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網吧裡返回家門的堃, 看我無聊的坐在電視機面前,“怎麼這樣,你們還沒談妥?”
我無力的瞄她一眼連說話的力氣都不願出。
“我不曉得該說什麼好了, 就沒見過你們這麼彆扭的, 明明郎有情、妾有意的……唉!”
她放棄的跑到廚房翻找可裹腹的食物, 乒乒乓乓好一陣後, 她端著一碗泡麪走出來, 吃得希哩花啦的,基本上她和我一樣是這個世界上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的人,沒事可做就上網聊天, 上班反象爲建設祖國獻餘熱……唉,不折不扣的“網蟲”、公司裡的“懶蟲”、國家養的“米蟲”。
“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樣的情形嗎?”
嘴裡塞著麪條還那麼囉嗦……
“三等怨婦:等愛情、等結果、等死……噗!咳、咳、咳……哎!你往我碗裡扔什麼啦?”
我踢開橫在面前的矮凳, 走向臥室:“用過的衛生紙。”
“湯——允——玨——!!”
只有你會發飆嗎?我忍她已經很久了, 不要老虎不發威就當我是病貓, 比試粗魯本人十二萬分樂意!
哼!
這是我和他冷戰的第十天了,和往常不同的是他已絕少出現在我附近的地方了,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是“銷聲匿跡”。儘管我利用職務之便能輕易的查出他在哪個實驗室裡,但翻遍了近日各個實驗室的申請表格,均無他留下的墨寶,這太不尋常了。
他,失蹤了!
我站在他貫常出沒的實驗室門口, 一直等到看門老伯熄燈關門都沒他的影子, 緩步走出藏身的樹叢, 我仰頭對著滿天的星斗, 好一陣嘆息……
我到底是在幹什麼呢?有什麼好後悔的呢?這幾天下來覺得自己變得真是奇怪……想到上次在這裡看到他時, 他戴口罩的模樣恍如隔世。
兩年前我們分離後的空虛感又象病毒一樣入侵全身所有細胞,只憑記憶的片段無情的劃過, 攤在自己眼前等著慢慢老去……
緩緩的拿出手機,撥過號後放在耳邊聽著裡面傳來嘟嘟的鳴響,我麻木的喘息著,兩腮一片清涼。
突地我要找的人回以大咧咧的聲音:“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堃,你在哪兒?”我問。
“要你放屁你還真放啊?我還能在哪兒,不就在讓我醉生夢死不能自拔的網吧唄。”
“我請你吃好吃的,我們就約……不,我去接你好了,吃完飯我們再去KTV。”
“喲!敢情你今天出門拌著金磚摔倒撞壞腦袋啦?”
“就這麼說定了,你等我。”
當晚,某個K房內,堃抓著麥克風又唱又跳,擺出各種從電視上學來的動作把自己想象成超級巨星,折磨和考驗著音響設備。
須臾一首歌唱罷,她丟開麥一躍彈坐到我身邊問:“這次玩完了?”
“嗯。”
“報應!”她喝口啤酒:“你以爲人人象上帝一樣伸完右臉給你打又換左臉?告訴你有脾氣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他是不是好男人跟我已經沒多大關係了。”我泄氣的說。
“放心,我看要不了幾天那個皮癢的傢伙包準又倒貼過來。”
“謝謝你的安慰。”我笑笑。
她斜睨一眼:“說來說去還是你自己不好,反反覆覆的要玩幾次?把人罵退了吧自己又後悔得要死,我這個旁觀者光看著都受不了了。”
我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唉,好不容易撈到一次唱KTV的機會,不和你瞎掰浪費時間我唱歌去了。”
好羨慕呀!看著對著屏幕聲嘶力竭狂喊的堃,在心裡不住的問:爲什麼自己不能象她那樣享受青春、享受生命呢?爲什麼我的喜怒要維繫在一個男人身上呢?我們甚至是不是彼此相愛都說不清楚,感情還沒來得及經營就開始不斷的互相傷害了,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我看“青天”是不會理這般俗事,所以人們才自我安慰造出另一句“天涯何處無芳草”,可是我現在惟一的感覺是“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思索,錯、錯、錯!”
飲一杯酒吟一句詞,把古往今來能想得出來的詩詞都念了一個遍,兩眼已經昏花了,摸索著桌上的啤酒杯不經意吐了句:“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你在幹嘛?吟詩作對呀?”趁空檔堃轉過頭來笑道。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噴出滿是酒味的醉嗝:“乾杯……”
“我靠,‘泛舟’?劃船就劃船,拐什麼彎抹什麼角,你要是有這方面的需要大不了星期天我們去公園,不過拜託你不要在KTV裡唸詩好不好?很俗的。”她哄小孩似的拍拍我的臉。
“我想……”我迷迷蹬蹬地站起來。
“想什麼?”
“去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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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快去快回。”她忙裡偷閒朝我揮了揮手。
真是個“嘜霸”,要不是我五音不全的話絕不會和這種人來KTV,哎,頭好昏……
“玨!玨!你在裡面嗎?你出聲應我一下啊!別嚇我了!”
“我……我在……”
堃一掌推開了沒上鎖的門,她驚慌失措的將縮在馬桶上的我扶了起來:“你這是在幹什麼?快起來!”
“堃,我有預感,這次……我是真的失去……他了……”
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懼感籠罩著我,兩腳落地也沒有踏實感,不知是酒精驅使還是因爲心理作用,我簡直站不直身,腿軟得只能依附在她肩上。
“不會,你不會失去他的,你們都好了那麼多年了,吵吵架根本動搖不了什麼。”
“不,你不瞭解,他說他已經和我無話可說了,而且他也表現得很明顯了不是嗎?以前也是這樣說走就走,我們之間真的完全結束了。”我抹著怎麼也抹不幹的淚水,吃力的從酸澀的喉嚨裡哽咽道。
“不哭咱不哭,結束就結束,他不要你是他瞎了眼!”
“堃……”
“幹嘛?”
我捂著心口:“我……好難過!”
“我知道,來,讓我們離開這兒,你難道沒聞到很臭嗎?”她笑起來。
“是,的確有夠臭的……”我也想笑,可是——
“不哭,不要哭,玨,你要是再哭的話我也要哭了……”
我頭昏眼花的看到兩眼蓄滿淚水的堃,鼻子一酸直接撲進她懷中失聲痛哭起來。
“一次就好,讓我就哭這一次,因爲……因爲,我真的好難過!”
這一晚,我們在KTV的女洗手間裡又吐又哭了好久,直到服務生把我們倆扶出來,還特地免了包廂費酒水打了八折加一張貴賓卡,好說歹說將我們勸上了回家的TIAX。
午夜來臨,酒也醒了,睡意卻全無,堃和我一起坐在陽臺上說話。
“我不知道今天爲什麼會這麼失態,眼淚說來就來怎麼都止不住,本來是想到廁所裡調適心情的,卻越想越傷心。”
堃看著我:“這只是證明了你對他感情深到連你自己都嚇到了。”
“我一直不相信一個人會對自己產生如此大的影響力,人是不是非要等到失去的時候纔會明白很多事?”
“其實你不防換一個角度來想,經過這次的爭吵更瞭解彼此呢?也許這正是你們獨特的相處方式,等你們倆人都冷靜下來了再在一起的時候反而處得更好。”
“你真是會說話,你見過誰是這麼相處的?分離和爭吵的日子多,平和的在一起的時間少。”
“可是要是沒有這些分離和爭吵又怎麼知道彼此合不合適?你懂不懂先苦後甜的道理?不管怎樣兩人都沒辦法放棄這份感情的話,你們不是比任何人都能走得更遠?”
“要是走到這兒就OVER了呢?”我反問。
“那就SAY GOODBEY,你不知道有句話說的:下個男人會更好?”說完她咯咯笑起來。
“笑,知道自己多沒譜了吧。”這丫頭正經不了多久。
“不是,我是覺得我一個沒什麼戀愛經歷的人居然這麼會說大道理。”
“都是泡網吧給你害的。”我就不明白那地方就那麼吸引人?
“哎,你還別說要不是我這麼哄著你,指不定你還沒那麼快恢復心情呢。”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你看,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是同一個人多幸福啊。”她想了一下道:“有的人用三分之一的時間問自己爲什麼活著;用三分之一的時間問自己到底愛誰;還剩三分之一的時間只能麻木不仁的過日子,這樣你還敢說你不幸福嗎?”
我微哂:“瞧你說的,好象是我賺到了。”
“那當然,人家長得又高又帥,家裡又有錢,等明年論文答辯一過就是一碩士的頭銜,你何止是賺到了,簡直一再版的現代灰姑娘。”她怪叫道。
“就是知道他太優秀了,所以纔不想和他在一起,如果我長得漂亮些也就算了,可是我這副模樣怎麼著都是高攀他永遠矮人一截,我心裡不舒服。”
“俗,你忒庸俗!”她翻白眼:“所謂各花入各眼,只要他是真心喜歡你的,什麼都不是問題。”
“我也在儘量克服自己的自卑感,可是就是過不了這一關。”我深深的嘆上一口氣。
“你呀,就是小說看太多了嚴重中毒,象個裁縫似的老拿著把尺子量來量去,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用來衡量的,現實就是現實和小說情節是完全兩回事兒,王子和公主真的能永遠幸福快樂的生活一輩子嗎?你們能吵成這樣這就對啦!”
“這是什麼歪理?”我被她給逗樂了。
我們聊著我們都不太明白的感情問題居然聊了一宿,也探討了一宿,沒有什麼答不答案的直到東方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