嗎?我估計你不方便也不會再來我家,所以我來告訴你他家的地址,既然答應別人的事要確實做到才行。”
“就這件事?”他很遺憾似的。
“對啊,不然還有什麼事?”我遞出寫有地址紙條:“呶,拿去。”
他磨磨蹭蹭地接過來,看看紙條又看看我:“我還以爲你在條兒上會留句話的。”
“我一向習慣用嘴說,你很不瞭解我。”我淡淡地瞥他一眼。
“沒錯,我現在是自食苦果而已。”
咦?!我們居然在這點上靈犀相通,嗚呼、哀哉……
“天氣轉涼了,你自己多保重。”我離開時輕言一句,又怕他亂想,於是加快腳步逃似的跑了。
“你也要吃飯啊!別老是吃泡麪對自己好一點!”他拉下口罩用力喊。
直到我站到公車站,才發現眼睛下方一片濡溼,使勁拭去不願承認的心酸的證據,行屍走肉般無知無覺的踏上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