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苗苗一頭撞向晏笈的懷中,他伸手去抱,冷不防地面上一道白光驟然竄起,半空里姜苗苗身子被一撞,竟然往旁邊跌落!
“這么著急去見他?”有幾分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
姜苗苗側目一橫,攔下她的果然是臨晚鏡,只是此時他的表情變得極為怪異,不再似之前的溫柔溫和,而是一種涼薄的冷漠,眼眸無情。
臨晚鏡看著她迫不及待地撲向晏笈,心里頭一股寒意升上來,腦海剎那一空,沖動混沌的神志終于清醒。
“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他心緒一片放空,只覺得手腳冰涼,理智制住了沖動,按在最開始計劃好的一切,冷淡開口,“對不住了。”
走到了哪一步,姜苗苗可不關心。她厲叱:“放開我!”伸手在靴筒一抹,匕首的刀柄已然落入掌心。
但與此同時,臨晚鏡袖中也嗖的躥出一把尖刀,對準她后背左心金絲軟甲破口處,狠狠扎下!
“啊,小心??!”
“不要!”
“你要做什么,別!”
驚恐的尖叫聲中,雪亮的刀光刺目!
嗤——
一聲清響,鋒利的刀攘進心口,鮮血迸出。
“唔!”有人痛呼。
背后一陣劇痛襲來,姜苗苗翻手捂著后背趔趄一推,撞進了那等候依舊的懷抱。
男人捏著她的手腕,從背后將她用力箍進了自己的懷里,有力的手臂抱緊了她由自顫抖的身子。
“別怕,我在。”
他的胸膛硬邦邦的,姜苗苗頭貼在上面,低沉剛毅的聲音從她耳側傳進。
晏笈的大手一邊邊安撫著她汗津津的后背,雙臂環過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整個人牢牢扣緊。
這聲音是熟悉的低沉渾厚,是永遠包容她安撫她庇佑她的天地。
臨晚鏡睚眥俱裂,難以置信低頭,看著插入了自己心口的匕首,血在不斷涌出。
而他手中,尖刀光潔,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跡。
就在那一瞬,他戳向姜苗苗心臟的刀在仿佛戳到了什么柔軟的阻礙,刀鋒被阻住,無法前往一絲一毫。
可姜苗苗也是剎那間從靴筒拔出來的匕首,從腋下刺過,一刀扎進了他的胸膛。
“你知道了。”臨晚鏡極緩慢極緩慢抬頭,笑容涼薄諷刺,“你的金絲軟甲不是破了么,怎么又能擋住我的刀了?”
對面姜苗苗尤自慌亂,臉上驚慌之色還未消去,神色復雜,眼眶通紅,她顫聲,卻堅定的道,“果然是你,一直要殺我。”
她輕輕開口,一字一頓:“傷流景,角色扮演,很好玩么?”
月奚告訴她的那首詞,非常簡單,只有寥寥數句話。
“水調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送春春去幾時回。臨晚鏡,傷流景,往事后期空記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月破月來花弄影,重重簾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
這首前朝廣為流傳的《天仙子》,已經將“臨晚鏡”和“傷流景”的關系講了出來,若是換成任何一個人,恐怕早早就能從這兩個古怪的名字里,發現他們的相同。
可是偏偏就是不愛讀書的姜苗苗,從來不會主動翻書學習。
為她教課的都是九重宮的,自然而然的越過了這首含著“傷流景”名字的詞,她當然不知道。
之前月奚打斷姜苗苗和臨晚鏡之間古怪的氣氛的時候,姜苗苗心中猜測卻不敢肯定,咬咬牙先離開,卻是到一邊將金絲軟甲反過來穿了。
破口處移到了胸前,背后是完好的一面,他的尖刀只是戳到了金絲軟甲上,尖鋒戳的肉疼,但并沒有真正傷到肌膚皮肉。
“如果臨晚鏡不是傷流景,沒有人會知道了金絲軟甲的破口,也就不會有人對我襲擊,那我換了就當多余??墒侨绻R晚鏡就是傷流景……”
姜苗苗有些冰冷的笑:“那正好,沒準可以幫我擋一劍?,F在看來,我賭對了?!?
胸口中致命刀傷的,便從姜苗苗換成了臨晚鏡。
對面心中插著刀的臨晚鏡聞聲漠然,忽地又一笑:“不錯,之前還怕你過于天真傻得可愛,如今已經變得聰明了。”
姜苗苗確信自己是把匕首朝著他心臟的位置扎下去的,他胸口早已被涌出的鮮血浸透。
不過武功高的人和普通人也不一樣,這樣致命傷,他們還能堅持許久,就好像匍匐在地上,始終掛著一口氣的月無心一樣。
“臨晚鏡”干脆伸手,沿著臉頰一拂,玉白無瑕的指尖掀起了一層薄薄的皮,他一點一點撕了下來。
那一張,和她共度了一天兩夜的“臨晚鏡”俊美的臉消失了,換成了姜苗苗所認識的那張盛世美顏的容顏。
神情慵懶懶,幾分散漫,幾分淡然。
斜飛修長的墨眉入鬢,狹長微翹的眼波瀲滟,玉白的肌膚籠瑩輝,紅唇殷紅如雨后桃夭,艷色灼灼其華,顛倒眾生。
傷流景。
“你殺死了楊笙兒,又故意降低武功水平,好讓黃樂怡撕下衣襟作為‘罪證’,然后出去換了衣服,和林郡守一起過來,裝作好人給我解圍?!?
“你帶我去古月商行,賬本上明明寫著郡守府率先買走了一匹布,可是我不愿意懷疑你,下意識忽略了這條至關重要的線索?!?
“你引我來黑風寨,一腳踏空掉下縫隙,是你故意在二寨主面前暴露,引她對付我。和你一起掉下去的暗衛,是你殺的,你根本沒有受傷,你一直在裝。”
“你早在黑風寨做好了準備,如果不是月奚,我不會發現了,你會一步步把我推向死亡。黑風寨不死也沒關系,我相信,在扇三莊,在七殺派,你也早給我布下了天羅地網,對嗎?”
傷流景笑得眉眼彎彎,贊嘆道:“對,你都猜出來了,這一次做的很棒?!彼哪樢驗楦嗟氖аn白,笑容卻仍是那么迷醉纏綿。
姜苗苗在發顫,九十九的猜測變成了一百的肯定,即使只是漲了百分之一,也讓她心頭冰涼。
晏笈一揮手,立刻有人沖上去制住傷流景,他摟住她轉開視線,將她抱緊懷里,頭按在胸前:“我在,不怕。”